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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明白這點，宋斂眼神越發柔和。

一直以來，他都和其他人一樣，對林涉的感官都只停留少年願意讓別人看到的表面。

可實際上，這個看來有些孤僻，實則乖巧的少年，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着被自己認可的朋友。

孔寒親口說他和林涉昨天晚上順便一起吃了飯，看來就兩人就是去的小吃街，在宋斂對少年為數不多的記憶中，少年永遠是沉默着自己回去。

小吃街在學校後面，和學校大門的方向截然相反，以往放學後，少年沉默的身影從來沒有出現在學校以外的任何地方。

他似乎從來不吃這些東西。

昨天為什麽會破例呢？

是因為少年突然想吃嗎？

不，并不是！

是因為，真正想吃的那個人并不是他。

——而是孔寒。

少年只是陪伴孔寒而已。

他在珍惜和孔寒的這段友誼。

所以，剛剛在操場上，也許林涉早就明白自己胃疼，其實真正原因是因為昨晚陪孔寒吃了一次小吃街的東西，結果連少年自己都沒想到吃完後不舒服。

為了不讓孔寒自責，內疚，為了感激孔寒昨晚的好意，也為了珍惜孔寒這個朋友，林涉才會用那樣的态度對待孔寒。

比起讓唯一的朋友內疚，林涉更願意做主動疏遠的那一個。

林涉在用自己的方式感激朋友，保護着孔寒，卻從未想到過自己。

也從未想過，也許孔寒并不需要他這種拙劣、甚至是笨拙到可笑的關心。

想清楚這點，宋斂看林涉的目光愈發憐愛了，透過林涉尖銳的外殼宋斂終于觸碰到了少年柔軟單純的內心。

那是從未有人了解過的通透和純真。

此時，在宋斂眼中，坐在醫生對面的瘦弱少年在陽光下無比可愛，窗外明明暗暗的光線給少年蒙上了一層柔光。

他正微微垂着頭，認真傾聽着醫生的話，乖巧而認真，可能是因為不好意思，白皙的耳廓紅的連黑發都遮掩不住，睫毛顫動的像駐足的蝶翼。

看起來讓人心頭發軟。

再往下，就是林涉瘦伶白皙的手腕，被包裹的嚴嚴實實。

此刻少年修長的手指正松松搭在原木色的桌子上，幹淨的指甲透着健康的粉色，色差明顯。

宋斂抿唇，想到林涉身上的傷痕，刺目可怕的青紫色攀附在少年白皙的身體上，宋還有少年在醫院時的情況，心像是被什麽緊緊攥着，呼吸不過來。

心頭的某處開始悄然軟化，酸澀。

想要多了解林涉的想法也更加迫切。

可同時，宋斂的心也在漸漸下沉。

林涉和醫生之間的對話他剛剛都聽見了，林涉自己說他的早餐是有時候吃，有時不吃，醫生也說，林涉如今的胃很脆弱，需要注意和保護。

自己的新同桌實在是讓人放不下心。

宋斂無聲嘆了口氣，無奈卻又無法發脾氣，只能将這一點記在心底。

林涉完全不知道平平淡淡的學神同桌堪稱可怕的腦補，也不知道這次的醫務室之旅，使得自己在宋斂的想像中，已經徹底成了一個乖巧笨拙，為他人着想的可憐少年。

還給自己上了一層拿都拿不下來的厚厚濾鏡。

067也偷溜出去推銷自家新産品去了，沒有及時檢測到宋斂的态度變化。

天真的林涉還做的板板正正，認真聽老醫生的話，老醫生唠唠叨叨的說完後，撕下病例紙遞給林涉，

“這些藥你吃上幾天，先看看效果。”

“哦。”

林涉低頭看着紙上完全看不懂的文字，乖巧起身跟在老醫生後面。

宋斂則沉默的跟上林涉的步伐。

等醫生拿完藥，林涉準備離開時，宋斂也不知道從哪端來一杯水，氤氲蒸騰的熱氣朦朦胧胧模糊了宋斂堪稱憐愛的視線。

清冷少年的聲音柔和讓林涉悚然，

“正好有熱水，吃完再回去。”

林涉被宋斂不再冷漠，柔和到可怕聲音弄得全身發毛，呆愣愣的接過宋斂遞過來的杯子，對宋斂親近的好意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怎麽放了，

“謝……謝謝！”

看，對每一份到來的好意，少年都會緊張到不知所措。

慌亂的神情讓宋斂心底發酸。

發現林涉還在呆呆看着自己，宋斂收斂起心底的難過，朝少年清淺的笑了一下。

這次林涉看的是清清楚楚，宋斂是真笑了，清冷少年薄唇微勾，清風拂面，好看的讓林涉寒毛直豎，心底警鈴狂響，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識複盤自己的一舉一動。

