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七夜怪談10 (1)

越金儃精準地抓住了荊戊的嘴巴。

抓,住,了。

荊戊眨巴眨巴眼睛:“放開。”

越金儃面無表情:“收回去。”

荊戊縮回脖子,越金儃終于收回了手,還嫌棄地撚了撚手指。

荊戊摸摸自己被捏過的嘴巴,盯着越金儃的臉頰有些蠢蠢欲動,但越金儃用眼神警告:再親過來,就不僅僅是抓了。

荊戊矜持一笑,笑容中略帶幾分羞澀:“不好意思,剛剛興奮過頭了。”

他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後腦勺,看起來十分腼腆。

早已見識過荊戊演技的越金儃不為所動。

“呵呵。”我信你個老色批的個鬼!

荊戊摸了摸下巴。

哎呀,這年頭,有節操的男人不好忽悠啊。

至于沒節操的,不用忽悠自己就上了,那他也不稀罕。

兩人各懷心思,走在黑暗中,走下了六樓。

此時的電梯看起來似乎沒什麽異樣,看不出有鬼的樣子,也沒有奇怪的氣息。

荊戊戴着手套的手撫摸過電梯鏡,按鍵面板,挨個觀察。

奇怪,電梯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為什麽看起來像是有鬼又找不到鬼?

難道它只是一個單純生了靈智的詭異物?

越金儃站在一旁,對眼前的情況隐約有了猜測。

他嘴角微掀:“想知道它是什麽嗎?”

荊戊:“嗯?”

“你求我我就告訴你。”越金儃下巴微擡,語氣帶着戲谑。

荊戊:“好哥哥,我求求你,告訴我吧!”

荊.沒有節操.戊一點也沒猶豫,讓越金儃反而覺得沒意思了。

“被太多的血腥怨念感染後異變的詭異物,因為還在初生期,尚且稚嫩,不算兇殘。”越金儃說着,眼神落在荊戊的手套上。

他其實對這雙看不透的手套更好奇,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可惜對越金儃的好奇,荊戊看到也當做沒看到,根本沒有解讀的意思。

“你們似乎對這種詭異物比較了解?”荊戊心裏若有所思。

這不就跟游戲裏的道具有些相似嗎?

低級道具有些只是一次性的工具,而高級道具大多都有一定的靈智,能夠起到很大的幫助,但也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就像是與道具裏的器靈做交易一樣。

“差不多。”越金儃故意露出組織的部分信息,想引荊戊上鈎,這樣的人才組織也需要。

“有的組織會有意人為制造一些詭異物出來,供內部人員使用。現在組織正需要人才,加入組織就有各種福利哦。”

越金儃尾音帶着鈎子,眼神也直勾勾看着荊戊,招攬的意味十分明顯。

荊戊繞過他的招攬:“你的那些冷兵器就是?”

“那些小玩意都是殘次品,稱不上詭異物。”越金儃見荊戊不上鈎,主動詢問起他的手套,“我倒是好奇你的手套,不講講?”

“我也不了解。”荊戊一副一無所知的樣子說道,“買一送一的贈品,适合我便一直用到現在。”

兩人一起露出假笑。

背過去後,兩人一起在心中唾棄對方。

殘次品可以打的靜靜毫無招架之力?

什麽贈品可以這麽厲害又會吸血又會燒鬼?

說瞎話都不打草稿。

說話間,電梯已經到了五樓。

荊戊知道電話鬼白樂遠去找繃帶男了,這一次直接繞過六樓,直奔五樓。

電梯門剛剛打開,荊戊還沒看到人,就聽到一陣劇烈的動靜。

他看不到人,因為牆壁天花板直接坍塌,砸到了電梯面前,堆出一座石料的小山,擋住了視線。

可以想象,之前兩鬼打得是多麽的翻天覆地。

“啊,我的房子!”荊戊心痛到無法呼吸。

雖然荊戊選擇的是可以自我修複的牆壁和門,但是傷到了依然很心疼。這恢複也需要時間啊,萬一影響他開張迎接客人呢?那不就是影響他的財路嗎!

