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王府書房。

鎏金鑲玉的屏風後方,銀紫香爐上缭繞着淡淡的薄香。

“殿下,臣數日前暗中整合近十多年來朝中部分賦稅,發覺自宣武十五年起,西北各州鎮因地勢貧瘠糧産過低,是以,較之宣武十年前削減了不少稅務,當時的戶部卷宗并未将此事明面記載,只是一筆帶過,并不可辨別其中真假,宣武十六年,遼川往北至北淮州遭十年未見之大旱災,先帝撥銀數以萬計,宣武十七年......”

桌案上遞呈上厚厚一沓卷宗,是刑部方才遣人送來的各地暗中已查獲的貪官罪證。

衛君樾手指翻動着紙頁,斂目聽着戶部侍郎楊玦的禀述。

“殿下,臣以為這赈災是假,這真正的銀子怕早就不知道入了誰的囊中!”

建安侯方昊向來性子急,不等衛君樾說話,他便怒而出聲。

“侯爺慎言。”楊玦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衛君樾,拱手作揖,聲音不徐不慢,“殿下,此前之事年代久遠,其相關卷宗皆由尚書大人親自看管,臣現下未能尋到具體官銀流水,是臣無能。”

聞聲衛君樾掀起眼簾,淡淡瞥過楊玦,擺了擺手:“你做的不錯。”

楊玦抿唇。

“殿下!”方昊忍不住開口,“戶部賦稅乃關乎民生的大事,現下國庫貧瘠,我北寧軍将士若非在邊關常年自耕自立,靠着朝廷的補助這麽多年早早便餓死了!後來北狄入侵,我北寧軍甚至沒能得到及時的糧草援助!這群人早已腐壞到根裏面去了,楊大人優柔寡斷瞻前顧後,可臣不認!臣認為此事該以鐵血手段徹查之!”

“侯爺冷靜,倘若過早......”

“楊大人!你一介文臣不懂邊境将士苦寒——”

“方昊。”

就在方昊欲拍案而起時,衛君樾出聲打斷了他。

他涼涼地睨過一眼,劍拔弩張的二人立馬煙消火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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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君樾收回視線,十指交疊于桌案,道:“北寧軍如今糧草可足?”

方昊點頭:“有殿下相助諸位将士暫得安穩,只是晉豐之戰,是臣失利......”

“嘉钰軍是何時趕到的?”

方昊愣了愣:“那日臣率西三路軍從側進攻北狄騎兵,卻不曾料東三路遭遇突襲,彼時我軍大兵力皆在正面抵抗,北狄人突了側圍,我等被迫疏散百姓,往後撤離二十來裏,幸而此時寧安世子帶嘉钰軍及時趕到,擊退了北狄人,才守下了晉豐。”

這些話衛君樾在戰報上便見過多次。

偶然,巧合,援救及時,一切沒有問題,卻又處處透露出蹊跷。

見他不語,方昊又開口,只是這一次卻有些凝重:“殿下,如今大胤腹背受敵,西南流寇四起,但軍隊又全然都在西北方戰事,而我們北寧軍在三年前被北狄突襲一次後元氣大傷,這一次本以為修養多年能夠重振旗鼓,可……”

胤朝往北以晉豐為界與北狄接壤,而西南方向卻與各游牧族相接,他們并非四處為家,以搶奪邊境百姓糧食為生,乃胤朝多年不可解決的困境。

可宣武帝在世末年,手中實權幾乎都被左相等人架空,兵權落到實處實在少之又少。

現如今朝中六部有四皆為左相一黨,兵部上下更是由喬家占了半壁江山,新帝即位之初,若非衛君樾以鐵血手段收攏北寧軍,現在的大胤恐怕早已不姓衛。

“自臣統帥北寧軍以來,便因朝中後援懈怠導致軍心散漫,臣承蒙殿下提攜才得以到如今地位,可現下內憂外患——”

方昊起身單膝跪地,向上抱拳,開口聲義憤填膺。

“臣不能眼睜睜地瞧着他們這般蠹國害民,臣自請前往西南徹查此事,願殿下成全!”

