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18
謝芷清原本認真聽着,聽到這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臉上又紅了。
他抿着嘴,想說點什麽,又實在覺得害羞。
他摸摸自己的鼻子,不好意思地說:“好像是去年的中元節?我實在記不清了。我……我老出宮去玩。”
郎卅板着臉教育他:“貪玩。”
“是。”謝芷清慚愧道。
郎卅的表情繃不住了,他戳戳謝芷清的臉,說:“草原也有很多地方,我帶你去玩。”
謝芷清乖巧地點着頭,“好哦!”
之後還說了些別的。
夜色深了,謝芷清說話的聲音逐漸變低,最後沉沉睡去。
裹在被子裏的身體依然赤.裸着,他卻能安心睡在郎卅身旁,絲毫不覺得危險。
郎卅撐着腦袋躺在旁邊看他,謝芷清身上的溫度近在咫尺,稍微挪一下就能觸碰到。
郎卅不敢動,怕自己碰一下小皇子的身體都會獸性大發——謝芷清根本不知道,睡在身邊這個看似安全的人,心裏藏着多少不能言說的惡劣想法。
更別說——
郎卅舉起手腕看看。
袖口已經露出一點深色的痕跡。狼紋從背後開始,沿着手臂一路蜿蜒,現在終于爬到手腕了。
這是他們狼族發情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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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卅對這個東西已經很熟悉了。進入成熟期後,每個獸族都會經歷發情期,這次不處理硬熬過去,下次發情期更長也更痛苦,再倒黴一點的,可能根本熬不過去。
就跟他上輩子一樣。
郎卅放下手臂,閉着眼睛平躺在床上。身邊是無法忽視的溫度,耳邊也傳來謝芷清均勻的呼吸,鼻間是那人頭發上的清新皂香。
還能再忍一忍,郎卅想,再忍忍吧。
反正有了上輩子的經驗,這輩子總不會再這麽倒黴,郎卅苦中作樂地想着。
今晚對謝芷清說的那些都是真的,但遠非所有。
郎卅隐去了後面那些更重要的、也更悲傷的過往,只将他們上輩子的緣分簡單形容成一段一見鐘情的邂逅。
至于安渝在半年後經歷的那場浩劫,那場燒了一天一夜的大火,那些匆忙逃命中一一死去的親人,和……滿臉髒污、衣服破破爛爛地倒在路邊的謝芷清……
郎卅按了按胸口,再想起那時的情景依然覺得無法呼吸。
上輩子,郎卅發情期的症狀越來越嚴重,不得不考慮婚配。
老狼王說,是人是狼,是男是女,你總得有個想法啊。
郎卅思考再三,腦袋裏第一個想到的,是回草原之前見過的那位小皇子。
然而當他再次踏入安渝時,那裏已經遭遇巨變。
他再見到那位小皇子時,那人早就沒了氣息。
錢、首飾、所有值錢的東西,甚至身上的衣物,全部被洗劫一空。
即便如此,他仍壓在那位雙腿殘疾的皇兄身上緊緊護着,扒都扒不開。
郎卅将他們兄弟倆好生葬了,又看到那小皇子手裏緊緊攥着一只玉制的小兔子。
再回到草原後,郎卅時常會想起和小皇子見過的這兩面——如果這樣也算見過的話。
他的心裏像是撕開了一條口子,遺憾和後知後覺的愛意總會冒出頭來将他淹沒。
中意的人已經不在人世,郎卅對于婚配一事便失去了興趣。然而,發情期久久得不到緩解的弊端,終于在郎卅25歲的時候顯露出來——郎卅平時身強體壯,發情期的症狀嚴重但遠沒有到無法忍受的程度,他沒放在心上,也從未在意過,直到……
眼前發黑、失去意識的前一刻,郎卅又想到了那位戴着兔子面具的小皇子。他想,生命結束的那一刻,他一定很害怕吧。
原本安靜睡在身旁的人突然出了個聲。
郎卅扭頭一看,謝芷清換了個姿勢,把手掌從臉頰下面取出來了——估計是壓了太久,壓麻了。
郎卅笑笑,握着他的手放進被子裏。
本來還酸澀着的心情忽然間有了豁然開朗的趨勢,郎卅戳戳謝芷清的臉蛋,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說:“這一世,我來護你周全,小清兒。”
第二日依然是謝芷清先醒來。
他揉揉眼睛,習慣性地翻身坐起——
然後又迅速躲回被子裏。
怎麽回事!他怎麽沒穿衣服?!
謝芷清麻了。
昨天晚上的記憶慢半拍流進腦袋,謝芷清羞憤地用被子蓋住腦袋。
什麽樣的人能心大到不穿衣服和別人躺在一起聊心事?謝芷清也搞不懂。
他扭頭看看身旁的狼王殿下——
很好,還在睡。
他悄悄伸長手臂去夠自己的衣服,胡亂套在身上。
再躺回被子裏的時候,又碰到了郎卅的身體。
謝芷清:“……”
睡着了就不要這麽精神了吧,狼王殿下!