仿佛看到嘩啦啦的錢被燒了,一座座金山銀山被打了水漂,荊戊眼淚都快下來了。

滿地的磚石讓他們差點沒有落腳的位置,兩人艱難地尋找下腳的地方,越過小山才走進走廊。

走廊同樣是碎磚碎木頭滿地,連兩邊的房間都被拆了許多,門板躺在地上,牆壁上一個個大坑,透過坑洞可以看到裏面的房間也被打得家具碎的碎壞的壞。

一堆殘渣碎屑中,能看到被迫打通的房間裏,兩個依然打得劇烈的身影,戰火正燃燒的劇烈。

荊戊看着如同拆遷現場的五樓,心痛到了極點後已經麻木了。

這會,荊.資本家.戊開始在心裏計算,電話鬼和繃帶男要為自己打工多少年才可以賠償這次的損失。

荊戊一邊在心裏計算,一邊走進門倒下的房間裏。

走進後才發現,地上到處散落着繃帶,白色的繃帶有的散落在地上,有的搭在家具上,有的散開撒在床上,還有的高高的挂在天花板的吊燈上。

到處都是的白色繃帶如同蜘蛛精的白色蜘蛛絲,朝着四面八方吐絲,把房間鈎織出一張巨大的蜘蛛網。

而打架的兩人正處于蜘蛛網的中心,是兩個黑黢黢的人影。

一個是穿着黑西裝的白樂遠,另一人從頭黑到腳似乎不是衣物,看不到一點膚色或者白色,空氣中有被火燒灼的焦糊味随着他的動作散發出來。

繃帶男露出了自己繃帶下的真實模樣,一具被燒得黑乎乎的身體。

本來是比較吓人的場面,荊戊卻想起一個網上看得笑話,突然笑了。

越金儃還沒跟上荊戊的腦回路,聽到笑聲詫異地看了荊戊一眼。

“你笑什麽?”

這是氣傻了?

荊戊:“突然想起了一個笑話。”

越金儃歪了歪頭,示意願聞其詳。

荊戊笑嘻嘻欣賞着兩鬼大家,跟越金儃就站在門口的位置講起了笑話。

“從前有一對餃子結婚。新郎送走賓客後,回到新房卻沒看到新娘,只看到了一顆肉丸子。”

“餃子新郎大驚,說:你是誰,我老婆呢!”

“只聽肉丸子嬌羞地說:讨厭,人家脫了衣服你就不認識人家了~”

說到後面,荊戊特意翹起蘭花指,做出一個嬌羞的動作,把“肉丸子”的嬌嗲演得活靈活現。

越金儃陷入沉默。

他看着荊戊,眼神一言難盡。

荊戊蘭花指一飛,往遠處的繃帶男俏生生一指,哈哈大笑:“你說他現在像不像那顆肉丸子哈哈哈哈哈——”

越金儃語氣無奈:“他聽到了。”

荊戊笑聲一頓,看過去,果然,打鬥的兩人停下打鬥,同時朝自己看了過來。

“我猜也是。”

這麽遠的距離也能聽到嗎?

荊戊突然感覺不太妙。

整個房間開始震顫,牆壁上的石灰撲簌簌落下,牆磚嘩啦啦往下落,看那架勢仿佛不砸死荊戊不罷休。

他眼角掃到一抹長條的白色影子閃過來,快速往後一跳,竄出門外,一腳順便把躺地上的門給踹起來,正好擋住了那根繃帶的偷襲。

繃帶“咚”的一聲,穿透了門板,力道被門板削弱了許多,荊戊随手撿起一塊碎磚砸過去,就把硬的跟标槍似的繃帶給砸碎了。

越金儃險而又險地在荊戊踹起門板之前跳出門外,沒好氣罵道:“你可真是坑爹。”

本來好好的看熱鬧就行,非要說笑話,這下招惹大麻煩了。

荊戊:“我從不坑爹,只坑兒子。”

