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真假千金 (1)
蘇清清徹底不敢說話了, 她瑟縮着身子,将腦袋垂了下去。
蘇年年倒也沒猶豫,爽快的應下了:“相爺說的是, 這是緣分, 既然是天定的緣分,我怎敢不應。”
左丞相和林夫人相視一笑,總算是松了口氣。
接下來便是簡單的認親禮, 下跪, 奉茶, 改口。
蘇年年在身後那些庶子庶女們羨慕的眼神下, 成為了左丞相的義女。
她雖為義女,但若是得到左丞相和林夫人的寵愛,卻是比那些庶出的子女們身份還要高上些許, 他們怎麽能不羨慕嫉妒她。
“年年,方才九千歲的話你也聽到了。曦曦的性子粗莽, 而老夫在狩獵場又不能時刻陪伴着她, 年年若是能陪她同去, 那老夫便也能安心了。”左丞相抿了抿唇, 猶豫着說道。
左丞相的意思便是讓蘇年年一同陪着前去狩獵了,他能舍着老臉這麽懇求她,她若是再拒絕, 顯得不太合适。
看來左丞相認她為義女,也不光是為了挽回蘇清清的形象,或是單純的想彌補她。他不放心蘇清清一人在狩獵場, 而蘇清清在這丞相府又沒有一個能交心的人, 只好将此事托付給她了。
但她要是沒有合理的身份,左丞相也不好帶着她去狩獵場。所以左丞相先認她為義女, 而後再開口祈求她陪蘇清清一同去,她既然應下了義女之事,去狩獵的事就不可能拒絕。
蘇年年此刻遲疑,倒不是因為蘇清清而猶豫,只是她總覺得九千歲脅迫着蘇清清去狩獵,為的就是逼着左丞相認她為義女,而後又逼着她去狩獵場。
所以她如果沒猜錯,九千歲定然會出現在狩獵場,今日九千歲出口幫她,也只是為了一環扣一環的逼着她去狩獵場吧?
不管是怎麽回事,她如今都不能拒絕左丞相的請求。該死的九千歲,就把她當做傻子一般玩弄!
蘇年年輕嘆了一口氣,點頭将此事應了下來。
蘇清清心中又升起一陣憤怒,狩獵這種大事,正是她能在七皇子面前表現一番之時。而且她早就打聽過了,狩獵之日不光是七皇子,皇上和七皇子的生母德妃也在,那可是大好的表現機會。
若是帶着蘇年年,屆時哪裏還會有她表現的機會?
但她再氣憤,也不敢将心中所想說出口。她知道她今日的所作所為,已經惹怒了左丞相。
蘇清清不情不願的被丫鬟扶着回院子休息去了,蘇年年跟林夫人說了兩句體己話也回了院子。
主人公都走了,那些庶子庶女們也相繼離去,只是左十一離去時的眸光中,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狠。
左丞相握住林夫人的手,皺着眉頭道:“夫人怎麽看今日之事?”
林夫人下意識的摸了摸額頭上撞出來的青紫,她的眸子浮現出一些迷茫:“我也不知,也許這真的是誤會吧。”
“要不要滴血認親試一下?”他猶豫着開口。
林夫人搖了搖頭,她垂下眸子,低聲道:“我們虧欠她太多,她之前定然是受了不少的委屈,所以今日才會養成這個性子。若是滴血認親,必然會傷了感情,她有那塊寶玉,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她像是在說服左丞相,又似乎是在說服自己。
時間過得很快,七皇子在洗塵宴過去後的第三日,來了一趟丞相府,他是來和左丞相商議成親的事宜。
德妃找道士算過,下月十五是良辰吉日,于是七皇子便提前備好了聘禮,一箱箱的命下人擡進了丞相府。
左小六看到那一箱箱的聘禮,眼睛都要嫉妒紅了,她已經是過了及笄之年,再過不久也要該說婚事了。她長相清秀,姿色平平,雖然也有媒婆踏入,但那些男人她是一個都看不上的。
聽聞林夫人已經為她差不多定下了一門婚事,對方是翰林學府大學士的第三子,跟她一樣也是妾生的庶子。她打聽過那男人,相貌平凡,胸無大志,不過是個沒有前途的普通人罷了,哪裏比的了前途無量的七皇子?
