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城牆下, 遠處的場面觸目驚心。魏嘗被數十柄利刃圍困當中,每一次穿刺都貼他皮肉而過,生死只在毫厘之間。
沉重的城門緩緩向兩邊移開。薛璎從未覺得這扇門開得如此慢, 叫她急得渾身血液幾乎都奔湧上頭。
可下一瞬, 這股熱潮又迅速退卻。
城牆高至四丈,她人明明在上頭, 卻眩暈得像已直直墜落,因每一瞬都覺下一瞬他将要被刺穿, 所以整顆心失重般一寸寸下沉, 直至堕入冰窖。
就這樣忽熱忽冷, 溢了一身的汗。
于情之一字,魏嘗向來明快而熾烈,如同他此刻的動作一樣, 俯沖,劈砍,突圍,獵獵有聲。
薛璎則一直相反。
就像現在, 她扶在城垛的手指一點點蜷起,指甲尖揪在堅石上,用力得幾乎要嵌入石縫裏, 磨得指尖通紅滲血也毫不發聲。——她好像永遠是靜的。
但只是好像而已。
在此之前,她也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可能變成像魏嘗那樣的瘋子,甚至就在幾個數前,她還覺得不可思議, 想他怎麽就沒瞧出她詐降的詭計。然而下一瞬,在第七次看到一柄長刀貼他胸腹而過時,她忽然扭頭沖了下去。
忽然也變成了瘋子。
一支守軍剛從城門內湧出,企圖沖散敵軍軍陣,助魏嘗脫困,薛璎揪住最末尾一名士兵,低喝一聲“下去”,而後奪了他的馬策出城門,将傅羽與一幹護衛的急喊抛在腦後。
她身上未裹甲胄,這樣沖入刀眼裏,根本就是尋死。
一旁一名将士見了,卸下護甲扔給她:“殿下!”
她飛快套上護甲,額前碎發被捋亂也來不及管。士兵們在她兩側自發形成護翼,一路助她前沖。
薛璎身先士卒,四面殺喊聲霎時震天鼎沸,敵軍一下被沖散,大部隊無暇顧及魏嘗,他的周身只剩少數一批威脅,終得一口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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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嘗與薛璎隔得太遠,中間一片攢動的人頭,根本看不清發生了什麽,只是眼見戰局有變,隐隐生出猜測來。
他突圍的速度因此變得更快,将一旁試圖阻擋他的人一勒勒在腋下,一把擰斷了他的脖子,而後擡眼看了看遠處的薛璎。
薛璎繼續前沖,大抵能看得見他了,眼瞧他周身漸漸開闊起來,喉嚨底冒的幹火終于消退一些,卻不意松懈一瞬,見他身後不遠處殺上來幾道黑影。
他是逆着敵軍來的。他的身後不是堅石的堡壘,而也是敵軍。
薛璎一把奪過身邊一名士兵手中弓箭,朝魏嘗揚聲喊:“趴下!”
魏嘗雙腿夾緊馬腹,腰力一提後仰壓平身板。與此同時,她猛力張弓,數箭齊發,絕了那幾人性命。
魏嘗打挺躍起,手中長-槍蕩過一周,掃滅周身最後幾個敵人,而後策馬俯沖向她。接應上他的朝廷軍迅速替他斷後。
片刻後,倆人終于穿過茫茫人海,得以觸及彼此。
魏嘗來到薛璎跟前,第一句就低叱:“你來做什麽!”完了不等她答,就将她一把從馬上拎起,擱到自己身前,又擡手摘了頭上的兜鍪給她戴上,接着馳馬往城門方向去。
薛璎被這沉得發慌的兜鍪壓得喘不過去,想擡手摘了,又被他牢牢摁住:“戴好了!你要不要命了!”
她耳邊風聲呼嘯,嘴一張就吃風,半個字也吐不出,直到身下馬馳入城門,身後魏嘗勒了缰繩,才得以扔掉兜鍪,回頭怒視他:“你不也不要了?”
聲調難得揚高,但話音落下,她就熱淚盈眶。
魏嘗無言以對,恨恨扔掉長-槍,而後再次揚鞭。
薛璎不關心他要帶她去哪,目光落在他緊繃的下颌,擡手一抹眼淚,說:“你腦子裏糊了馬草嗎?這一戰我們部署了多久,你走時長安局勢又是如何,哪可能說失守就失守?送到鄭人手裏的軍報,你也聽風就是雨?”
魏嘗自然是在臨近皇城時便看出了究竟,只是後來沒了退路,不得不繼續向前而已,聽她這麽罵他,心裏也來了氣,一邊狠狠揚鞭一邊說:“對,我就是滿腦子馬草!一碰上你,我就蠢成林有刀!”
薛璎噎住。
林有刀又做錯了什麽?