門板“咚咚咚”又被緊随其後的一群繃帶齊齊捅破,好好的門被捅的跟馬蜂窩似的,冒頭的繃帶就像是地洞裏冒頭的地鼠,被荊戊拿起板磚一個個敲下去。

“這個時候你還逞口舌之利,服了你了。”越金儃罵罵咧咧,一邊幫忙“打地鼠”,一邊在地上尋找,“你找找有沒有打火機,不如把這玩意燒了……”

不管怎樣,繃帶也是布料,燒掉應該就好了。

誰知他話音剛落,空氣突然變得燒灼起來。

越金儃熱得渾身大汗,前胸後背都濕透了,額頭上的汗水滴落到眼睛裏甚至影響視線。

“怎麽突然這麽熱?”越金儃猛地松手,手裏的板磚也變燙了。

“你個烏鴉嘴,真燒起來了!”

荊戊想起什麽,突然抓起越金儃就朝樓梯的方向跑。

身後突然火焰猛地騰起,房間內,走廊上,一切可以燃燒的地方都冒出火焰。

火焰仿佛是從房屋內部燃燒起來的,牆紙裏,家具裏,燈具裏,火焰一升起就是喧嚣姿态,仿佛要燒盡五樓的所有生命。

空氣中灼熱的熱浪,伴随着焦糊的燒灼味,彌漫了整個五樓。

荊戊沒忍住,被濃煙嗆地咳嗽了幾聲,連忙再次用衣服捂住口鼻。

這種燒灼糊味最開始是在七樓聞到的,後來也曾在五樓聞到。

七樓如果一直呈現的是別人的噩夢,那麽呈現出繃帶鬼的噩夢也不足為奇。

只是荊戊沒想到,繃帶鬼的繃帶完全不受火勢影響,如靈蛇一般,在火焰中扭轉騰挪,追着他不放。

荊戊一邊躲閃,一邊難受地眯着眼睛,尋找安全門的方位。

起火的時候自然是不能坐電梯的,不安全。但是他們從電梯走出來,其實離另一個方向的樓梯有些距離,現在火勢太大,走廊裏濃煙滾滾,讓他有些看不清遠處安全門的方位了。

甚至連身邊越金儃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了。

眼看越金儃跑得太快要把自己甩開,荊戊猛地抓住越金儃的衣角:“哦傑克,不要抛棄我傑克!”

越金儃被猛地一拽,氣得罵罵咧咧,恨不得把這個性轉肉絲暴揍一頓。

荊.肉絲.戊當着拖後腿的絲毫沒有不好意思,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趴到越金儃的背上。

突然,一道黑影也沖了過來,速度快地瞬間超過拖拖拉拉的兩人不見了蹤影。

荊戊眯眼一掃,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媽的,果然是鬼,逃命速度真是比活人利索多了。

“你這個時候不表現一下嗎?”荊戊氣喘籲籲對着越金儃說道。

“表現啥,一起殉情嗎?”越金儃啞着嗓子罵道。

他剛剛罵得激烈,狠嗆了好幾口濃煙,嗓子難受的很。

越金儃覺得,自己沒扔下荊戊跑路還拖着一起跑已經是非常有底線了。

“這樣下去,我們都得死,得想個辦法。”荊戊被繃帶弄煩了,一手薅起好多條,直接打了個死結扔進火堆裏,然後又擡起一塊門板砸了過去。

門板上還燃燒着火焰,十分燙手,但是荊戊的手套完全不受影響,荊戊似乎也沒感覺到燙。

越金儃眼神落在那雙特殊的紅黑色手套上。

“什麽辦法?這火是已經發生過的事實,普通的水也澆不滅,得燒到以前發生過的那個程度才會自己熄滅。”

荊戊一咬牙:“讓他自己滅火。”

突然他不再往前面沖了,直接轉身朝着身後的火焰沖過去。

“你幹什麽!”越金儃在後面大喊,眼看安全通道已經快到了,荊戊這又是玩哪一出?