好尴尬啊,謝芷清倒在床上,雙眼發愣。
這點動作可能吵到郎卅了,那人睜開眼睛,眼神還有點迷瞪,問:“你醒了?”
“……”謝芷清小聲說,“嗯,還早,你再睡一會兒?”
郎卅連個回應都沒給,眼睛直接閉上了。
這樣倒好,省掉了兩人尬聊的步驟。
謝芷清輕手輕腳起床洗漱,又趕緊去給芙芙換糧換水,收拾好一切後,郎卅終于睡醒了。
“郎卅,你、你醒了啊。”謝芷清還有點臉熱,磕磕巴巴地說。
郎卅還沒完全清醒,打了個哈欠說“是”。
他朝謝芷清勾勾手指,示意他過來。
謝芷清扭扭捏捏向郎卅走去,問道:“幹什麽——啊!!”
話還沒說完就被郎卅拽入懷中。
郎卅的心跳聲透過厚重的衣物傳進謝芷清心裏,是和人一樣的沉穩有力。
郎卅的雙手牢牢鎖住他,幾乎将他困在懷中。謝芷清的臉頰貼着郎卅的肩膀,一時之間竟無法分清皮膚相貼處的灼熱溫度來自哪裏。
謝芷清忐忑地伸出手,環住了面前這位狼王殿下的腰。
郎卅不說話,只安靜抱着他。過了好一會兒才清清嗓子,道:“抱一下,醒醒覺。”
謝芷清咬咬嘴唇,乖乖讓他抱着。
又過了老半天,郎卅說:“小清兒,打個商量。”
“什麽?”
“以後,”郎卅斟酌着說道,“你能不能,別早起。”
謝芷清:“……”
他忍着笑錘了錘郎卅的背,道:“唉,你這個人,真是的!”
郎卅懶洋洋松開他。
被郎卅這麽一調侃,謝芷清終于沒那麽尴尬了。
兩人坐在一起,吃了一頓不算早餐的早餐,帶着芙芙和阿忒斯出門溜達了。
路上撞見郎卅的一個下屬——和郎卅一起去打獵的大部隊,今天下午才回來。
郎卅點點頭,說:“知道了,去吧。”
謝芷清卻疑惑道:“為什麽你沒和大家一起回來呢?”
郎卅伸了個懶腰,用腳踢踢旁邊悶不吭聲的阿忒斯,說:“這個小狼崽子昨天跑來找我,說,有人在家裏眼巴巴地等我回去。”
“……”謝芷清簡直要倒吸一口冷氣,“啊哈哈哈!是嗎!”
郎卅學着他的語氣,“是呢!”
謝芷清:“……”
這時,坐在阿忒斯背上的芙芙一個頭槌,軟綿綿錘在阿忒斯的頭頂。
郎卅笑了兩聲,不再作弄謝芷清。他朝謝芷清伸出手,道:“來。”
謝芷清抿着嘴,背過身去不想理他。
郎卅繞到他那裏,矮下身子往他眼前湊。
謝芷清躲了幾次都沒躲開,最後終于被狼王殿下的厚臉皮逗笑了。
他抓住郎卅的手,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掌心裏。
郎卅幾根手指的指縫處有淺淺的繭子,手感并不光滑。這雙手握着謝芷清,那些粗糙的痕跡卻完全不會劃傷任何一寸柔軟。
郎卅動動手指,用拇指頂開謝芷清的指縫,讓兩人變成十指相扣的姿勢。
他的手也很溫暖,在寒風中也不會讓人覺得寒冷。
走出幾步後,郎卅忽然出聲問道:“你今天這件衣服——”
謝芷清低頭看看,“這件衣服怎麽了?”
他左右看看,身上這件紅色鬥篷穿得好好的,沒髒沒破,不知道哪裏引起了郎卅的注意。
“沒怎麽,我就是問問,”郎卅回答道,“這是什麽顏色?是紅色嗎?”
“哦,你問這個啊。”謝芷清說,“是紅色,你能看清嗎?潇潇說,你們只能分清顏色的深淺。”
“對,只能看個深淺。”郎卅無奈道,“所以我才問你。”
“是去年過生日的時候,父皇送的。”謝芷清笑着介紹道,“沒關系哦,以後再看到什麽顏色,我就告訴你。”
“我不是說這個——”郎卅搖搖頭,“只是有點遺憾,總覺得紅色應該很襯你,只是我看不到。”
他攏攏謝芷清的衣領,又确認道:“你穿紅色應該很好看的。”
謝芷清不好意思地抓抓臉,“真的嗎?”
郎卅點頭,“真的。”
郎卅說得真心實意,實在不似客套,謝芷清開心地接受了他的誇贊,歡喜道:“那太好啦!”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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