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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芷風兄妹是在第三日傍晚到的。

草原這幾日的雪實在太大, 馬匹打了滑,郎卅派去的那些侍衛擔心驚了安渝國的二皇子和小公主,好說歹說勸兩人休息了半日。

到達草原的時候, 太陽才剛落山。

謝芷清吃過午飯就跑出來等着。他坐不住, 跑了一趟又一趟,最後幹脆揣着手爐站在門口幹等着, 郎卅說了好幾次讓他回去他也不聽。

在草原入口處執勤的狼警衛都換了一批, 他們知道謝芷清在等人, 也知道今天有貴客到來,便自覺主動地去前面探路,每隔一會兒就回來傳一句消息。

只是等了半天,依然沒等來那兩個遠道而來的人。

天色越來越晚, 謝芷清逐漸焦慮起來。他坐立難安, 急得在原地轉圈圈。

手爐漸漸沒了溫度,郎卅派人給謝芷清取了更厚的外套, 又在旁邊生了火, 陪着他一起等着。

謝芷清眼看着越來越焦躁, 他抓着郎卅的手,聲音都有些焦急:“不會出什麽事了吧?”

郎卅摸着他的臉, 安慰道:“這附近只有狼族,沒有別的族群,不會出事, 放心。”

謝芷清自然知道這些,只是心裏實在着急, 嘴上才控制不住地問了又問。

太陽漸漸落下, 天色也逐漸變暗, 原來用來取暖的柴火, 現在也成了照亮的工具。

柴火堆偶爾蹦出一兩顆火星,噼噼啪啪的。謝芷清和郎卅都沒說話,這幾個聲響倒成了這裏唯一的聲音。

“哎,”郎卅忽然開口,“來了。”

謝芷清蹭地站了起來,“來了嗎?!”

他小跑着過去看,又被郎卅一把拉住抱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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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兩條腿怎麽跑得過馬?”郎卅哭笑不得,“老實等着,到門口了,馬上就進來。我都聽到聲音了。”

狼王耳力極佳,謝芷清可聽不到。他動動身體,實在掙脫不開郎卅,便只能靠在郎卅懷裏,繼續等待那一行人的到來。

夕陽把原本潔白的雲朵染得金黃,赤紅的太陽漸漸落進了遠處蜿蜒的山脈。

在最後一點餘晖也快消失的時候,載着謝芷風和謝芷月的車馬終于駛入了謝芷清的視線。

忐忑了好幾日的心情忽然就平靜了,謝芷清眨眨眼睛,安靜注視着遠處那輛馬車。

太陽徹底落山了,最後一點微紅的光亮落在遠方,把視野裏的一切景物都映成了紅色。

馬車終于駛入了草原。

車廂裏的人也終于按耐不住長久的思念,馬車還沒停下,就焦急地探出頭來。

落日餘晖灑在女孩稚嫩的臉龐上,像是太陽落山了,又馬上升起了星星。

謝芷月掀開簾子,就這麽呆呆地看向謝芷清的方向。她扁着嘴,長發被風吹得四處飄散。

馬車緩緩停下。

謝芷月跳下馬車,拎起裙角朝謝芷清跑來。

護送的侍衛怕她摔倒,伸手護了一把,謝芷月不管這些,揮開他們的手,徑直跑向謝芷清的方向。

那些侍衛有些手足無措,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這時,馬車上另一人開了口。

“無妨,不用管她,讓她去就是了。”

那人聲音清潤,語氣溫和。他扶着車子,手指纖長,指尖泛着常年不見陽光的灰白。

“麻煩,扶我一下。”他說。

護送的侍從早已推來他的輪椅,小心将他扶下馬車。

謝芷清站在原地看着這一幕,雙唇微微顫抖。

他紅着眼睛向公主走去,短短幾步路走得那樣緩慢。

謝芷月也停下了腳步。她眼眶通紅,腮邊還挂着幾顆眼淚花。

女孩用手背抹了一把臉,朝着面前的方向,喃喃地叫了一聲“哥哥”。

謝芷清快步朝她走去,最後幾步幹脆跑了起來。

“小月兒!”