“幹他大爺!”荊戊怒罵一聲,沖進了火焰最旺盛的地方。

繃帶男同樣在後面追逐着荊戊,越靠近他的地方,火焰越是旺盛,溫度高得似乎能焚化軀體。

荊戊一轉身,繃帶男反而謹慎起來,也開始後退。

荊戊看到火光中,黑色的人影被扭曲着,如同一棵被燒焦的樹木,細長,扭曲,毫無生命力。

從一開始的繃帶男追荊戊逃,變成了荊戊追繃帶男逃。

但是繃帶并沒有逃,越發兇狠地刺向荊戊的各個弱點。

荊戊瞅準機會,繞開繃帶,跳進門內,繃帶男見狀,立刻朝更深處的地方奔逃而去。

荊戊大喝一聲:“站住!”

繃帶男:不聽。

他一直往裏跑,最後跑到靠着窗邊的位置,站在不斷往外冒出濃密黑煙的窗邊,冷冷地看着荊戊。

“不——”荊戊大喊一聲,伸出手似乎要挽救對方,“你別跳,有話好好說!我不追了就是。”

繃帶男看傻子似的看着荊戊,誰說他要跳樓了?

荊戊開始醞釀情緒,站在了門口,果然沒再往裏面追了。

“親愛的!我愛你!不管你什麽樣子我都愛你!”

繃帶男歪了歪頭:???

火竟然真的漸漸熄滅了。

門外的越金儃被這一嗓子驚住了,他還是放心不下,剛剛跟上來就聽到一牆之隔荊戊的表白。

他這是又被綠了?

等等,為什麽是又?

周圍依然有忽明忽滅的火星,溫度伴随着火焰的熄滅下降,但是空氣中的濃煙反而越發大了,嗆地荊戊眼淚直流,嗓子裏也進了碳灰猛地咳嗽。

但是他堅強地忍着難受的感覺,沙啞着嗓子重複:“親愛的,你聽我說。不要激動,我并沒有想傷害你,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你。”

一牆之隔,越金儃顧不上滾燙的牆壁,扒在門口往裏面偷看偷聽。

聽到這裏,撇撇嘴。

是,你不知道如何去愛,如何表白倒是熟練的很。

繃帶男收回鋒利如尖刺的繃帶,軟綿綿地搭在四面八方,仿佛是蜘蛛拉絲搭建的網,又仿佛是一頂保護自己的帳篷。

繃帶男全身焦黑,如同一只巨大的黑蜘蛛,坐在網的中央。

因為濃煙,荊戊一直都不能完全看到繃帶男的長相,只能看出對方似乎被燒的渾身焦黑。

這時,他聽到了腳步聲。

繃帶男漸漸朝他走來,停在了荊戊的面前。

荊戊一動不動,靜靜地等待着。

濃煙漸漸散去,火光暗暗蟄伏,但是滾燙的高溫反而慢慢逼近。

眼前一抹黑色漸漸清晰,有了明顯的輪廓和細節。

荊戊看到一具燒的面目全非的屍體。

——只能說是屍體,因為正常人燒成這個模樣,絕對活不了,已經焦炭化了。

繃帶男血淋淋的紅色眼球嵌在黑色的臉龐上,看着荊戊的眼神中帶着嘲弄,質疑,甚至還有殺氣。

“這樣的我,你還愛嗎?”

荊戊急忙表白:“你怎樣我都愛!”

“你剛剛還在嘲笑我。”繃帶男面無表情訴說荊戊剛剛冷笑話的嘲弄。

“不,我只是在意淫。”荊戊臉上突然染上一絲羞澀,快速掃過繃帶男焦黑的身體,然後偏過頭不看他。

繃帶男震驚地發現,這男人耳朵竟然紅了?

他對着自己這鬼樣子還能害羞?還能意淫?這得是什麽級別的變态啊!