“你想怎麽查?”不等他回答,衛君樾又道,“是帶着你的軍隊直接上去抄了他們的家?還是和上次在明政殿外一般上前質問?”

一語落,方昊面色一僵。

他想起了那日在殿外等待上朝,見衆人都谄媚恭賀喬天朗以那般龌龊的手段嫁女,自己的出言咄咄。

可是——

“殿下.......”他憤憤咬牙,“臣聽說了,喬天朗那厮用他的七女兒做了藥人,趁殿下之危逼您就範......”

“再說了,那什麽勞什子藥,若殿下允準,臣亦可去尋來,屆時便是讓臣來做這藥人,也不會讓殿下受此屈辱!”

“.......”楊玦握拳抵唇咳了一聲。

方昊狐疑地看過去,他撇開臉。

衛君樾薄唇抿住,擡眼:“先管好你的狗脾氣。”

“可是......”

“閉嘴。”

方昊臉憋得通紅,不明所以地強迫咽下一口氣:“是,殿下。”

“楊玦,你認為朝中何人可用?”

衛君樾突然問向自己,楊玦忙垂頭拱手:“臣......不知。”

“不知還是不敢?”他笑,“那麽換個問法,你以為喬家如何?”

語落,剛坐下去的方昊幾乎是跳起來,衛君樾橫過去半個眼角,瞬間偃旗息鼓地坐了下去。

“但說無妨。”

楊玦猶疑:“寧安侯世家武将出身,雖兵部大有人在,卻不知其心屬誰。”

他這話說得隐晦,但在場之人皆明白其中關鍵。

“還能屬誰?我等生于大胤,生是大胤的人,死是大胤的鬼,他喬天朗還能翻了天不成?”

提及喬家方昊便收斂不住,又礙于衛君樾在,最終放緩了聲音。

楊玦緘默。

寧安侯是開國之時先祖皇帝授予的武将爵位,沿襲至今已近百年,然近幾脈男兒卻愈漸失去了先輩的骁勇,可盡管這樣,其背後盤踞勢力之強大也不容小觑。

也正是如此,複雜的士族即便難以利用,也不可輕易去除。

衛君樾默然掃視二人,指尖點着桌案,沒有再言。

......

待到其他人退了下去,楊玦将懷中揣放許久的紙冊遞呈到衛君樾眼前。

“殿下,這是關于喬七姑娘的清冊。”

喬茉,寧安侯之女,宣武四年生人,排行七,生母孟槿乃北淮州人氏,宣武元年喬天朗奉命前往北淮州監督賦稅與之結識,後因有孕而帶入禹京,膝下育有一子一女。

楊玦:“七姑娘的庶兄喬翊排行三,死在三年前北狄突襲的那場戰役中。”

衛君樾目光落在‘喬翊’兩個字上面多看了兩眼。

寧安侯背靠嘉钰軍,雖規模遠不及北寧軍,但作為喬家人與兵部相連的橋梁已是足夠。

他勾唇:“喬家人去北寧軍倒是有意思。”

楊玦又道:“七姑娘生母背景幹淨,祖上一脈曾是前朝畫師,曾因得罪前朝貴妃被貶,又因宮亂被迫流亡到了北淮州,後以耕地賣畫為生。”

“嗯。”

衛君樾合上清冊,忽然問:“你們家養了貓?”

楊玦一愣,似是沒想到他為何會話鋒掉轉,但還是一五一十答道:“是......內子喜貓。”

“本王聽聞貓難以近人,可是如此?”

“回殿下,貓兒也需看性情,若是溫順倒也近人。”

“哦?”衛君樾擡眼瞧他,視線略過他的脖頸,輕笑,“看來楊大人家的貓兒不算溫順。”

“.......咳。”楊玦不自在地拉了一下衣領,“是,貓爪利......”

“若不溫順當如何?”

“這......”

“馴鷹尚有禁食栓樁等方法,可本王從未聽說過馴貓。”

“貓倒也不用......”

“楊大人是怎生養得?”

“……”

楊玦額角冒汗。

所以他想多了?

殿下真的單純在問他怎麽養貓??

......

作者有話說:

《單純》

今晚十二點之前應該會有二更!補昨天噠!(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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