54 ☆、54

顏破月一句話就拒絕了慕容湛,卻在他臉上看到……非常令人不忍的表情。

有點恍惚,又有點失落,最多的卻是沉沉的痛惜。這些情意,映在那澄澈而美麗的眼裏,交織成一種驚心動魄的光澤。

破月被他看得心頭一揪,只覺得灰灰暗暗的馬車裏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我出去透透氣。”她跳下馬車。

天色漸漸暗下來。

破月漫無目的的走在林中,望着荒蕪清冷的秋景,原本砺痛的心,很快平和下來。

夕陽斜斜挂在樹梢盡頭,那黯淡的光線,卻仿佛永遠找不到陰冷的林中。一棵棵大樹靜立如高大的巨人,看着人間的悲歡離合。地上枯葉堆積如骨,踩在上頭,“吱呀”“吱呀”發出空曠的脆響。一切看起來如此凄美,又如此薄情。

我已經有了決定。破月靜靜的想,愛情不該有備選,不該有退而求其次的選擇。非他不可、刻骨銘心,這才是愛情應該有的樣子。既然我現在還不能放棄步千洐,就該快刀斬亂麻。拖泥帶水只會誤人誤己。

她又走了幾步,便察覺出身後遠遠跟随的那個人影。他并不刻意隐藏蹤跡,只是隔着數十丈跟着,小心翼翼。

她知道他是不放心染了風寒的自己。

破月還是走,不知道走了多久。

天色昏暗下來,新月升上墨藍的天空,皎皎月光,将遼闊的山林、蜿蜒的溪水,都籠罩在薄霧般的玉色裏,清澤動人。

破月抱着肩膀,在一彎溪水旁坐下。只覺心境空明,郁氣一掃而光。

過了一會兒,身旁草地一響,那人在離她尺許遠處坐下。

因他的到來,鬼魅般的夜色、跳躍的水聲,仿佛都染上他特有的溫潤柔和的色彩。

破月肩膀一沉,卻被搭上了他的外袍,長長大大将她包裹得嚴嚴實實,有淡淡的熏花草的清新香味。

Advertisement

“對不住。”他的聲音聽起來如溪水般清潤動人,“是我逾越了。今日我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破月擡頭,望着蒼茫的夜色繁星點點,柔聲道:“你說,步大哥此刻,是不是跟我們一樣,看着天上的月亮?”

慕容湛靜默片刻,聲音中便染上了溫柔的笑意:“嗯,或許他還提着個酒壺,喝得東倒西歪,倒頭就睡,又髒又臭。”

破月便笑了,轉頭望着他:“小容,咱們今後別尴尬了。”

慕容湛嘴角微勾,側臉清俊如畫:“好。”

“不躲我了?”

“嗯,你呢?”

“我當然也是。你再在軍營睡下去,皇上肯定以為咱們鬧翻了。”

慕容湛有些無奈的笑道:“他已經以為咱們鬧翻了,前幾日還把我叫去訓話,說……”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想起那日皇兄哈哈大笑道:“她是你自己鬧着要娶的,怎麽才半年,便住到軍營去了?母後可說了,等着抱小孫子。半年之內,需得給朕辦妥了!”

他垂眸,緩緩道:“……皇兄說要我讓着你,不許再整日呆在軍營。”

他修長的脖子微微低着,聲音悶悶的,不知怎的看起來又幾分委屈的模樣。破月慢慢笑道:“皇上一定以為我是個兇悍的婦人。”

慕容湛便轉頭望着她,一直望到她盈盈生輝的眼裏去:“咱們回去吧。”

“好。”

破月起身欲行,慕容湛一低頭,卻見她鞋上有濕濕的水漬。

“踩水裏了?”

他一提,破月才覺得雙足浸冷:“方才可能沒太注意。”豈止是沒太注意,根本是沒管過。

慕容湛微一遲疑,背對着她蹲下:“上來。你染了風寒,不可再踏水。”

破月怔忪片刻,伏低在他背上:“謝謝。”

慕容湛微微一笑,起身正欲提氣疾行,忽的一怔,便散了真氣,緩步行了起來。

夜色清朗、群山深幽。

破月伏在他背上,隐隐只見他的側臉柔潤的線條,雪白的耳朵,如同孩子般可愛。他的身形修長如竹,他的背卻寬厚如山,每一寸肌肉都柔韌有力。

周圍如此清冷,他卻只穿單薄的內袍,緩緩踏水而行。破月不由得張開他給自己披上的外袍,為他遮寒。他腳步一頓,低低的聲音傳來:“謝謝。”

素色長袍将兩個人都包裹在其中,暖意漸漸傳來,仿佛自成一個小小的無人打擾的天地。

破月的眼眶忽然就潮濕了,悄無聲息擡手擦幹,嘴角逸出一絲苦笑。

而他并未察覺,只埋頭行路,清俊的輪廓在夜色裏沉靜似佛,溫柔似佛。

“你像我的父親。”破月側臉靠在他背上。他就像父親一樣,包容、溫柔,對你好得無所不至。

慕容身子一僵:“……我像顏樸淙?”