謝芷清略一彎腰,把許久不見的小妹摟入懷中。

女孩軟綿綿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又叫他“哥哥”。

小孩子到底還是好哄,方才還淚眼婆娑着,現在已經眉開眼笑了。

謝芷清年紀也不大,又是打小被嬌寵着長大,真要說起來,也就只有在小妹面前有點哥哥的樣子。他吸吸鼻子,溫聲道:“小月兒,路上辛苦嗎?”

“不辛苦。”謝芷月搖頭道,“能見到哥哥就不辛苦。”

謝芷清心裏又酸又軟。

他拍拍謝芷月的背,自己站直了身體,又看向不遠處安靜坐在輪椅上的哥哥。

哥哥也正在看着他們。

“小清兒,來。”那人朝他們招招手。

謝芷清吸了吸鼻子,牽着妹妹的手朝他走去。

一旁的侍從見狀走上前來,想要幫忙推輪椅,好讓這兄妹三人快點相聚。

然而謝芷清擺了擺手,對那侍從道:“我來。”

他牽着妹妹的手,緩步朝謝芷風走去。

草原和安渝相距何止千裏,可這樣遠的距離落在腳下,不過這短短幾步路而已。

謝芷清用右手摟着小妹,自己微微彎下腰,讓自己的側臉緊緊壓在哥哥的頭頂。

看到小妹時尚且還有些哥哥的樣子,然而見到兄長時,謝芷清還是那個愛撒嬌的小皇子。

“皇兄,”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最近還好嗎?”

“都好。父皇、母後,還有皇長兄,大家都很好,大家都很挂念你。”謝芷風笑得眉眼彎彎,“小清兒什麽都不用擔心,大家都好。”

“哎——”郎潇潇歪着頭,腦袋後面的麻花辮從肩膀垂了下來。她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嬌小女孩,出聲問道:“你就是謝芷月?”

謝芷月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太習慣這樣近的距離,她退後一點點,小聲說:“我是。”

“好可愛哦。”郎潇潇捧臉道,“真想捏捏臉。”

“……給我閉嘴,這個死丫頭。”郎卅受不了地勒住她的脖子往後拖去,“別在人家面前發瘋。”

郎潇潇失落道:“哦……”

謝芷月尴尬地移開視線,去找自己的兩個哥哥。

他們住的小房子就在謝芷清旁邊,方才謝芷清說回去找個東西,離開了一下。就這麽一會兒工夫,狼族的公主就纏上了他們。

謝芷月很有禮貌地向兩人打了招呼,只是實在不知該怎麽開口稱呼郎卅。她思考了一會兒,覺得怎麽叫都不對。最終她閉閉眼睛,視死如歸地叫了一聲“狼王大叔”。

今年也只有二十四歲的郎卅:“……”

就挺生氣的。

謝芷月有點被吓到,趕忙回頭找哥哥。她跑到謝芷風身後躲起來,又戳戳哥哥的肩膀。

謝芷風:“……”

之前沒想過這個問題,現在謝芷風也在稱呼上犯了難。

他左思右想,最後試探性地叫道:“狼王……大哥?”

郎卅:“……”不覺得輩分亂了嗎?

謝芷清這時候終于回來了。

好巧不巧,偏偏把這段對話聽了個正着。

他忍着笑擠到三人中間,拉住郎卅的胳膊,笑眯眯地對妹妹說:“小月兒,怎麽可以叫大叔呢!你要叫哥哥。至于皇兄——叫名字就可以了吧?”

郎卅臭着臉哼了一聲。

短暫地安撫過狼王殿下後,謝芷清從懷裏掏出兩個東西遞給那兄妹兩人。

正是他前幾天每日每夜紮的小兔子。

“噓——”謝芷清神神秘秘道,“不要給父皇還有皇長兄知道咯!沒有他們的份呢!”

