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從出生開始雲焱就很會作死，別的兄弟姐妹“吭哧吭哧”的找母乳喝，他倒好小嘴一張吸光了母親的精氣神，第二天早上被父親發現時已經沒了呼吸，而後雲焱就被罵怪胎，駕到柴火堆上準備燒死。

那天雲游四方的雲意仙尊看到這一幕将他從火堆裏扒拉出來帶回了門派裏養着，此時的小雲焱完全沒有自知之明，無形之中作死，靠着自己可愛的臉龐今天吸吸大師兄的精氣、明天吸吸小師妹的精氣，搞得全門派都萎靡不振，于是又被雲意踢到了斷魂崖每天請自己的神獸照看，直到雲焱十歲了，能夠完全控制自己的本能才重新将其接回拂塵派。

傳言拂塵派的小弟子是吸食人精氣的妖怪，根本不配學習仙門道法，這一點拂塵派的所有人都贊同。

他們覺得小師弟不僅不是人，還很狗，每次他們犯了門規戒律都會偷偷跟師父告狀，而他自己犯錯卻不等師兄妹們開口就主動往師父門前一跪，表面上主動承認錯誤，實則賣的一手好慘，因為每一次只要他一跪不是打雷下雨，就是生病到暈厥不起，師父一看心疼了，就原諒他了，且屢試不爽。

雲焱想到那時候自己的所作所為不經“啧”了一聲，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一定要再告一次狀，罰一次跪，在師父罵罵咧咧的時候蹭蹭他的雙膝說：“弟子下次再也不敢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看着滿桌子奇奇怪怪的食物發愁，看樣子無論是知錯就改還是知錯不改在龍千歲面前都是行不通的，雲焱當‘狗’的日子已經遠去，留下的只有懷念與淡淡的憂傷。

“是都不符合胃口麽？”

負責給雲焱做人類食物的廚子是個機器人，他能夠與雲焱正常的交流并且從雲焱的描述中做出人類可以食用的料理。

在這凡事講究快捷方便的星際時代，營養液成了所有生物維持生命的主要來源，食物這種東西便漸漸地就變得沒那麽重要，而等這種觀念和消費環境形成後再回頭，卻發現食物這種東西反而因為需求小，食材難求變得更加的精貴，此時再去改變這種消費環境已經很難了，食物已經變成了上層生物才能消費的起的奢侈品。

雲焱不知道自己桌子上擺着的奇怪菜肴比一套房還值錢，他搖了搖頭，用銀色的筷子挑起一塊不知名的肉皺了皺眉，“不是我挑剔，也不是做的不好，而是……”他挖空腦袋想了想，想不出很好的理由來拒吃，因為這是龍千歲請他吃的，別人被捅了還能做到這份上，雲焱覺得自己不吃的話就有點過分了，但他真心吃不進去，于是轉移重點繼續道：“我能借他的情面拿點兒食材自己做麽？”

他這話令機器人廚師愣住了，向着一旁的龍族少年求救。

雲焱給這少年取了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知沨，知沨是孤兒，自從被雲焱選做傭人後天天貼在雲焱身邊寸步不離，不為別的就為防着龍千歲報複雲焱，他單純可愛，雖然有點傻傻的，但是做事特別認真，短短幾天時間就已經對雲焱有了初步的了解，也能從雲焱的語氣、動作裏聽出和看出雲焱的需求。

“小仙君可能是覺得食材不能吃，.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想吃什麽，并不是覺得你做的不好，你做的已經很好了。”知沨說完看了看雲焱，雲焱撐着腦袋點頭如搗蒜，知沨見狀露出小尖牙笑了笑，而後将雲焱的情緒記錄在本子上。

“自食其力，豐衣足食，等我露兩手給你們嘗嘗，不過我需要牛肉、雞肉、豬肉、面粉等食材。”雲焱活動了幾下筋骨，躍躍欲試，可他剛準備去廚房就見知沨和廚師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麽了？”他疑惑的問。

知沨揉了揉腦袋瓜，“這些食材不符合您的身份，我們吃點更稀有的吧？”

“對啊對啊，像您這種身份應該選一些更高級的食材，墨星什麽都有，能無限滿足您的需求。”機器人廚師十分誠懇的附和。

Advertisement

雲焱聽着他們的建議皺了皺眉，他已經得罪了龍千歲了，如果再瞞着龍千歲吃他的山珍海味，花他的金銀財寶，那搞不好哪天龍千歲趁着其他生物不注意暗地裏将他給殺了。

想到龍千歲那天離開時咬牙切齒的樣子雲焱抖了抖，可開口卻說道：“要不……”他挑眉看向知沨，“加個鹿肉和野豬？”

龍千歲雖然可怕，但是吃最大嘛～吃了再死也不遲。

知沨聽他這麽說一瞬間五雷轟頂。

機器人廚師更是腳一軟差點化成液體。

“怎麽了？”這次雲焱看出了他倆的慌張，難得的正經問道。可知沨和機器人廚師卻什麽也不肯說，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就像是奔赴戰場一樣視死如歸的拍着胸脯說：“一定給您最新鮮的食材！”