破月失笑:“不不,我的意思是,像慈愛的長輩。”

慕容嘴角微微彎起:“我如何做得你的長輩,若是大哥回來了,我還得叫你一聲……”

他的聲音嘎然而止,不知為何,這一次破月卻不覺得尴尬,輕貼着他的背,低笑道:“他說得沒錯,呆小容。”

慕容只覺得整顆心都融在她的溫柔笑意裏,強忍了一晚的悲傷,忽的如潮水般襲來,他眼眶微濕,怕她察覺,驟然提氣,發足狂奔。

很快便回了馬車上。護衛們見王爺背着王妃回來,都道伉俪情深,有如此浪漫的情懷。慕容一直将破月背上馬車,輕輕放下。破月脫掉濕鞋,他用毛毯将她全身包住。

破月被他裹成個雪白的小人,靠坐在馬車上。而他端來熱茶,看着她喝光,這才自己除鞋,坐在馬車另一側。

夜色已深,護衛們都在車旁和衣而卧,周圍靜悄悄的,仿佛世間萬物都回避了,怕驚擾到馬車上沉默的二人。

破月躺了一會兒,還是睡不着。不經意間一轉頭,卻撞見一雙清黑的眸子,是那樣的安靜,跟自己一樣,了無睡意。

與方才的溫柔愉悅不同,他的目光幽深得像夜色,靜靜的望着她。

破月仿佛全身被定住,說不出話來。

“我會等下去。”清澈的聲音,放得很低很低。

仿佛思慮了很久,終于做了這個決定。

破月沒做聲,一偏頭,看着車窗外漫天星光,清冷逼人,寂寂無聲。

秋去冬來。

一夜清寒。天明時,整個帝京都被籠罩在茫茫白雪裏,厚重的城池輪廓,都沾染上鋪天蓋地的寒氣。

誠王府的池塘已經凍住了,丫鬟們得了王妃應允,在冰上打着雪仗。銀鈴般的笑聲透過紙窗傳來,慕容一身戎裝、清俊挺立,回頭微笑望着破月:“你待她們極好。”

破月聽得窗外東風陣陣,又從櫃中拿出件披風,給慕容圍上。慕容便不做聲,低頭看着她纖細雪白的手指在面前晃來晃去。

“我走了,明日會早些回來。”他柔聲道。

破月點點頭,明日宮中有宴會,她也要随他出席。

破月随他走到正廳,随扈早已等候多時,牽馬侍奉他出了王府大門。破月忽的想起什麽,對一名家丁道:“王爺忘了帶雨具,立刻去送。”

連日大雪,守備軍大營離城中有些距離。她不想每次看着他每次回家時,都幾乎成了雪人。

**

慕容剛策馬離開府中不久,便見一名家丁急馬奔來。随扈收了雨具,笑道:“王妃對王爺實在是關懷備至。”

慕容不由得想起她早晨為自己整理衣物的認真模樣,心頭一蕩。

其實雪水雖然冰冷,他功力深厚,真氣運轉,衣衫頃刻便幹透,并無大礙。

可連日來,他冒雪夜行,卻都沒用過真氣。

只因為他渾身冷濕回到家中,破月就會威風凜凜的指揮家丁們手忙腳亂的為他燒水換衣;