蘇清清聽到七皇子帶來了聘禮,連忙趕到了大堂去,她望着七皇子送來的聘禮,享受着左小六嫉妒的神情,心情愉悅的像是走在雲端一般。
左小六與她擦肩而過,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恨恨道:“往後的路還長着呢,便是你這樣的,進了皇子府後,只怕也坐不穩那皇妃主母的位置。若不是靠着你那個姐姐,你以為你在這丞相府中能活的這般快活?!”
蘇清清不以為意,只當她是嫉妒自己,笑呵呵道:“六妹別動怒,你不是也有了上好的姻緣。聽說那男人還是翰林府學士的庶子呢,庶子配庶女,這不是門當戶對的好姻緣嗎?”
左小六被她怼的啞口無言,只能暗恨着跺腳。
兩人正針鋒相對的盯着對方,誰也不肯先移開目光,直到七皇子和左丞相兩人相談甚歡的從院子中走了進來,兩人才冷哼着別開了頭。
左丞相走到蘇清清身旁,眸中盡是欣慰:“曦曦,德妃娘娘已經将成親的日子定下了,便定在此次狩獵回來之後。雖然時間有些緊迫,但畢竟是德妃娘娘尋道士算好的日子,錯過了這良辰吉日就需要再等上半載有餘了。”
蘇清清連忙緊張道:“不緊張,既然是德妃娘娘定下的日子,定然是極好的。”
左丞相見她如此急迫的想嫁給七皇子,倒也不奇怪。畢竟若是按年齡來算,她這個年齡嫁人也算是不早了,若是再等上半年,便成了老姑娘了。
七皇子點了點頭,對蘇清清溫和的笑道:“多謝左小姐體諒。”
那日洗塵宴發生的事,他不是不憤怒的。他甚是相信她的話,甚至還為她打抱不平,要處置蘇年年,最後卻是那樣令人苦笑不已的結局。
不過他回府之後冷靜下來想了想,蘇清清不管做什麽,他都要娶她,他娶的不光是她這個人,更是她後背娘家的勢力。所以她便是光明正大的陷害蘇年年,又能怎麽樣,他總不可能因為此事便不娶她了。
與其跟她生氣,倒不如将這精力用在正事上,想想怎麽抓緊時間将刑部的掌權弄到手中。
蘇清清含羞帶怯的垂下頭,她只望他一眼,便覺得心跳加速,渾身如同被閃電擊中了一般。
左丞相猛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他笑呵呵問道:“曦曦你的養父母,可還在人間?你的大喜之日,理當請他們來參加。”
蘇清清微微一怔,養父母?
對,她怎麽就将他們給忘了!萬一他們來了,将此事說漏嘴了,她近在咫尺的幸福和光明的未來豈不是泡湯了?!
可是她若是說她的爹娘都不在人世了,她和蘇年年進城的時候,蘇年年還對七皇子說過要給她爹買藥......
蘇清清猶豫了一會,紅着眼眶,輕聲喃喃道:“我的養母早早的便去世了,我的養父重病,多年卧床不起,日子恐怕也不多了。”
七皇子有些心疼她,她這話想必不會撒謊,誰也不會拿自己的爹娘開玩笑的。再說,他上次命人買了藥給她爹送去,聽聞那送藥的下人說,她爹的确是癱在床上起不來了。
“左小姐莫要憂心,這路途遙遠,老人家身子起不來便也不要勉強了。我會派人去照料好你的養父,你安心備嫁就是了。”七皇子溫柔的對她笑了笑。
左丞相點了點頭,也只能這樣了,總不能讓一個快要咽氣的癱瘓之人過來參加婚事。一來是不吉利,二來萬一這長途跋涉的,他一激動咽氣了,那婚事便成了喪事。
“老夫還有些事沒有處理,曦曦你便去送一送七爺吧。”他對着七皇子歉意一笑。
七皇子也沒多說什麽,他知道左丞相是故意想給他和蘇清清一點單獨相處的時間,便笑着應下了。
等到左丞相離去,左小六往七皇子身旁湊了湊,笑嘻嘻道:“我陪大姐姐一起送送七爺。”
蘇清清撇了撇嘴,心中暗罵左小六是小賤蹄子,剛才還跟她明嘲暗諷的說話都沒有好氣兒,此刻在七皇子面前又開始裝什麽乖乖的小綿羊,真是惡心!