他們說完就找借口離開了，留下雲焱一個人坐在客廳裏一臉疑惑。他總覺得知沨剛才的樣子很不對勁，但他對墨星，甚至整個宇宙知之甚少，這幾天了解到的信息只能保證他日常交流，他就像是個寵物一樣被人盯着，看着，用他們自己的方式保護着、喜歡着，近乎瘋狂。

被人保護和喜歡是好事，所以他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只能獨自煩悶。

知沨和機器人廚師出門一整天，直到傍晚才回到雲焱所住的人類保護基地。

雲焱見到知沨時吓了一跳，只見早上出門還是活蹦亂跳的知沨此刻臉色煞白，走路都打飄，于是連忙問道：“出什麽事了？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

他一邊問一邊扶住知沨，可知沨的手卻下意識的躲開，因為這個躲開的動作，雲焱清清楚楚的看到他的眉頭猛地皺緊，就連呼吸都停滞了幾秒。

“下飛行器時摔了一跤。”知沨見雲焱盯着自己，心虛的解釋，他解釋完不等雲焱再問趕緊拉開幾個冷藏箱，盡量平緩語氣，“你看鹿肉、野豬肉、還有牛肉我都給你買到了，太珍貴了，可不能浪費。”

雲焱一見有肉就忘記了其他。他兩眼放光，将長袖随意的卷起準備将這些肉拿到廚房，知沨不在的這段時間他去廚房溜達了一圈，跟着八爪魚先生學會了開燃氣竈，還有各種廚房用品。

廚房內香氣撲鼻，各色菜肴看的人垂涎欲滴，但雲焱只要知道食材就沒了胃口，他放下那些肉而後開始清洗，動作娴熟的将清洗好的肉焯水再切成肉塊和肉絲。

“之前我有個三師姐，她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研究各種吃食，什麽醬牛肉、粉蒸肉做的可香了，我做這些算是跟她學來的，學的可都是精髓。”有了吃的雲焱将疑慮放到一邊，開始和知沨他們讨論自己之前的事情，他一邊說一邊将蔥姜蒜放進油鍋裏煸炒，不一會兒濃濃的香味就溢滿了整個廚房，按道理知沨應該會拿本子記錄這一刻，可雲焱卻發現知沨的臉色依然很難看，雙目無神的看着盤子裏的那些肉。

雲焱沒說話，先是往鐵鍋裏滋了一點水，将鍋蓋蓋上擦了擦手，等焖菜的間隙裏他問知沨，“說吧，這些食材怎麽來的？”

知沨被他問的先是一愣，而後連忙搖頭，“沒……沒有。”

他的慌張被雲焱看在眼裏，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于是繼續求證道：“我是問你怎麽來的，不是問你有沒有……”他說着頓了頓，“放什麽東西。”

知沨聽他這麽說急了，蒼白的面容看上去更加的慌張，急忙否定，眼中還濕潤了一大片，“我沒有在食材裏放東西，絕對沒有，我很喜歡人類，也喜歡你，你那麽重要，我怎麽可能想要害你？”

“那你告訴我這鍋裏是什麽？”雲焱将廣袖一甩，竈臺上的鍋便被一陣勁風掀翻在地，他原本含笑的眼睛此時化作一柄鋒利的劍，刺進知沨的心裏。知沨被他的舉止吓得忍不住落下眼淚，在一片狼藉裏找了一塊幹淨的地面單膝下跪，“我沒有害你，我說的所有話都是真的，我是真心喜歡你，從你在一群生物裏選擇我那天就将你認定成一輩子要守護的人。”

他說完掀開了手臂上的衣服，露出一塊血肉模糊的傷口，那傷口沒來得及好好包紮，此時仍然有鮮血從傷口滲出，雲焱看了一眼，聲音莫名其妙的顫抖，“那是……你的肉？”這一刻他真的很希望問題的結果是自己的胡亂猜測，畢竟他剛才特意看過鍋裏的肉，肉沒有什麽問題，所以它才會認為知沨的慌張是因為肉裏有毒。

知沨沉默着低下頭，手臂跟着頭垂下，就像犯了錯一樣，眼淚滴在地上，暈染開來。

雲焱看着知沨，而後轉頭去看灑在地上的一鍋肉，只一眼胃裏就開始翻騰，他明白了一切，卻又什麽都不明白，整個人因為重心不穩晃了晃，而後找了條出口，慌亂的跑出了廚房。

廚房外是長長的走廊，雲焱極速奔跑，腳尖踩着透明的地面，地面随之開出藍色的花，四周就像他現在的心境，不真實到像是一場夢，如果不是夢，誰能想到原本可以食用的肉來自喜歡自己的生物，而這些生物毫無條件的保護自己，殷勤到令人害怕。

胃裏依舊在翻騰，雲焱卻停下了腳步，因為在長廊的盡頭，看到了一點真實。

蔚藍色的花海裏，龍千歲拿着一壺酒緩緩地向着他走來，墨色的碎發在風中飛舞，深邃而又慵懶的雙眸令雲焱一時看愣了神。

龍千歲純粹路過，見雲焱露出了嫌棄的眼神，本想離開，卻被雲焱揪住了褲腰帶。

“你幹什麽？”看到雲焱龍千歲就沒好脾氣，于是不耐煩的問道。

雲焱低着頭半天沒說話，就在龍千歲想甩開他離開時，只聽他弱弱的開口說道：“酒給我喝一口吧，我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