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置之死地

葉楓醒來的時候發現躺在自己事先料到的地方，四周光線昏暗，陰冷潮濕，不過比之昆侖的嚴寒要好上許多，除此之外，葉楓現在身下躺着的床鋪也令這位世家子弟頗為滿意。此處乃惡人谷炎獄山大牢，關押惡人谷高階弟子的所在。葉楓擡了下雙手，右肩傳來鑽心的疼痛。一月之內，右肩連受三次創傷，葉楓砸了下嘴，暗道雪魔堂的人不論是堂主還是弟子怎麽都喜歡暗算人這裏呢？明明還有左肩可以選不是？右肩傷口已被人包紮好，葉楓低頭看了眼，鼻尖隐隐傳來一陣草藥味。雪魔堂的副堂主，就算被關在大牢裏，待遇依然不減。

大牢昏暗，葉楓四下看了幾眼，周遭一片阒靜。葉楓心頭微怔，暗道奇怪。葉楓是料準了自己必然會被帶至炎獄山關押，但葉楓卻未料到炎獄山只關押了他一人。

葉楓往左手邊走了幾步，貼在牆壁上，輕輕敲了三下，悶沉的擊打聲響在這空蕩的牢室之內，顯得特別突兀。聲音落下後，回應葉楓的只有漫長的寂靜。葉楓走回右邊，貼着牆壁再叩三下，牢室內依然無其他聲響。葉楓面色沉了下來，他被唐無咎擺了一道。

往後退了幾步，葉楓一屁股坐在了床鋪邊。按照葉楓的推斷，唐無咎若挾制莫飛塵，必然會有谷內長老反對，炎獄山大牢，是葉楓最先想到也最适合關押這些反對長老之處。可是，這座大牢裏卻空空如也。後背靠着牆，葉楓左腿架在右腿之上，左腳腳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懸空點着。葉楓合上了雙眼。唐無咎乃十大惡人之一的“黑鴉”陶寒亭親任的雪魔堂堂主，唐無咎花甲之年将堂主之位傳予陶寒亭之孫陶則，自己只指點雪魔堂弟子一些功夫，葉楓是唐無咎收的最後一位關門弟子。當年葉楓以藏劍山莊七莊主身份入惡人谷，衆人一力反對，唐無咎以長老之尊力排衆議，于惡人谷城門前親自迎葉楓入谷，并收葉楓為徒。那時葉楓不過十四，對這位慈愛的老者十分敬重。葉楓輕聲嘆息，這世上有許多人，終是過不了名利這一關。葉楓記得，多年前，唐家堡有一位堡主，名叫——唐無影。

遠處，一陣腳步聲傳來，葉楓倏然睜開眼，逼仄的暗道內，有一人緩步走來，葉楓翻身落地，整了整有些褶皺的衣服，雙手抱拳，一揖及地：“師尊。”

唐無咎邁着步子，不急不忙地走到牢門前，淡淡掃了一眼葉楓，道：“小徒弟，你怎麽猜到是我的？”

葉楓直起身，眼珠子轉了一圈，臉上露出一抹饒有興味地笑意來，伸手指了下自己肩頭的傷口，道：“蒙的。”

這個答案，顯然不是唐無咎要的。唐無咎白眉輕斂，眼中騰起怒意，只嘴角還留着一抹似真似假的笑容。擡手捋了下白髯，唐無咎失望地搖了搖頭：“這麽多年，你還想騙師父？”

“徒弟不敢。”葉楓正色再拜，一臉的恭謙孝順。

若非唐無咎此刻并未立在牢外，葉楓這樣的表情，倒真讓唐無咎受用。只可惜，與葉楓相處十年，唐無咎還未摸清葉楓的脾性，除了他那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外。唐無咎嘴角抽搐了下：“小徒弟，現在兩派兩盟都捏在我手裏，你還不說實話麽？”

“哪兩派？哪兩盟？”葉楓毫不在意唐無咎丢來的威脅，反倒與唐無咎打起了太極。

唐無咎冷哼一聲，從腰後拿出一柄通身雪白的笛子置于葉楓面前：“唐家堡、天策府，惡人谷、浩氣盟。”

那柄笛子葉楓認識，唐無咎将這柄笛子至于葉楓眼前，心中自是有十分把握。惡人谷首任谷主王遺風傳予歷代惡人谷谷主之物——雪鳳冰王笛。唐無咎手中握着它，意在告知莫飛塵已在他的掌握之中。

見到那柄雪鳳冰王笛，葉楓并未有多大詫異，從長孫榮示出雪魔令開始，葉楓就猜到了莫飛塵的處境不妙。

“莫飛塵在我手裏，而你……”唐無咎用雪鳳冰王笛指着葉楓，陰測測地道，“浩氣盟盟主，你也在我手裏。”