她想拒絕,但七皇子在這裏,她必須裝的大度些,蘇清清軟軟的笑道:“好啊,六妹便跟我一起送七爺出府吧。”
七皇子向來都是來者不拒,只要是長相清秀的女子,說什麽他都不會反駁,更何況這左小六看起來便是對他有些意思,他便是最為享受這種被人愛慕欽仰的感覺了。
他笑着點了點頭,笑意吟吟道:“勞煩二位。”
他一路和蘇清清說說笑笑,左小六偶爾也會插上兩句嘴,每每她插嘴時,蘇清清都恨不得撕爛她的嘴。
蘇清清極為珍重和七皇子在一起相處的時間,雖然她希望這路一直走不到盡頭,但愉快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終究是即将送到了府門口,她依依不舍的望着七皇子,七皇子也神情凝望着她,就在兩人濃情蜜意之時,府外傳來了陣陣刺耳的吵鬧聲。
蘇清清皺起了眉,那聲音好生耳熟。
左小六本就想打斷兩人視若無人的親密,聽到府外有吵鬧聲,她反應速度極快的清喝道:“大姐姐,咱們快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麽吧。”
說罷,她也不管蘇清清願不願意,直接就拉着她的手,将她硬拉了出去。
蘇清清一直被左小六拉到門口,才想起那聲音為什麽那麽耳熟。
那聲音是張氏的,她聽了十幾年的破鑼大嗓門,怎麽可能會不熟悉呢!
蘇清清想停住腳步,想逃進府中,她欲哭無淚的想道,她方才剛剛說過她的養母身亡,怎麽張氏就這麽不長眼,偏偏往上湊呢?!
她本想着等這兩天,花些銀子雇個人去一趟南磨村,找到張氏後,叫張氏悄悄的把蘇爹轉移走。她再給兩人些銀子,讓他們以後便跟她斷絕關系就是了。
誰知道張氏會提前一步摸到京城裏來找她,蘇清清郁悶的想,張氏來找她又能做什麽,無非就是來耽誤她的錦繡前程罷了!
左小六站在府門口,對着門口的侍衛問道:“這婦人是怎麽回事,在這裏嚷嚷什麽?”
侍衛恭敬的答道:“這婦人說她是來找女兒的,我看她說話颠三倒四,想必應該是個瘋子。”
左小六趾高氣揚的俯視着臺階下被侍衛攔住,踹翻在地上衣衫褴褛的婦人,她冷哼道:“什麽賤民都敢來丞相府撒野了?跑到丞相府裏找女兒,你怎麽不去皇宮裏找去?”
張氏愣愣的望着自己的女兒,蘇清清看起來更加的亭亭玉立了,她身上穿着華麗錦繡的服飾,她的頭上戴着金子做的發簪,她的小臉上化着精致的妝容。
明明是張氏養了十幾年,寵溺縱容大的女兒,此刻卻看着那樣陌生。她的眸子看起來十分冰涼,神情中還帶着一絲不耐,似乎根本不認識張氏一般。
張氏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麽,話到了嗓子眼,又被堵住了。
蘇清清只看了她一眼,便有些心虛的将目光移開了,她對着七皇子笑了笑:“不過是個無關的婦人,侍衛一會便将她趕走了,七爺日理萬機的,不如便先去忙吧。”
七皇子也沒有興趣管這種破事,京城這麽大,這種失了心智的婦人也不在少數,他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只青色的小瓷瓶。
“這是母妃從太醫院那裏要來的,聽聞是去年鄰國送來的稀罕玩意。這藥粉能祛疤生肌,每日外敷兩次,一個月便能起效。”七皇子說着,便将瓷瓶塞進了蘇清清的手中。
蘇清清微微有些感動,這可是身份高貴的七皇子,原本是她這輩子做夢都不敢肖想的男人,可是現在她不但得到了,他還對她百般愛護關心,她真是此刻死了也值得了。
她咬着唇望了一眼右手上刺眼的白布,粲然一笑:“多謝七爺惦念。”
七皇子見她笑的這麽開心,心中也暢快了不少,總算沒有白費他母妃的心思。這藥是他母妃跟父皇要的,他并不知情,他母妃跟他說女子就要多哄着些,便是再難搞的女子只要哄對了,那都是手到擒來的。
蘇清清正想多說兩句話,感謝一下七皇子,石階下的張氏猛然從地上躍了起來,一臉擔憂的撲了上去:“我是娘啊,你怎地不認識我了?啊,你的手怎麽也受傷了?”
