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韓然
要說這孩子曾經還是他親自招進來的呢。
雖然不知怎麽了,他的學習進度真是一年不如一年。
參加多次院試,卻每每墊底,幾年間,就從天才變成了一個笑話。
他惋惜過,也找他談過話,他還記得少年穿着一襲洗到發白的青衫站在他的面前,眼裏寫滿了灰暗與挫敗。
他嘆了一口氣,搖搖頭走了出去。
他教學多年,十分有經驗,這孩子估計不是無緣無故的下降,可能跟在他們書院有關系。
他不是不知道學院的孩子分派,只不過在階級分明的大央朝,他自己尚得遵守,更何況是學生呢。
寒山書院到他的手裏時,早已不複當年的輝煌,每年的科考通過人數也是越來越少,外表雖然尚且花團錦簇,其實內裏已經漸顯頹靡之勢。
由于朝廷在近十幾年元老級官員致仕較多,而那些官員其實還未到致仕的年齡,他們致仕後大多都創辦了書院,八大主城無一沒有他們的身影,先不說他們在朝廷尚有影響力,就說他們自己也無一不是科舉入仕的人才。
真正有實力的學子,沒有理由不去選這種書院。
而他們寒山書院,距離第一任院長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很久,他的餘威已不足以庇護寒山書院了。
近年來,能在科考取得前五十名的,他們寒山書院一人都沒有,皆是吊在了尾部,水花都翻不起一個。
可能是他老了吧,已經管理不好這裏了。
樓寒直起身,看着院長的背影,突然想起了最初見到他的時候。
不,準确的說是原主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
那已經是五年前了,原主才十歲,還是個傲嬌兮兮的白糯米團子。
而韓然當時也才三十六歲,他把一生都奉獻給了書院,直到如今還未結婚生子,他曾經說過,他的孩子有很多,整個寒山書院的學子都是他的孩子,而他就是庇護他們的大樹。
韓然曾經親自去過原主家,他跟原主的父母聊了小半天,絲毫讀書人的架子都沒有。
而在這小半天,樓寒一直坐在韓然的膝頭,聽着這人如美酒般醇厚的聲音,聞着他身上如松柏一般的香氣,他真正走進了他的生命裏,他對于原主來說,不僅是院長,而是生命中的第一位老師。
如今短短的五年時間,他好像老了二十歲,雖然背影依舊挺拔,但走姿早已不複當年般潇灑。
韓然沒有科舉入仕,也從未參加過任何科考,但沒有人不承認他的學識。
就連本城的城主,見了他,都得恭敬的道一聲先生。
他沒有官職,只是一介白衣,為何能得到如此待遇呢?
很簡單,因為他是寒山書院的院長,并且是最年輕的一任。
十幾年前的寒山書院,是除了惠獻所在的時期外最輝煌的時期了。
當年的狀元、榜眼已及探花都是寒山書院出去的學生,皇榜的前五十名,寒山書院獨攬了三分之二!
這是多麽驚人的數字,這些學生居然都是從一個地方出來的,一時間,寒山書院名聲大噪。
但好景不長,第二年春,一名從寒山書院出來的學生,連中三元,轟動了全國,本來是好事,但沒想到此人居然在禦前告了寒山書院一狀。
說寒山書院鼓動學生,親師長遠皇命,拒讓蘇城學子進入國學就讀,只能進寒山書院,說寒山書院大權在握,在蘇城作威作福,無人可越其上。
這一狀告下來,皇上當場雷霆震怒,不僅限制了寒山學院的進學人數,也将當年□□元帝禦賜的匾額給摘了下來,更是将院長以及當年執教的夫子各打了八十大板,将寒山書院封了兩個月之久。
自此,寒山書院的名聲一落千丈,除了蘇城本地人以及周邊的小城外,再也沒有人把寒山書院放在心上。
寒山書院已經是一個遭皇家厭棄的一個書院了,估計這輩子都翻不了身了,已經對那些掌權者産生不了任何威脅。
而當年那位狀告寒山書院的學子,如今已經是國學的祭酒,也就是意味着他是國學的院長,官階,從四品。
他是大央朝有史以來第五個連中三元的人。
他不僅是寒山書院的學生,還是院長韓然的親傳弟子。
而他也是給了寒山書院致命一刀的人,更是韓然心頭永遠也吐不出的刺。
自此,他只是院長,再也沒有收過弟子。
樓寒的眼睛閃了閃,落下了一滴淚來。
他擡起手摸了摸,這個淚不是他流的,是原主。
這輩子,除了原主的父母對他好外,就只有這個跟他無親無故的院長了,他曾給他交了四年的學費,年節都會給他家送一些吃食物品,暗中為原主抹平了不少的事。
要不以原主的性格,早就被退學個十次八次了。
而這,還不是身為韓然弟子的待遇,而是一名被他招進的學生待遇。
從這就可以看出,當年,他将是怎樣對待他的親傳弟子,也就是那位從四品國學祭酒蘇平。
世界上居然還有如此的白眼狼,樓寒也是第一次聽說。
這裏重師道、孝道,而蘇平能幹出這種事,背後一定是有人的,而那個人必然是大權在握的。
韓然一介白衣,沒有任何權力,這輩子都在教書育人,哪裏玩的來這些東西。
當年,寒山書院樹大招風,無數人看了眼紅。
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心,而嫉妒郝然在列。
韓然,他保護不了當時的寒山書院,即使他再愛這裏。
“樓兄,樓兄……你怎麽了?你沒事吧?”
樓寒回過神來,看向身旁的秦志,啞聲道“我沒事。”
只是略微的有點憤憤不平罷了。
雖然韓然幫了原主很多,但樓寒卻體會不到原主的那種心情,畢竟對于樓寒來說,今天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位院長,韓然。
“樓兄,要不要去醫館看看?”秦志看了看樓寒的嘴角附近,雖然已經不流血了,但在白皙的面龐上,還是紅了一片,看上去十分嚴重。
樓寒搖了搖頭道“我打算今天回家。”
“可以啊,正好剛剛夫子也在,我去幫你說一聲就行了。”秦志一邊扶着樓寒一邊道。
樓寒一笑,從秦志的攙扶中掙脫開“說了,我沒事,就是嘴角有點紅而已。”
秦志一臉的不信,他可是親眼看到他躺在椅子堆裏,怎麽可能一點傷都沒受,估計是在硬撐。
秦志再次扶住了樓寒,這回樓寒怎麽掙脫都掙脫不開。
要說原主這個小身板,還真是弱,一副弱不禁風的樣,怪不得秦志覺得他不行。
這個秦志雖然看起來也挺瘦,但他扶着樓寒的時候,樓寒能夠明顯的感覺到這人身上有肌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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