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謝謝你拒絕了別人
從一張床上相擁着醒來這件事,好像比親吻更讓人心動。
十九歲的孟厭還沒有愛慕過誰,對現在的情況無所适從又無法拒絕。好像有一縷不起眼的風悄悄吹着他不停往前走,在他沒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背離初衷走了很遠。
剛剛紀戎把他的牙刷和粉色漱口杯拿過來順手放在洗手臺上,很自然地問了句早飯想吃什麽就轉身去了廚房,并未明說以後還會不會睡在一起。
怎麽會這樣?
是在談戀愛嗎?紀戎是喜歡他的嗎?
不是惡作劇,那也不是同情或憐憫嗎?
只拿他當小朋友的話為什麽睡覺之前要親親?
如果是喜歡,那他又有什麽值得喜歡的?
絞盡腦汁想不出來,孟厭吐出一口牙膏沫,擡頭照了照鏡子。
昨天喝多了,沒有洗澡。末端整齊的頭發睡亂了,團在腦袋上埋住了耳朵。
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比頭發還亂,沒睡多久天就亮了,黑眼圈都快熬出來了。
好煩!
已然在容貌焦慮的孟厭開始鼓起腮幫子梳頭,內心氣悶,手下用力,一連扯掉了好幾根絨毛。
萬一就是喜歡呢?孟厭又想。
其實是否違背他的真實意願并不要緊,他不過是怕兔子傷心。
兔子這種生物,心靈總是脆弱的,被放狠話或者被拒絕都容易傷心,冷酷的小狼這樣想。
全然忘記了昨天晚上紀戎冷靜地說要去揍人的事。
和他相處起來其實挺累的吧,溝通的時候總要一個人唱獨角戲,等半天才能得到一兩句含混不清的回答。
孟厭又覺得自己想法幼稚,做事不成熟,無法坦誠自如地與別人相處。
可是平時成熟又穩重的紀戎會彎腰與他視線齊平,用他聽得懂的、幼稚的話與他交流,會設身處地為他考慮,會把他當小朋友寵。
曾經覺得被當作小朋友是一件很傷自尊的事,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孟厭已經适應良好,甚至隐隐覺得還不錯。
或許是因為紀戎只對他一個人這樣吧。
将頭發梳整齊,耳朵上的絨毛理順,再把被扯下來的毛發收集起來丢到垃圾桶,孟厭轉回去,将他的漱口杯端端正正擺在紀戎的白色漱口杯旁,又小心翼翼地把兩只牙刷順到同一方向。
做這些事并無意義,他也不明白為什麽要做。
吃早飯時,紀戎詢問起孟厭以前的兩個匹配對象。
“厭厭,前兩次為什麽拒絕市政廳匹配出的alpha?”他又解釋道:“我聽市政廳的工作人員說,都是你主動拒絕的。”
孟厭悄悄擡眼瞥了紀戎一眼,老老實實交代:“那兩個alpha一看就對我不滿意,只是基于教養才沒有明說。”
他慢慢願意開口說心裏話。
按照聯盟婚配規則,誰主動拒絕匹配對象誰就得輪空半年,但被拒絕的那個人可以立馬獲得下一次配對機會。有時候雙向選擇不過是場心理博弈。
孟厭最怕叫別人為難,不喜歡虛僞的把戲,也非常讨厭被勉強接受。
顯得他像個麻煩精。
“都是些什麽人?”紀戎追問。搞清楚之前的匹配對象,或許可以推斷出把孟厭送到他身邊的人是誰,又大概存在什麽樣的動機。
一位白鴿幼兒園老師,一位樹獺心理咨詢師,而他是個兔子拳擊教練,其實對孟厭而言都算不錯的選擇。
或許不是有心的,那個暗中想幫助孟厭的人只是看重他拳擊教練的身份?
又或許是他多慮了,一切都只是随機選擇,他們的相遇就是緣分。
紀戎沉思不語。
“幹嘛要問這個呀?”孟厭不明白。
紀戎從疑惑裏出神,伸手捏了捏他養出了點肉的小臉,道:“只是好奇。”
“謝謝你拒絕了別人。”他又溫聲道。
這個alpha到底怎麽回事,為什麽這麽會說話?
