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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睡到傍晚六點,顧菀寧看了眼時間,掙紮着從床上爬起來。
花生還沒吃晚飯,得給它喂食了,沒記錯的話,今天是喂罐頭的日子。
她出來時于笙正在燙菠菜,聽見開門聲響,于笙回過頭問她:“睡好了?休息得怎麽樣?”
“嗯,還好。”顧菀寧不自在地應了聲,看向于笙轉過身的背影。
印象裏,似乎從來沒有人和她用這樣親和自然的口吻說這種話。
她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了,撫養權歸媽媽。但是她媽媽不想帶拖油瓶,為了再嫁個好人家,她直接把顧菀寧扔給姥姥養。
因為她是個女孩,姥姥很不喜歡她,常常責罵她一天到晚只會吃白飯,嚷嚷着讓她早點嫁人,更不要提關心她。15歲那年,臨近中考,她聽見姥姥和媽媽打電話,說肯定不供她上高中,再過一年給她找個男人嫁過去生孩子算了。
她沉默幾天,主動找姥姥申請辍學。她不想待在這個家,她想快點賺錢離開這裏。
混了張初中畢業證,顧菀寧離開學校,找了家小發廊打工。剛開始她只能做清掃和洗頭的工作,後來開始試着給那年頭追求“非主流”的女孩們剪斜劉海和剪鍋蓋似的齊劉海,做得還不錯。
因為沒滿16歲,她第一年拿到的工資很低,即使她每天只吃饅頭和鹹菜,一年下來也只攢了兩千塊錢。後來滿了16歲,她不用被“童工”的身份壓着,硬氣了不少,逼着老板給她漲工資。
從月薪三百漲到月薪五百五,她終于有底氣從姥姥家搬出去,和三個來城裏打工的女人住進月租二百塊的破舊宿舍裏。
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但她那時候很開心,每天特別有盼頭。
沒過兩個月,她跳槽到另一家高檔些的理發店做理發師,每個月工資八百。
那時候她已經敢上手給人剪頭發了,剪了小半個月,她忽然發現,有很多女性會在赴重要約會時到理發店做個簡單的造型。她來了興趣,一邊和別的理發師偷師,一邊到網吧上網搜索學習,學得有模有樣。
她似乎天生對美有一種深刻的理解,時間長了,店裏來做造型的女性客人都喜歡點她,她做的造型比別人好看得多,或者說,她的造型更前衛。
在一衆“非主流”中,顧菀寧的審美為發廊帶來了不錯的生意。
17歲生日那天,她下定決心,拿着這兩年攢下的錢,乘着綠皮火車來到一個遙遠的城市,在這裏讀專業的美容美發學院。畢業後她到首都打拼,憑借紮實的技術加入一家小有名氣的造型工作室,還認了師父,做他手下的造型助理。
她天賦很高,師父也願意帶她、教她東西。在工作室勤勤懇懇做了一年,師父和老板申請,将她送到日本進修兩個月。待她學成歸來,直接以大助身份随師父進入某電視劇劇組,負責兩個重要配角的妝面。
三個月後電視劇殺青,她意識到自己對影視化妝格外感興趣,和師父說過後,師父抽了半盒煙,放她去追求夢想。
離開工作室,她成功通過電影學院的面試,進入影視化妝進修班學習。一年後畢業,她進入明星造型工作室,拜了新師父,參與明星個人以及劇組化妝工作,又過一年,她成為正式化妝師。
那一年,她才22歲,心高氣傲,以為自己前途無量……
顧菀寧眸光忽地黯下。
想遠了。
話說回來,轉眼9年過去,她一次老家都沒回過,初中唯一交下的好友章蜜後來也來到她所在的F市發展,家鄉已經沒有任何值得她留念的東西了。
在外漂泊這些年,她前期和各種各樣的人合住,大家都為生計奔波,哪有時間關心彼此。後期她終于買了自己的房子,有了自己的家,但能和她分享這一切的也只有花生了。
花生不會微微彎起眼睛問她有沒有睡好,但是于笙會。
也許是剛睡醒的緣故,顧菀寧變得有點矯情。她看着于笙做飯的背影,忽然想起章蜜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我覺得你很孤獨,說真的,有時候我挺心疼你的。”
章蜜這人向來咋咋呼呼,很少說出什麽文藝矯情的話,顧菀寧當時還笑話她來着,說:“開玩笑,我一個人過得不知道有多自在,孤獨和我八竿子打不着。”
但是剛剛,她清楚地聽到了自己最真實的心聲,原來,她也會需要一點點日常的關心,她也覺得這個家太過冷清。
也許她真的需要找一個陪伴她的人了。
可是一想到将來會有一個不知道從哪來的人和她分享這個家,她就覺得不舒服,心裏會生出一種私人空間被侵犯的不爽。
所幸于笙這個室友沒有給她帶來這種感覺,不然她真不知道怎麽熬過這兩個月。
顧菀寧走到她身邊,伸長胳膊從上面的櫥櫃裏拿罐頭。一低頭,發現身側于笙正擡着頭,自下而上地看她。
偷看被當場抓包,于笙慌神一秒,然後微仰着頭問:“花生平時幾點吃飯?你工作忙的話,我可以喂它。”
裝得非常淡定自然!