荊戊也對自己的變态進行了忏悔。

“對,我下流,我無恥,但你也是男人,對心上人有點有顏色的想法不是很正常嗎,是吧。”

繃帶男表示自己并不想被他歸為同類。

“我不下流。”

“對對對,我就喜歡你這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模樣,高貴,優雅,我愛~”荊戊嘟起嘴,隔空給繃帶男來了個啵啵。

繃帶男:“……”

這次輪到他扭過頭,甚至有點想yue。

越金儃冷笑幾聲,看着荊戊嘟嘴的模樣,手有點癢。

繃帶男一點也沒有被表白的欣喜。

原諒他作為一個純直男,不僅性向上對對面的GAY沒興趣,行為上也不能接受男人對自己的賣萌,真的有點想yue。

“既然你喜歡我,那你是不是願意為了我做什麽都可以?”

“說都可以,那我也太虛假了。”荊戊的眼神憂傷起來,捧着心口,哀哀怨怨自嘲,“我連跟你表白的勇氣都沒有,怎麽會有無私奉獻一切的勇氣?”

“我只是個卑微的暗戀者,一個在你生前不敢表白的懦弱者,我別無所有,只有對你的一腔真心。”

他伸出手就要去拉繃帶男的手表白,剛一碰到繃帶男的手,繃帶男觸電一般閃開。

繃帶男:又有點想yue了……

荊戊:還好閃得快,不然自己真不知道牽着一節碳手會不會笑場。

越金儃:還好閃得快,不然自己的四角星镖真有點控制不住。

不是紮無辜的繃帶男,越金儃實在是想紮荊戊那只不老實的手,如果有可能,甚至想紮紮荊戊那顆渣男的心。

不知道全程被圍觀的荊戊一回生二回熟,臉上保持了穩定的演藝水平。

“但我也知道,真心是最不值錢的,只有行動才能表達愛意,可我恰恰是個行動上的矮子。對不起,我做不到。”

“夠了。”繃帶男忍無可忍。

再不停止,他怕把生前吃得全吐出來。

“是你慫恿六樓的家夥來找我的吧?”

“對不起!我知道自己很卑劣,但我實在是嫉妒!”荊戊熟練地演繹一個吃醋的男人,“雖然他愛你,可他是個花花公子,他配不上你!”

繃帶男:“他喜歡的是女人。”

荊戊:“他喜歡的是□□。他以前離不開女人,結果被女人殺害後就性情大變,開始迷戀男色,我擔心他對你下手,所以才挑撥離間……”

繃帶男:“哼。”

荊戊立刻忏悔:“對不起,我知道喜歡誰是你的自由,我不該插手。”

荊戊委委屈屈垂着頭,讓繃帶男宛如看到了一個委屈的小媳婦,渾身都不适應。

“剛剛跟你一起的是誰?”很明顯,繃帶男在感情上比白樂遠多個腦子,他突然看向荊戊的身後,看向一牆之隔的越金儃所在的方位。

“一個組織的,他很厲害,我想着你或許需要幫助。”荊戊說得半真半假,讓繃帶男反而不好分辨真假。

越金儃知道被發現了,一動不動。

他甚至收起暗中溜到手中的暗器,表示自己并沒有想偷襲的心情。荊戊離得最近,如果繃帶男真想動手,第一個倒黴的就是荊戊。

繃帶男似乎明白了什麽,再看荊戊時,眼裏閃過一絲嘲諷之意。

“不用了。”繃帶男語氣淡淡,話語裏滿是對人間的厭棄和自我的厭惡。

“我是自殺的,不需要誰幫助,你們走吧,我哪也不想去。”

荊戊抓進最後機會表白:“你如果有什麽需要,可以随時找我,我永遠在你左右,随時等候你的召喚。”

繃帶男皺了皺眉,最後嫌棄道:“滾吧。”

荊戊還要說什麽,突然繃帶男所有的繃帶齊齊暴起,編織成一只大手,抓起荊戊就給扔出門外。

門齊齊嘭的關上,把荊戊關在門外。

荊戊演戲演全套,砸到牆上滾落到地上,打了個滾伸出手吶喊:“哦,我的愛,你不要離開我————”

門開了。

繃帶男面無表情看着荊戊。

荊戊:???