孟厭又忍不住想哼哼。
“不客氣!”他埋下頭大口喝着牛奶,發燙的臉被大碗擋住,對着人的耳尖依舊是紅的。
好煩,顯得他嘴好笨。
孟厭早起後的固定任務變多起來,原本只需喝完一大杯牛奶,現在還得去公園晨跑。
換鞋出門的時候,紀戎給孟厭套上灰色發帶,又将他微長的頭發攏到腦後,用細皮筋綁了個小啾啾。
腦袋後面綴着細細的小尾巴,整張臉都露了出來,孟厭走在路上很不自在,但又很聽話,沒一會兒就認認真真聽着口令調整呼吸,迎着晨光奔跑起來。
紀戎身高腿長,挎着粉色水杯在一旁走得氣定神閑,頗像個帶孩子的家長。
才跑完一圈,速度也不算快,孟厭就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抱着紀戎遞過來的水杯又是一頓咕嚕。汗順着下颌流進衣襟,嗓子眼裏的幹澀許久都不得緩解,腦袋也變得又暈又重。
身體明明不算舒服,但很神奇,心髒跳得輕快,叫他無端高興,孟厭伸手抹掉臉上的汗,忽然咧開嘴傻乎乎笑了一聲。
等喘勻氣,放松完肌肉,太陽已經變得毒辣,不知不覺間,細碎的人聲蓋過了清脆鳥叫,城市完全醒了。
孟厭站在綠化帶旁狹窄的路牙上,沿着小道慢慢往公園外走。
陽光時不時漏下,一明一暗的樹影像鋼琴的黑白鍵,用腳就可以踩出一首歡快的曲子。
“我要剪頭。”他用空閑的那只手扯了扯腦袋後已經松散的小啾。
“好啊,晚上去吧。”紀戎怕孟厭摔下來,牽着他的小手,走在外側。
餘光裏,帶鏽的隔欄外,停了許久的一輛黑車搖上車窗,忽然開動起來。
紀戎警覺地回頭,感到一絲怪異。
這輛加長版林肯好像一直停在外側樹蔭下,裏面一直有人嗎?在看什麽?
“臉都貼到車窗玻璃上了,已經看了近二十分鐘,還不夠放心?”後座的年輕男人穿着筆挺的軍部制服,皺起銳利的眉,面色不悅。
“只此一次,我允許你把目光放在別人身上這麽久。”
霸道的語氣裏帶着濃濃的占有欲。
另一人好似已然習慣這些中二的言論,并無交談的興致。
等車開出狹窄的街道,才緩緩開口,“我要抽煙。 ”
“今天的那一根已經抽過了。”要求并未得到允許。
“什麽時候?”
“淩晨四點二十三分,陽臺,你抽煙的時候,我在監控裏看你。”
“有病。”左寒翻出個白眼,又伸頭往外看。
一大一小的人影已然消失于塵嚣。
“我還是覺得拳擊教練不好,萬一背地裏會家暴呢。”他對着窗外喃喃自語,又很快撇撇嘴,感覺自己太矯情。
年輕男人聞言輕哧一聲。
“我把前兩次機會先放給了你,還特意找市政部那個臭老頭吃了幾回飯,結果如何?”
“事實證明,還是我的選擇明智。”
這有什麽好攀比的?左寒并不買賬。
不知道為什麽,天天在外陰沉着臉的男人在他面前總是格外幼稚,好像一直是初見時那個魯莽、不知輕重的高中生。
把他的腺體咬爛的高中生。
“誰知道你肚子裏冒的什麽壞水。”他的嘴一向利索。
“一說話就氣人,只有拿東西堵住才行。”話音未落,左寒被整個抱過去。
臀下是結實的肌肉,擋板升上,衣襟內伸入一只常年握槍的手。
呼吸被完全掠奪,無處可逃。
“你再翻白眼試試?”耳朵又被咬住,是不痛不癢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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