原來是張氏聽見二人的對話,才注意到蘇清清右手上包紮的厚重紗布,她再也顧不得傷心蘇清清對她冷淡的态度,着急忙慌的跑了過去。
侍衛沒想到她還有餘力撲上去,下意識的一腳踢在了她的肚子上,将她踹飛出去老遠。
左小六雙手環胸,将婦人急切的表情看了個真切,她嘲諷的笑了:“大姐姐可真是招人喜愛呢,這前腳剛進了丞相府做千金,後腳就有人過來認女兒。大姐姐不是說你的養母早就去世了,莫非是騙人的?”
蘇清清顧不得擔心張氏被踹的好歹,她心虛的沖着左小六低聲喊道:“六妹可不要血口噴人,不過是個瘋癫的乞丐想索取銀子罷了,怎麽六妹這麽單純,旁人說什麽便信什麽?”
七皇子也有些不悅的訓斥了左小六一句:“小姐還是莫要胡說八道才是,左小姐是相爺親自認回來的千金,這是不容置喙的事實。至于那個瘋乞丐的話,怎可輕信?!”
左小六被七皇子一呵斥,也不敢再多說了,垂下頭低聲道:“我,我也是無心之言,只不過是見那婦人神色認真,不似作假才心有疑惑。”
七皇子沖着她冷哼一聲,對蘇清清和顏悅色道:“若是覺得困擾,我便命人将她殺了,也免得這瘋子再來丞相府外胡說八道。”
蘇清清一驚,連忙擺了擺手:“多謝七爺的好意,這婦人許是找不到自己的女兒了,将我錯認為了她的女兒。可憐天下父母心,我的養母去世的早,我看到她這般可憐的樣子,便忍不住想起已逝的養母......”
不管如何說,張氏畢竟是生養了她的親娘,她若是真讓七皇子殺了張氏,她心中也會愧疚不已。
七皇子見她如此說,不由得嘆了口氣:“你啊,就是太心善了。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告辭了。”
蘇清清此刻真的是巴不得七皇子快些走,她連連點頭,目送七皇子離去。
等到七皇子走遠了,左小六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低聲咒罵道:“虛僞!想在七爺面前裝善人,也不知那日是誰故意用熱水誣陷自己的姐姐。”
蘇清清被她噎的一句話也說不上來,半天才回了一句:“那都是誤會,我和姐姐都已經解釋清楚了。”
左小六冷笑一聲,轉身離去:“鬼才信你的話!”
蘇清清忍了忍,終究是沒有追上去,她還要将張氏處理好。
她對着侍衛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走開,侍衛們有些搞不懂她的意思,卻也不敢違抗主子的命令,只好乖乖走開了。
蘇清清下了石階,蹲在摔的頭脹腦暈的張氏身旁,冷言冷語的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裏?誰讓你跑到這裏來的?”
張氏怔怔的望着蘇清清,她蒼老的面容一下變得更加憔悴了,她雙目含淚的拉住蘇清清的手:“聽那個病秧子說,有貴人給他送了藥,我見你進城這麽久都沒有回來,所以忍不住擔心你。”
“我打聽了好久,才知道送藥的貴人是七爺。後來身上的盤纏不夠了,只能到乞丐的住處去擠了擠。昨日我無意間看到了蘇年年,就偷偷跟着她,找到的這裏。”
聽了她的解釋,蘇清清不以為然,她滿腔怒火,強忍着怒氣将自己的手從張氏的掌心中抽走:“我用蘇年年的寶玉認了親,如今我已然是丞相的千金。”
張氏的手掌因為常年幹粗活,上面滿是老繭,手指上都是幹裂粗糙的傷痕,再加上剛被侍衛踹倒,手上滿是泥土。蘇清清下意識的拿出帕子擦了擦被張氏握住的手,表情中略帶着一些嫌棄。
張氏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寵愛了十幾年,當做掌上明珠一般疼愛的女兒,用那般嫌惡的神情看她,不由得心中拔涼。
“清清,你......”張氏苦澀的說道。
蘇清清面無表情的打斷了她的話:“我現在姓左,我叫左曦曦。”
“好,好,不說那個。你的手怎麽了?”張氏抿了抿幹裂的嘴唇,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她的右手,心疼的問道。
蘇清清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恨恨道:“還不是怪蘇年年,若不是因為她,我的手也不會變成這樣!”