郎卅招呼其他人悄悄離開,把房間留給他們兄妹三人,自己也拽走了想要留下的郎潇潇。關上房門的那一刻他回頭看了看。

謝芷清的目光那樣溫暖。

郎卅悵然地嘆了口氣,神情複雜。

謝芷月畢竟年紀小,折騰了這麽些天早就累了,全是靠着要見謝芷清的念頭支撐着。現在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一直緊繃着的那股勁兒松了,又待在最信賴的兩個哥哥身邊,困意很快湧了上來,趴在謝芷清膝蓋上睡着了。

謝芷清笑着搖搖頭,俯身把她背進卧室,囑咐随行的嬷嬷照顧她睡覺,自己則推着謝芷風去了旁邊的另一棟小房子。

這兩棟小房子建得倉促卻毫不馬虎,謝芷風連連贊嘆:“真不錯啊。”

謝芷清說:“怕你們住得不習慣,郎卅可用心了。”

謝芷風仰頭笑道:“都開始幫他說好話了呀。”

謝芷清臉一紅,側過頭去不說話了。

謝芷風笑吟吟地看了他一會兒,又道:“我們原本都好擔心的,害怕你在這裏受委屈。草原天高皇帝遠的,有點什麽事我們都不知道。不過現在看來——他對你很好,是嗎?”

“還、還不錯吧……”謝芷清含糊道。

“只是還不錯嗎?”謝芷風不依不饒地追問。

“……”謝芷清眨眨眼睛,僵硬地轉移話題,“他、他們狼族的人,跟我們真的很不一樣哎!”

話音剛落,門被敲響了,謝芷清連忙跑過去開門。

門外正是郎卅。

謝芷清有些心虛,他摸摸鼻子,緊張地說:“怎麽了!”

郎卅倚着門框,見他這副緊張得不得了的樣子實在是好笑。他說:“沒事,過來問問,看你哥哥和妹妹缺不缺東西,好給他們準備。”

謝芷清回頭看看哥哥,說:“暫時沒有哦。你準備得很充分啦。”

“那就好。”郎卅點頭道,“那你們聊,我先回去。”

“好。”謝芷清應下。

郎卅剛轉身準備離開,謝芷清又出聲叫住了他。

“郎卅,那個……”他有點不好意思,“我,我今晚想……”

謝芷清抓抓臉,小聲說:“我想和皇兄多說會兒話,他們一共也待不了幾天。”

郎卅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你今晚就睡在這裏,這樣可以嗎?”

他說着,變戲法一樣從身後取出一個大包裹,道:“其實我過來就是為了給你送毯子,又不知道怎麽說——直接說也太奇怪了,像是我趕你出去睡覺一樣。”

謝芷清噗嗤一聲笑了,他側過身讓開位置,讓郎卅進去把毯子放下,之後在哥哥揶揄的視線中硬着頭皮拉着郎卅出了門。

“那我今天就跟哥哥一起睡。”他抱着郎卅的胳膊,在那人耳邊低聲道。

郎卅揉揉他的耳朵,笑得很溫柔,說:“好。”

不知是因為見到了許久未見面的親人,又或者只是單純因為現在的氣氛太好,總之,謝芷清咬着嘴唇,湊到郎卅臉旁親了一口。

他還抱着郎卅的胳膊,神情羞澀。

“那,郎卅,晚安——唔!”

話還沒說完就被郎卅托着後腦吻住。

郎卅的唇研磨着他的,微涼的雙唇帶來的親吻卻是火熱的。

短暫的驚訝過後,謝芷清放松下來。他的雙手揪住郎卅胸前的衣服,接受親吻的動作青澀腼腆。

到底是在外面,這個吻并沒有持續太久。郎卅松開他,兩人額頭抵着額頭,呼吸都很急促。

“去吧。”郎卅又親親他的唇,低聲道。

再回到房間時,謝芷清看到二皇兄右手杵在輪椅扶手上,手背托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笑。

“感情真好啊。”謝芷風調侃道。

謝芷清低着頭,抿了抿嘴,臉上擠出了一個小酒窩。

他眼神亂飄,也沒有給個回應,只是嘴唇紅紅的,臉上的表情分明寫滿了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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