你怎麽不按套路走?

剛剛不是快嘔吐出來一臉嫌棄嗎,怎麽又開門了?

“你剛剛說什麽?”繃帶男似笑非笑,“要不我成全你?”

荊戊沉默半晌,突然捂住頭:“啊,砸到頭了,好痛,我要暈了。”

就地頭一垂,閉上眼睛,裝暈。

繃帶男冷笑一聲,摔上門,震得走廊又是一陣撲簌簌落石灰。

荊戊躺在地上,悄悄睜開眼,看到繃帶男沒動靜才松了口氣。

突然,走廊上,破碎的牆磚石頭飛回原位,牆紙複原,碎掉的石灰也飛了回去。

仿佛是時光逆流,又仿佛是游戲裏進度條往後推,恰恰繞過了荊戊,讓荊戊看到了眼前神奇的一幕。

荊戊自己爬了起來,爬到一半,看到一雙大長腿停在自己面前。

“寶,扶我一下謝謝。”荊戊伸出手。

越金儃紋絲不動,還說着風涼話:“不了,我怕你的新歡吃醋。”

荊戊索性抱住越金儃的腿,把他的大長腿當成拐杖,順着爬了起來。

越金儃渾身一僵,深刻後悔。

還不如扶他起來,總感覺這樣被揩油的更多了。

“寶,你剛剛是吃醋了嗎?”荊戊一站起來,就把胳膊搭在越金儃的肩膀上笑嘻嘻調笑。

越金儃在門外清晰地聽到了剛剛荊戊對繃帶男表白時所說的一切,這時又聽到荊戊叫自己“寶”,搖了搖頭,十分無語。

“你剛剛還在對我表白。”

“我說過啊,我見一個愛一個,是個渣男。”

荊戊一攤手,渣得十分坦然。

越金儃:“我發現了,渣男兄。”

走過越金儃的身邊時,荊戊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舊愛,你太不解風情,現在我移情別戀了。”

越金儃挑眉:這麽快,我已經新歡變舊愛了嗎?

白樂遠蹦了出來,看熱鬧看得歡脫:“哈,想不到你也被劈腿了,同道中人!”

白樂遠是躲得最快的一個,躲在樓道口,完全沒受高溫影響。

他沒聽到荊戊在房間內跟繃帶男的表白,只看到荊戊跟越金儃宣告對方已經是舊愛,頗覺得喜感,也不顧越金儃不樂意,上前主動握住越金儃的手握手。

“舊愛你好,哈哈哈哈!”

越金儃:-_-

兩個渣男,一個更比一個渣。

“你的表白失敗了嗎?”荊戊走向白樂遠時,沒忍住回頭看了看。

其實他到現在都還不知道繃帶男的名字,可惜剛剛自己各種表白,如果問他名字豈不是會被懷疑感情了。

只是繃帶男是自殺的,為什麽自殺的鬼還有這麽大的能力?

這棟樓挑選的鬼怪又是因為什麽,為什麽會把一個自殺的鬼也挑選帶來?

知道的越多,心裏的謎團更多,荊戊有很多問題,不僅想問鬼怪們,更想問謝斐。

可是一直到現在,他都沒發現除了雙胞胎姐妹的其他成員,他們藏在哪裏去了?

“什麽表白,我又不喜歡男人。”白樂遠沒察覺荊戊的失神,沒事人似的整理着自己的衣着。

“現在打一架也好,他應該會徹底死了心,我也該回去了。”

荊戊随口道:“你不去其他樓看看?下面還有漂亮小姐姐,甚至還有一對喜歡你很久的雙胞胎哦。”

“雙胞胎我又不是沒交往過……”白樂遠的腳步突然頓了頓,他站在樓梯上,眼神放空想了片刻,稍後帶着些許疑惑:“說起來好奇怪,總覺得我遺忘了什麽,是那對雙胞胎姐妹嗎?總感覺她們似乎拿走了我很重要的東西……”