“她幹了什麽?!”張氏險些尖叫出聲。
蘇清清聽到她逐漸拔高的聲音,連忙瞪了張氏一眼:“你小點聲,那些侍衛都看着呢。我現在和七爺定了親,再過一個月便成親了,從那往後我便是皇妃了!”
張氏聽到這話立馬變得喜笑顏開,瞬間便将剛才發生的事全都抛之腦後了,她笑得合不攏嘴:“太好了,太好了!我家清清的下半生有着落了,七爺就是方才那個貴人吧,長得俊家裏又有銀子,好啊,好!”
“我什麽時候能和姑爺正式見見面?今日我穿的太落魄了,只怕是要給你丢人了,下次我定然好好打扮一番!”張氏笑眯眯的詢問道。
蘇清清吸了口氣,咬牙道:“我跟他們說,養母去世了。”
張氏的笑容僵持在了臉上,她呆滞了許久,才勉強着消化這句話的意思:“養母......是說我?”
蘇清清見張氏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也有些不忍,畢竟是将她生養大的娘親,她稍稍放軟了些口氣,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錠銀子:“我并非是有意為之,是因為蘇年年步步緊逼,我這也是沒有法子了,只能委屈娘了。”
“這銀子你拿着用,若是不夠用了,過幾日我再多給你些銀子。”蘇清清将銀子塞進了張氏的手中,腦子裏突然閃過了什麽,她緊張的問道:“娘怎麽自己進京城了,莫非是爹病重去世了?”
若是這樣就再好不過了,不然若是七皇子真的派人去照料了蘇爹,以蘇爹的性子,若是聽說了她搖身一變成了相府千金,只怕會說漏了嘴,壞了她的好事!
張氏摸着那錠銀子,有種不真切的感覺,她還是第一次見這麽大的銀子。她整日勞作種田,也不過只是能剛剛夠個養家糊口的錢,就連蘇爹買藥的銅板,都是她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而且蘇清清總算是願意叫她一聲娘了,她含着淚又瞥了一眼那散發着銀光的銀錠子,顫抖着手指,将銀子又推了回去:“清清你在這高門府邸裏生活,處處都需得用銀子,娘沒事的,你拿着用吧,別委屈了自己。”
“你爹那個病秧子,命硬着呢。我擔憂你出事,所以将他托付給了那家獵戶照顧着。”她皺了皺眉。
蘇清清将銀子又塞回了她手中,若有所思的咬了咬唇:“要不娘你帶着他走吧,走的遠一點,不然我怕他将蘇年年的身世洩露出來。”
“不,你帶着他走也不行,今日七爺剛說了派人去照料他,他若是失蹤了,只怕他們會去村裏打聽。萬一打聽出來什麽......”蘇清清攥了攥手心,一臉擔憂。
是了,村裏的人雖然不知道蘇年年的身世,卻也知曉蘇年年是被蘇爹撿回來的,再加上張氏平日對蘇年年不好,屆時一打聽就全露餡了!
唯一的法子,只有蘇爹死了,七皇子派去的人便自然而然的回城了。
沒錯!蘇爹活着便是個威脅,他從小便向着蘇年年,從來都沒有将她這個親生女兒放在眼睛裏過。若是他知道她搶了蘇年年的身份,只怕他會是第一個出來大義滅親揭發她的人!
張氏見自家寶貝女兒愁的眉頭都緊緊的皺在了一起,不禁有些心疼,她低聲的安慰道:“要不我跟你爹好好說一說,你是她的親生女兒,他怎麽會不向着你呢。”
蘇清清搖了搖頭,眸子中閃過一絲狠色:“娘,沒用的,爹是什麽樣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他如今病重的連床都下不來,只怕能活的日子也不多了,為了我的幸福,爹便是犧牲一些,他定然也是願意的。”
張氏大驚,往後退了兩步,呆愣的問道:“你的意思是......”