人設沒問題，劇情沒問題。

自己好像沒什麽問題吧，怎麽宋斂的反應，就這麽讓人費解呢？

每次都是宋斂這出現問題，林涉覺得自己都要對宋斂出現應激反應了。

“067，067？”林涉呼叫自己的狗頭軍師，試圖和往常一樣來個分析，安慰一下自己緊張的心情。

可惜叫了幾聲都沒回應，林涉進去一看，067居然早就偷溜出去了。

什麽都沒有。

艹！

林涉眼前一黑，一個人戰戰兢兢沐浴在宋斂堪稱詭異的目光中，吃完藥就準備着趕緊離開。

他懷疑自己跟醫務室犯沖。

這地方他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溫熱的水劃過胃之後，胃部冰涼不适的感覺好了很多，想要嘔吐的感覺也在漸漸消退。

林涉在宋斂的要求下，不得已在醫務室的椅子上又坐了一會。

直到臨近下課，林涉才逃命般的趕緊離開。

他好慌！

是哪裏的劇情沒跟上嗎？還是他錯過了什麽，宋斂小天使的态度可怕到讓林涉眼前發黑。

回去的路上兩人一路無言。

宋斂是不知道在想什麽，垂眸陷入沉思，林涉則是不敢說話。

不過鑒于林涉的身體情況，宋斂和林涉并沒有選擇回到操場上，而是選擇回到教室。

安靜的教室內只有他們兩人，還有頭頂的兩扇電風扇在嘎吱嘎吱的轉。

“感覺怎麽樣了？”

宋斂還是有些擔心，現在的林涉在他眼中已經成了一個不懂得好好照顧自己的形象了。

林涉一聽到宋斂的話就心慌。

趕緊假裝不舒服的半趴在桌子上，用後腦勺對着宋斂，一副要休息的樣子，聲音也悶悶的，

“好點了。”

冰涼的嘔吐感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只是還有些墜墜的不适，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宋斂還想說什麽，可林涉下巴出露出的蒼白的臉色實在觸目驚心，此刻他正疲倦的半趴在桌子上，宋斂也不想打擾林涉休息，特意确認地看了林涉一眼。

林涉已經閉上了眼，長長的睫毛打下一片陰影。

宋斂只能作罷，輕手輕腳的拿出試卷。

“叮鈴鈴——”

不知道過了多久，下課鈴聲響了。

操場上的同學們陸陸續續的回到教室，渾身汗津津的，喧鬧聲也漸漸響起。

宋斂皺眉，身旁的林涉已經眼簾微動張開了眼，眼底還帶着朦胧睡意，遲鈍的看了一圈四周。

看到某一處時，宋斂注意到林涉似乎停頓了一下。

可很快，林涉又收回了視線，垂着頭沉默收拾書桌。

宋斂不經意地順着林涉視線看過去，正看到手中拿着礦泉水的孔寒，幹淨的額頭還覆着薄薄的汗，正半倚在後門和小弟們聊天，鳳眼微睨。

對林涉毫不在意。

宋斂見狀有些皺眉，又看向假裝若無其事，努力遮掩自己情緒的林涉，看着林涉的眼神也越發複雜柔和，憐惜嘆息，

少年卑微渴望的友誼大概永遠都無法對等了。

在宋斂看向孔寒時，站在後門的孔寒自然也察覺到了宋斂沒有絲毫遮掩的視線，孔寒漠然的跳過宋斂，高傲地掃了眼林涉。

讓自己生了一節課氣的林涉依舊是低頭孤僻的狀态，心裏滋啦冒出的火氣讓孔寒擡手咕嚕嚕喝了大半瓶水。

好不容易壓抑的怒氣也絲絲縷縷的開始蔓延。

虧他還替林涉擔心了一節課。

結果人家壓根就不稀罕。

呵！

“寒哥，誰又惹你生氣了？”

人高馬大的同桌小弟自覺對孔寒情緒已經十分了解了。

孔寒将視線收回，又将喝空的礦泉水揉吧揉吧扔進垃圾桶，發出的嘩啦啦聲吸引不少人注意，林涉卻始終沒有動靜。

孔寒只能看見側臉輪廓和烏黑的發。

矜傲少年咬牙切齒，“沒什麽，只是終于明白，做人千萬別自作多情。”

“這種事情，一次就夠了！”

否則你把人家當老朋友，人家當你是陌生人！

孔寒不忿地想着，憤憤轉身回到自己的坐位，只剩下同桌小弟茫然摸不着頭腦。

“怎麽就自作多情了？”同桌小弟撓頭困惑地嘟嘟喃喃。

孔寒的聲音雖不算大，卻也不算小，起碼宋斂就聽的一清二楚。

宋斂知道，林涉一定也聽到了。

孔寒的話大概率就是說給林涉聽的，

……可是，

宋斂微微側目，身旁的瘦弱少年始終低着頭，柔軟的發絲垂落下來，身子僵硬，放在桌子下面的雙手卻緊緊攥着，指甲因為用力而發白，清楚彰顯着主人和外表并不相符的劇烈心情波動。

他在強撐着搖搖欲墜的固執和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