葉楓重重地點了下頭，置身于此時此地，葉楓氣定神閑，好似在聽唐無咎講一個與他毫不相幹的故事一般。唐無咎見葉楓沒什麽反應，也不惱，将手中笛子抛予葉楓：“下一任惡人谷主，小徒弟想不想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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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楓伸手接過雪鳳冰王笛，将笛子插在腰間，笑了笑：“師尊年紀大了，當年莫師兄也這麽問我的，您不是知道答案了麽？”

唐無咎背着手，冰冷的目光停在葉楓臉上，亦笑着回道：“為師自然記得，不過現在與當年可不大一樣。”唐無咎指了下剛被葉楓系在腰間的惡人谷谷主笛子，“你還要反對麽？”

葉楓搖了搖頭，長嘆一聲：“讓一個浩氣盟主做惡人谷的谷主，師尊，您這玩笑開得也太大了吧。”

唐無咎心知第一次必然說不動葉楓，就算亮出了莫飛塵這張牌，葉楓也不會輕易點頭。不過唐無咎不着急，謝之樓的四個徒弟已領浩氣盟弟子前往昆侖，最多三日便可抵達昆侖，到時候，就算葉楓不答應，葉楓也只得接受。

唐無咎的腳步聲漸漸消失，葉楓從腰間抽出雪鳳冰王笛，笛身通體雪白，尾端系以紅穗，傳聞吹奏這柄笛子，天空會落飄雪，可惜葉楓不通音律，這笛子只能把玩，唯有等救出莫飛塵，才能再次欣賞這難得一見的景致了。

“啧，我為何要去接這笛子？”突然，葉楓心頭一陣激靈，望着手中的雪鳳冰王笛，葉楓神色轉為凝重，“師尊，你可真陰險。”葉楓踢了一腳地上的泥土，憤懑地坐回了床邊。雪鳳冰王笛，歷代惡人谷谷主所有之物，如今落在浩氣盟盟主手中，還是一個叛出惡人谷的人手中，葉楓悻悻地瞪了一眼剛剛走到牢門邊的人。

谷雨被葉楓突如其來瞪了一眼，一臉的莫名其妙。還未等谷雨開口，葉楓就将一個雪白的物件丢給了谷雨。

“接着！”葉楓沒好氣地将雪鳳冰王笛丢了出去。

谷雨一見是雪鳳冰王笛，趕緊穩穩地接住，生怕這柄笛子摔在地上。“這是谷主的東西。”谷雨責備地回瞪了一眼葉楓，葉楓這個人，總是随心而為。

葉楓騰地站起身，快步走至牢門邊，也沒給谷雨什麽好臉色，他現在正煩着呢，誰讓谷雨這個磨人精正巧出現，葉楓正愁沒人出氣。

似乎看出了葉楓心裏的想法，谷雨連忙把雪鳳冰王笛收起，往後退了三步，沉着臉道：“葉盟主，你現在的處境，還想做何事？”

葉楓挑了下眉毛，不屑一顧地笑着道：“我什麽事都不做。”

谷雨實在懶得搭理葉楓，若非要救莫飛塵，谷雨實在不願與葉楓聯手。當初葉楓設計讓谷雨于西昆侖高地突然發難，他借機一人潛入惡人谷，若是失手被擒，還有谷雨這枚暗樁接應。如今葉楓所下的每一步棋都走得十分順利，唯獨谷雨對葉楓并不信任。

葉楓指了指谷雨：“你幫我做就好。”

谷雨厭惡地撇過了頭，葉楓眼裏的戲谑笑容都快溢了出來。“谷主被囚禁在烈風集，其他反對的長老也被關押在此。”谷雨頓了頓，轉頭直視葉楓，“浩氣盟四大弟子已至龍門荒漠，你最多還有三日時間。”

葉楓了然點頭，從他啓程趕往惡人谷開始，浩氣盟內的那個人也已動手了。“鑰匙。”葉楓伸出手，向谷雨道。

“鑰匙在堂主手裏。”谷雨皺眉，葉楓的要求有些得寸進尺。

“你不會偷麽？”葉楓失望地嘆了口氣，當初谷雨追殺他之時用了多少心思，如今谷雨連一丁點心思都不願動了。葉楓懷疑自己或許所托非人了。

谷雨瞪着葉楓，冷冷道：“如何偷？”

葉楓氣結，懶得再搭理谷雨，只朝谷雨擺了下手，自個兒走到牢房門前，從懷裏掏出一枚食指來長的細針，一手提起牢鎖，一針刺入鎖孔之中。半刻後，只聽一聲輕輕的“咔噠”聲傳來，門鎖應聲落地。葉楓将那枚銀針收入懷中，拍了下手，大喇喇地推開牢門，走了出來。

谷雨當時差點對着葉楓就破口大罵：這人太混賬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