只因為有的夜裏,她會起床給地上的他掖好被角,會摸一摸他的手,看他冷不冷。

那絲絲點點的的情意,是冬日裏最溫暖的眷戀。

慕容策馬,隊伍行得更快。明明才離開了不到半個時辰,他卻只想盡快視察完軍務,早點回家。

這廂,破月剛在正廳坐了一會兒,便見管家便捧着長長的禮單、厚厚一疊拜帖,陪着笑臉走過來。

破月不由得頭疼。

接近年關,帝京達官貴人幾乎擠破了頭,想要與誠王夫婦結交。慕容湛軍務繁忙,且對這些事也是避之不及。所以全都丢給了破月。

破月出于負責的态度,又不能完全甩手丢給管家。光是想回禮就足夠她絞盡腦汁,更別提與那些貴婦淑女一起閑聊八卦。

郁悶的跟管家一起工作了兩個時辰,管家頭暈腦脹,她也渾渾噩噩,提起刀到院中練了半個時辰,才覺心境空明。心念一動,帶了幾名丫鬟,坐上馬車,往另一條巷子去了。

行了一炷香時間,便到了間青瓦白牆的小宅子前。上前敲門,便有家仆恭敬開門。

宅子雖不大,卻清雅別致。她一走進庭院,便見堂屋天井下,一個人坐在寬大的椅子裏,膝蓋上搭着條厚毯,面帶微笑看着自己。

“師父!”她快步走過去,到了跟前,輕輕握住他冰涼而粗糙的手。

靳斷鴻頭發已然花白,高大的軀幹依舊挺拔,精神也很好,只是眉宇中總有一絲疲态。

“他心靜若塵,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王妃無需太難過。”上個月,太醫這麽說。

因他已病危,皇帝也默許了慕容湛将他移到帝京居住——或許這也方便皇帝監視這個君和國人。破月也每日就近照料他。

“刀法練得如何了?”靳斷鴻笑道。

破月彎眉淺笑:“昨日我與王爺比試,不分上下。”

靳斷鴻笑:“你讓他?”

破月笑而不語。

“誠王很不錯,你已經等了這麽久,把千洐忘了吧。”靳斷鴻緩緩道。

破月不做聲,抓着他的手,只覺得心頭一片茫然孤寂。

陪靳斷鴻說了一會兒話,破月便出了宅子回王府。到門口時她跳下馬車,正欲走向大門,忽覺得背後有些異樣。

這一年來,她功力早已收發自如,按靳斷鴻所言,比當日之步千洐唐十三,都要稍勝一籌。同時也耳聰目明了許多,周圍稍有不對,立刻便察覺。

此時她便覺得有人在看自己,猛的轉頭,卻只見數步遠外,堆滿積雪的巷子角落裏,原來是幾個孩童在追逐嬉鬧,時不時偷偷看她一眼,又興奮又好奇的樣子。

她搖頭失笑,正欲收回目光,卻見一個衣衫褴褛的大漢,靜靜垂頭坐在孩子們身後。

破月心頭“砰”的一跳,猛的上前兩步。

那人慢慢擡起頭,垂着眸,沒有看顏破月,拿起了身旁的酒囊。

顏破月腳步定住——不,不是他。

這人比步大哥要削瘦許多,容貌也極為普通。

而步大哥的雙目,已經失明了。

顏破月遠遠望着,只見那人長發淩亂,滿臉胡須,黑着張臉,連雙手都是又黑又髒。

天寒地凍,他裹了件破破爛爛的棉衣,腳上還穿着雙草鞋。他手裏提着個酒壺,仰頭咕嚕嚕喝個不停,不看周圍任何人,更不看顏破月,仿佛天地間,唯有飲酒才是最最緊要之事。

那大漢很快便喝完,将空酒囊往雪地裏一丢,孩童們嬉鬧着就去搶,他也不管,倒頭就睡,背對着破月諸人。

破月沉默片刻,對家丁道:“送他一壇酒,一件狐裘。”

家丁沒有遲疑,領命去了。

破月怔然在雪地裏立了片刻,轉身進了大門。

家丁抱着酒和狐裘,跑到那大漢面前:“這位大哥,這是我們王妃贈你的。”

家丁以為大漢會感激涕零,未料他靜了片刻,才緩緩轉身,睜眼看着家丁。家丁“咦”一聲,只覺得他雖邋遢潦倒至極,隔近一看,一雙眼倒是生得湛然有神。

大漢也不道謝,從家丁手裏拿過酒壇,沒要狐裘,往巷口走去。約莫是醉了,他的腳步有些踉跄,單手提着酒壇,仰頭痛飲。家丁遠遠望着酒汁沿着壇口流下,沿着他修長的脖子,一直流到寬厚的胸膛上,竟透出些灑脫不羁的豪氣。家丁不由得想,王妃挺怪,這人更怪。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很多同志替小容抱不平,其實我真不是故意把男二寫得出彩的,這個真不能控制……每次都這樣,我也很苦惱,下個文還是跟枭寵一樣單男主把,555555555555看在我雙休日還雙更的份上,別罵我了,5555555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