蘇清清面上呈現出一片晦澀,她垂下眸子,低落道:“只有爹死了,我才能安穩的待在丞相府,安心的嫁給七爺做皇妃。”
“娘若是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你的。我不過就是等着爹大義滅親,而後被揭穿身份,趕出丞相府生不如死的活着罷了。”她的睫毛上沾了一滴晶瑩的淚水,看起來有些可憐,她緩緩咬了咬唇:“屆時蘇年年便能頂替我,過着千金閨秀的生活,嫁給七爺這樣前途無量的皇子,往後錦繡前程任她活。”
說着,她的眼眶中便溢出了一行清淚,仿佛她此刻已經成為了被趕出府後孤苦飄零的落魄女子。
張氏滿是褶皺的臉上,也落下一行淚水,她是真的心疼這個女兒。因為她從小就不受爹娘待見,爹娘将她如同一個畜生一般拉扯大,及笄的年齡都未到,爹娘便迫不及待的想将她賣給一個足以做她爺爺的人當妾,換取一些銀兩給她哥哥娶媳婦用。
後來她跑了出去,險些死在外面,最後被善良的蘇爹相救,才堪堪的保住一條命。從那時起,她便發誓往後若是生了女兒,她要用性命相護,将所有最好的都給她的女兒。
蘇爹是個直性子的人,他心善又忠厚。蘇清清說的事情,若是放在旁的人家可能不會發生,但放在蘇爹身上,他絕對會大義滅親的指正蘇清清的身份,還給蘇年年相府千金之位。
這個女兒,是她拿命去疼的!她怎麽能忍受女兒原本可以有個大好前程,因為蘇爹和蘇年年兩人,便毀了她女兒的下半輩子。
張氏含着淚,緊緊的握住了蘇清清的手,點頭應下:“好,娘明白了,娘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與此同時,蘇年年正在坐在亭子中看風景,她聽說七皇子去了前院,她實在是不想看到那個惡心巴拉的渣男,便索性直接待在了後院裏不出去。
她的桌子上擺着一副象棋,她正跟自己對弈,玩的不亦樂乎。她正冥思苦想下一步該如何之時,一擡頭望見了在假山旁邊恨恨的踢着石頭的左小六。
蘇年年不禁有些失笑,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跟塊石頭較勁的。其實左小六的本性并不壞,只是嘴欠了些,又善妒了些。
她才笑了兩聲,左小六就順着笑聲,轉過頭看見了她。
左小六不知道為何,一看到蘇年年就覺得渾身發毛,在左丞相認她為義女後,左小六便更不敢招惹她了。
此刻聽見她嘲笑自己,左小六卻有些忍不住了。
左小六氣哼哼的跑到蘇年年身旁,憋得小臉通紅:“你別說我挑撥離間,左曦曦她那日便是故意想誣陷你的,這種把戲我娘早就教過我了!你怎麽還把她當做好姐妹,你到底是假聰明還是真傻?!”
蘇年年被她理直氣壯又頗為委屈的語氣逗樂了,她輕笑着道:“真真假假又如何,這世間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你說是不是?”
左小六聽到她那頗為深奧的話,有些摸不到頭腦,怎麽感覺聽不懂她說話呢,明明她也沒比自己大上幾歲啊。
她撇了撇嘴,嘟囔道:“什麽非黑即白,左曦曦她虛僞着呢。方才她還故意在七爺面前裝大度,将門外一個自稱她娘親的瘋乞丐救了下來,真是做作死了!”
蘇年年的笑容不見了,她蹙了蹙眉,追問道:“什麽瘋乞丐?”
左小六見她好奇,心中也有些得意,看來再厲害的女子,也會忍不住喜歡八卦。
“就是一個穿的衣衫褴褛的婦人,自稱是左曦曦的娘親。左曦曦上午就說了她的養母早死了,養父也重病快不行了。那人就是個瘋子,七爺說殺了那個瘋乞丐,左曦曦裝善良攔住了七爺。你說說,她不虛僞嗎?”左小六認真的講着,說道最後她還忍不住砸吧兩下嘴。
蘇年年的眉頭皺的更深了,聽她這個意思,蘇清清說張氏已經死了,蘇爹也快病死了?
這個她倒也能理解,蘇清清應該是怕左丞相找她的養父母,而後張氏和蘇爹說漏了嘴。估計蘇清清本來是想說兩人都死了的,但因為她進城的時候說過是給生病的蘇爹買藥,蘇清清不能說蘇爹死了,所以才幹脆說張氏死了,蘇爹重病快要死了。
若是她沒猜錯,今日府外邊那個婦人就是張氏。真是可惜了,這麽一出好戲,她竟然錯過了。
“七爺對左曦曦真的太好了,左曦曦說她養父重病将死,七爺便要派人去照料她的養父。今日七爺還給了左曦曦一瓶珍貴祛疤的藥,真真是讓人看不下去!”左小六見她不語,以為她對這個不感興趣,于是繼續抱怨道。
蘇年年放棋的手指一頓,她怔怔的低聲重複道:“七爺要派人去照料她的養父?”