聞言,荊戊和越金儃對視一眼。

兩人同時想到了雙胞胎姐妹脖子上的鑽石項鏈,那是由白樂遠的部分骨灰做的。

成年人死後火化的骨灰其實非常多,根據不同的體重,也有十斤左右,一般火化場只是挑選部分放在骨灰盒裏。雙胞胎姐妹慫恿白樂遠情人們殺人後,用白樂遠的骨灰做鑽石,就是用從骨灰裏提取的碳元素制作而成的,每一枚鑽石都不大,也就一個象征意義。

只是不知道,雙胞胎姐妹脖子上的鑽石,是提取自白樂遠身體的哪個部位。

“我跟你們一起去看看吧。”白樂遠也開始有了探索和好奇心,主動開口。

荊戊求之不得。

他對謝斐始終有種警惕,或許殺人不難,難得是如何活捉然後套話,硬生生套話不成,那就迷惑套話。這方面,身為鬼怪的白樂遠比活人或許手段更多。

兩人行變成了三人行,白樂遠還挺樂呵。

“你說我們這像不像三角戀?”沒人回答,白樂遠也不覺得冷場,“三角關系才是永恒的關系,穩定,持久,多好,我就喜歡跟雙胞胎談戀愛。”

越金儃白了他一眼,沒說話。

荊戊向白樂遠拱了拱手:“還是你強。”

論渣,他甘拜下風。

進入樓道後,氣溫陡然下降,荊戊頓覺頭腦一陣清明,有了心思思考別的。

“星期日我把理智埋葬在真實裏。一翻書就是一場幻境,是書中的虛構事件變成真實,那本《噩夢之書》應該有原本的主人……

“星期六我把欲望埋葬在電話裏,白樂遠果真是個欲望無窮的老色批,活在美人堆裏,死也死在了美人手上,看他怨氣不太大的樣子,大概還樂在其中……

“星期五我把哀傷埋葬在火裏,繃帶男是死于火災,而且是自殺,但是他的繃帶是因為火災受傷毀容了嗎?但是如果是送去醫院,不治而亡,那不應該是死在酒店,更不應該是死在火災裏。或者說,他先毀容裹了繃帶,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才在酒店自焚而死……”

荊戊心裏各種揣測。

他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繃帶在火場裏完全不受火的影響。

如果是先裹了繃帶再自焚,那繃帶應該一起碳化一起燒沒,怎麽會不怕火?

但如果是先自殺自焚,受傷了送去醫院再裹繃帶,那應該是死在醫院,怎麽會又在酒店自殺而死?

荊戊有些後悔自己剛剛亂表白,搞得直接問情況也不好問。萬一繃帶男來一句“你不是暗戀我已久嗎,這些都不知道”,那他怎麽狡辯?

“小心。”越金儃提醒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四樓到了。

一到四樓,荊戊就發現了不同。

六樓的電話鬼是個戀愛腦,雙胞胎姐妹是顏控,恰好遇到了荊戊這個會忽悠的帥哥,葬送了靜靜妹妹,荊戊和越金儃完好無缺;

五樓的繃帶男原本屬于越金儃冒充的那個鴨舌帽青年星期五所掌控的,現在鴨舌帽一開始就被越金儃幹掉了,繃帶男的殺氣并不強烈,荊戊三言兩語忽悠過去了;