她仰頭忍淚,不說話了。魏嘗低頭看她這模樣,心裏又給擊得咣當咣當響,猛一把勒停馬,翻身而下,再把她也拽下來,拖進一旁一道深巷。
薛璎被他拽得跌跌撞撞,入了巷弄,還沒站穩就被死死抵在了磚牆上。
魏嘗又兇又急地吻了下來。
鋪天蓋地的男性氣息,夾雜着沙塵、草泥、鮮血的腥味,一下沖入她口鼻,叫她險些嗆噎。
但她僅僅克制着皺了皺眉而已。
這些味道都是他的。好聞的,不好聞的,都是鮮活的。
他活着。還好他活着。
她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回吻他,甚至比他更兇更急。他被迫退出,換她侵入了他的天地。
魏嘗一下懵了,壓制她的手微微松開,轉而變得被動又狼狽,也不知是激動還是疲累,給她吻得朝後踉跄一步,差點倒了,摟住她腰才險險站穩。
倆人糾纏得天昏地暗。
一裏之外箭雨紛飛,烽火連綿,這一道幽深窄巷卻似遺世獨立,豔色迤逦。
最後倆人松開,都不得不倚靠着磚牆拼命喘息,喘了一陣相視一眼,薛璎說:“我腦子裏也有馬草。”
要不也不會那樣沖下城牆去。
魏嘗說“你知道就好”,偏頭看她一眼,發現她鼻尖一點灰泥,伸手想替她抹,抹了一把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更髒,直接把她抹花了。
薛璎沒照見銅鏡也能夠想象被抹成了什麽樣,但這節骨眼也不計較這些了,畢竟她現在渾身都是髒的,頭發也淩亂不堪,整個就是一瘋婆娘。
倒是難為魏嘗看她的眼色還柔情蜜意的。
她從牆上直起腰背,說:“走了。”
“去哪?”魏嘗跟在身後問。
“回去洗洗。”
倆人從深巷走出,恰好碰上一隊羽林衛從不遠處追來,大約是怕他們受了傷,或者有何吩咐需要。
打頭的是傅羽和林有刀,見了倆人就翻身下馬上前。
薛璎說她“沒事”,先回公主府去。
傅羽“哦”了聲,說“那就好”,又問:“那前頭戰況,您不盯了嗎?”
她還記得薛璎說,能夠運籌帷幄的是萬裏挑一的天生将才,她不是,所以不可掉以輕心,免得把甕中捉鼈變成了引狼入室。
這番大道理言猶在耳,但她現在卻說:“不盯了,算來沒什麽問題。”說罷轉身就走,見魏嘗還遲疑,又回頭說,“走不走你?”
他忙說“走”,回頭吩咐林有刀:“鄭人援兵到了,兩面夾擊,閉着眼睛也能殺他個全軍覆沒,不過你還是瞧着點,萬一有情況随時回報。”完了迅速跟上薛璎。
林有刀連個“哦”都來不及應,就見倆人重新上了馬,絕塵而去。
他摸摸鼻子,跟一旁傅羽說:“殿下方才親上牆頭,眼見着還對将士們很走心呢。”言下之意,怎麽魏中郎将一回來,竟然撒手不管他們了。
傅羽感嘆一聲,說:“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瘋急……”
薛璎回到公主府就叫人備水沐浴,也給魏嘗做了安排。
她畢竟只是短暫上了趟戰場,稍許清洗便幹淨了,但魏嘗整個人就是從泥地裏挖出來的,身上還有大小傷口,要徹頭徹尾打理幹淨需要時辰。
所以她拾掇完自己以後,就在他那間淨房等他了,料想他身上一定有傷,又叫人提來藥箱子。
魏嘗出來的時候,簡單套了身中衣,底下是松松垮垮的亵褲。
薛璎正坐在榻沿翻藥箱,拿着一瓶藥膏往鼻端嗅,看見他這打扮,倒也沒忸怩,淡淡道:“都傷哪了?過來上藥。”
她已經恢複了以往的沉穩冷靜,但關切卻沒一棍子打回原樣。因為魏嘗發現屋子裏沒有別人,她好像打算替他上藥。
替他上藥?
他眼底金光一閃,說:“好多,渾身上下到處都有。”
薛璎當然聽出了他話裏的旖旎味道,卻沒掉頭走人,說:“那就一處處來,先把上衣脫了。”
魏嘗走到榻沿坐下,褪下上衣。
密密麻麻的血痕觸目驚心,還好都是淺淺的皮外傷。
薛璎明明不意外,心底卻還是不由震顫,像是自己身上也疼起來,默了默,拿食指蘸了藥膏,往他胸膛上的傷處一點點塗抹。
肌膚相貼,她的手指和藥膏都是涼絲絲的,熨帖宜人。
魏嘗覺得太享受了,喉結一滾一滾,渾身都燥熱起來,舒服地“嗯——”出一聲。
薛璎低着頭很認真,也沒注意他此刻貪婪神情,叮囑道:“等會兒別急着穿衣裳,晾一晾才好起效。”
“你可以……可以吹吹,這樣藥入得快。”
她今日似乎有求必應,明知他的心機卻也容忍,往上過藥的血痕處輕輕吹氣。
魏嘗打着顫“哎喲”了一聲。
她停下動作,道:“疼?”
不是被狼咬也不吭一聲的人嗎?吹口氣把他吹倒了?
魏嘗搖搖頭,毫不掩飾,說:“你弄得我好酥好癢。”
薛璎飛他個眼刀子,不吹了,回頭又蘸一點藥膏,再下手就加重了動作,往他傷口處死命按下去,不料藥膏質潤,這使勁一按,她的指尖跟着偏滑,直接摁上他胸前凸起的……茱萸,兇猛撫過。
“哦……”魏嘗尾音帶顫,差點軟倒。
薛璎愣在原地,指尖仿佛還殘留着那一瞬凸起的觸感,炸得她整只手連帶胳膊都麻了。
這絕不是她的本意……
她眨着眼,“呃”了一聲,說:“不小心的……”
魏嘗一臉又爽又痛苦的表情:“你要殺了我了。”說罷忍耐了下,道,“不上藥了吧。”
“那我先走了。”
薛璎起身就要走開,剛一挪位卻被他一把拽入榻裏,一頭半幹的青絲散落一床鋪。
他翻身壓上來,撐臂在她兩側,俯視着她道:“不上藥,沒說讓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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