左小六見她又重複一遍自己的話,納悶的點了點頭:“是啊,也不知道她上輩子是燒了什麽高香,令七爺這般高看她......”
她的話還沒說完,蘇年年便已然扔下象棋,站起身提着裙角朝着府外跑去。
這個時間......蘇爹在原書中便約莫是這個時間去世的!
蘇年年當時只是個新手作者,寫這篇文的時候,很多邏輯都跟不上。當時她寫的時候也沒有多想,只是覺得蘇爹和原身活着後續不好寫,就随手将蘇爹和原身寫死了。
此刻看來,這些被她忽略的細節,真的是那樣簡單嗎?
蘇清清是一個連對她掏心掏肺好的張氏,都能說成已死的自私自利之人。她可能放任着七皇子的人去照料蘇爹嗎?
蘇清清怎麽會不了解蘇爹,剛正厚實的蘇爹在聽到他自己的親生女兒,搖身一變成為了相府千金後,定然會揭穿她的身份。
這樣的蘇爹,蘇清清會讓他活着等到七爺派去的人?
而蘇清清在這京城之中又沒有可信之人,更不可能分身跑去南磨村害死蘇爹,此時送上門來的張氏,不正是一把上好又鋒刃的匕首嗎?
便是張氏下藥害死了蘇爹,蘇清清就可以高枕無憂的待在丞相府了,屆時她蘇年年又不知道蘇爹的真實情況,只怕會誤以為蘇爹真的是病死了。
這些一個個的小細節穿在一起,蘇年年只覺得毛骨悚然,她原本以為蘇清清只是貪了些,本性還是不壞的......
虎毒尚且不食子,但蘇清清卻能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去殺父!
蘇年年一路狂奔到府外,卻沒有看到張氏的影子,只看到了正要進府的蘇清清。
蘇清清還是第一次見她這般匆忙失色,疑惑的問道:“姐姐這般匆忙,是要去哪裏?”
蘇年年冷着臉,粗喘了兩口氣:“這話該我問你,聽聞你跟義父說你的養母死了?”
蘇清清愣了愣,她也沒跟蘇年年說過,蘇年年是如何知曉的?
她斟酌了一會,緩緩開口:“姐姐如今也被爹認為義女了,你的身份跟我幾乎相差無幾。我這麽說也是為了咱們兩人好,再說了,她對你也不好,我怎麽說又有什麽關系?”
蘇清清那意思就是反正現在她們兩人都進了丞相府,再加上張氏是她親娘,她想怎麽說就怎麽說,蘇年年也管不着。
“姐姐還是配合着我來,這樣于你我都有好處。”蘇清清見她不語,又繼續補充了一句。
蘇年年沉默了,看來左小六所言不假,張氏也定然是來過,那蘇爹過不了多久,便絕對有危險了!
她想要救蘇爹,但她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走,就算她現在回去了,跟蘇爹說了,蘇爹也不一定會相信張氏會下藥害死他。
最萬無一失的方法,就是找一個有權勢又能幫助她之人,将蘇爹在張氏趕回去之前,轉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有權勢的人在京城比比皆是,但她幾乎都不認識。能幫助她的人,更是一個都沒有。
轉移蘇爹這種事,并不是她花銀子雇個人就能解決的,她必須得找個可信之人,來保證蘇爹絕對的安全。
蘇年年沉思了許久,她發現擺在她眼前,唯一能去求助的人,除了那個性格陰沉又反複無常的九千歲,便沒有其他的人選了。
七皇子是不可能去求助的,他此刻只想娶了蘇清清,才不會管其他人的死活。
而九千歲那個人,若是她這般上趕着跑去求助,只怕會對她百般刁難才是。
蘇年年猶豫許久,終究是蘇爹的性命安危占了上風。她急沖沖的跑回院子中,取出她壓在箱底的紅披風。
這紅披風還是上次她跳湖救羅姬時,九千歲親自給她的,她之前一次都沒用上過,卻也不敢輕易将他的東西扔了。幸好她留了下來,此次這披風便能派上大用場了。
九千歲住在皇宮中,她若是什麽信物都沒有,估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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