但是四樓的掌控者還在。

星期四是那位低調到幾乎讓人遺忘的眼鏡妹子,荊戊只記得對方看起來像是學生,二十歲左右,比較內向,其餘的印象完全沒有。

不知道能力,也不知道深淺。

四樓最大的不同,就是荊戊感覺,它好像是活得。

走廊仿佛是怪物的呼吸道,在暗紅色的燈光下,仿佛是呼吸道的內部,一起一伏的呼吸着,輕微的震動着,柔和起伏中,上面密密麻麻的照片仿佛是怪物的鱗片在扇動。

走廊左右的房間門全部打開,跟随着呼扇呼扇,仿佛是怪物的腮,像魚一樣在水下呼吸着。

三人站在安全門後,看着這一幕齊齊皺眉。

荊戊打量着走廊兩邊的房間,突然眼神一凝。

他好像從401的門縫裏看到了一臺相機。

密密麻麻的紅色暗房裏,正對着門口的桌子上,有一臺老舊的膠卷相機。

荊戊在攝影師游鶴山那裏第一次見到他的膠卷相機就是一張照片,每一次等游鶴山從照片裏現身後,相機都挂在攝影師的脖子上。荊戊自己從沒拿起相機觀察過,也不清楚相機有什麽不同,但冥冥之中,荊戊有一種直覺,那就是游鶴山的相機。

還來不及再看,一只巨大的血紅色的眼睛出現在了門縫後,擋住了他的視線。

在電光閃爍的一剎那,荊戊看到相機旁邊的桌子上,似乎多了一個格格不入的東西。

一副眼鏡。

很快血紅色的眼睛徹底堵住了門口,朝門外三人瞪着,兇狠中帶着冷漠。

這只眼睛似乎也有些眼熟。

荊戊冥思苦想,是在哪見過?

“怎麽辦?我們真的要進去嗎?”白樂遠感覺心裏毛毛的。

他扯了扯荊戊的衣袖,示意他往其他房間看。

每一扇半開着的門後面,都是一只只或血紅或慘白的巨大眼睛在往外窺視。

它們似乎已經發現了三人的存在,齊齊看了過來,帶來了強烈的壓迫感。

荊戊沒有畏懼,直直地盯着大眼睛打量。

眼睛十分的巨大,一只瞳孔就可以堵住整扇門,這也導致,即使在遠處,也能看到它的細節。

在暗紅色的燈光下,荊戊依然看得出這只瞳孔是亞洲人的眼眸,顏色偏向深棕,因為光線暗,也可能自然光下是淺棕色。眼睛上方的睫毛卷翹,睫毛濃密,甚至還看得到對方的雙眼皮。

荊戊看得多了,突然覺得這些眼睛都有些相似,又有細微的不同之處,只是受暗紅色光線的妨礙,不太好确定。

荊戊覺得有些奇怪。

他還記得以前得到的情報是,越往上面鬼怪的實力越強,現在怎麽反過來,是越往下越難對付?

這跟他和越金儃幹掉的成員有關系嗎?

“星期一我把夢想埋葬在土裏,夢想應該跟作家訓練營有關系,應該就是在那……星期二我把恐懼埋葬在鐵裏,二樓的姐弟倆是逃跑時遇害的,姐姐的頭被金屬電線割斷,跟鐵都是金屬。星期三我把歡喜埋葬在水裏,三樓的情侶死在浴缸裏,死的時候正是生日當天求婚……

“星期四我把回憶埋葬在紙裏,紙裏,相片也算是紙,攝影師的能力是能把人的過往拍出來呈現在房間裏,他自己的過往應該也可以。”

荊戊低聲快速思索一遍,果斷道:“沒事,走!”

說着,他當先一步,擡起一只腳,就要跨出安全門——

荊戊的腳懸在半空,扭頭看着二人:

“你們都不挽留一下我,或者祝福一下我嗎?”

白樂遠還沒适應荊戊的作風,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這還要什麽祝福?祝你平安?祝你暴富?”

“好!”荊戊鼓掌一聲,然後遺憾地搖搖頭,“但是你不懂。”

他又巴巴地看向越金儃。

越金儃被荊戊氣着氣着,已經沒力氣生氣了。

“一起出去總行了吧。”

“好,還是好兄弟夠義氣。”荊戊滿意地笑了。

“走!”荊戊再次擡起一只腳,跨出安全門——

越金儃也一同跨出。

突然,荊戊猛地收回腳,退後。

越金儃一腳落地,踩在地上,驚愕回頭:“你幹嘛?”

荊戊看了一眼他的腳,還好,地上沒事。

他突然捂住腹部,表情痛苦:“我突然想到,還沒給你留個後代,對不起越家的列祖列宗,我問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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