“不用了,謝謝。”顧菀寧取下狗糧,下意識想說“你沒來的時候我也能把花生照顧得很好”,話在嘴邊,到底沒說出口。
對方對自己是善意的,至少迄今為止是。她再把人惡狠狠地推出自己的世界,會顯得很過分。
頓了頓,她對于笙笑了下:“今天下午謝謝你,我又欠你人情了。”
于笙一見她對自己笑,心裏的小鹿瞬間咚咚撞牆。
“沒、沒事。”她垂眼,捧起盛粥的碗,為了不讓寧寧有虧欠感,又說,“我太閑了,找不到事情做,剛好消磨時間。”
“原來是這樣,”顧菀寧感嘆一聲,“你無聊的話就找花生玩吧,它有很多玩具,都在狗窩後面的箱子裏,你拿出來,它會引導你帶它玩。喂飯就不必了,我教過它不能吃別人給的東西。”
她頓了頓,從冰箱裏拿出一袋狗餅幹,拿出兩顆給于笙:“你可以試試。”
于笙愣了下,她還沉浸在剛剛那個笑容裏,一時間搞不懂寧寧為什麽突然給她吃餅幹。
考慮到一小塊餅幹應該不會有太多影響她身體的添加劑,她放下碗,接過小心心形狀的小餅幹說:“謝謝。”
沒想到寧寧還會買這麽少女心的餅幹。
看着手心裏的小心心,她掀起口罩下邊緣,順着縫塞進嘴裏。
于笙嚼了兩下,餅幹不甜,帶着一點麥片的香氣,蠻好吃的。
她剛要發表評價,卻見寧寧正用一種微妙的目光看着自己。
嗯?有什麽問題嗎?
見她眼睛裏滿是不解,顧菀寧內心掙紮片刻,終于說出實話:“于笙,這是給花生吃的寵物餅幹。”
于笙:“……”
放她去死吧!!!
她這才明白寧寧說的“試試”是什麽意思——不是給她試吃,是讓她試試喂花生,看花生吃不吃。
于笙口罩下的臉,已經寫滿了強顏歡笑四個大字。
顧菀寧忍了半天,最後還是沒忍住,抿起嘴笑起來。
“沒事,”笑過後,她安慰道,“因為聞起來很香,我剛買回來也吃過,吃一塊應該沒什麽問題。咳,還剩了一塊,你還想喂它嗎?”
“不……不用試了,我相信你。”于笙欲哭無淚地把另一塊餅幹放在桌案上,捧起粥迅速溜了。
哎,這讓她以後還有什麽臉面面對寧寧啊!
作者有話要說:
激動到口吐人語的花生:每天秀恩愛亂撒狗糧也就算了,現在還搶我真.狗糧吃,你們還是人嗎!!!!!
感謝小滿看過來、奶兔寶、是钰不是珏、白焱、糖醋排骨的地雷~愛泥萌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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