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現在這兒就留下我、葉東、葉東的爸爸，還有章佳明這個讨厭鬼。不過，章佳明剛才說的那番話還是挺順我的耳的，讓我覺得他好像沒有過去那麽讨厭了。

葉東的爸爸對我們三人笑笑，然後看着葉東道：“葉東你帶路，給我們找一個像樣餐館好好吃一頓。有什麽事情，咱們邊吃邊聊，總比站在這裏說話讓人圍觀好吧。”

葉東拉着我的手往前走，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回頭同他爸爸說道：“老爸，你剛才的發言真不錯，可是你幹嘛你要把我的老底給揭出來！我們不是說好，那些點心和小菜沒學會之前，你連我媽也不告訴的嘛！”

“兒子，我是給你救場呢！你看看你弄得這個事情，我當年和你老媽在高中偷偷戀愛的時候，可是從來沒有被同學和老師圍觀過，因為我們夠低調夠保密，兒子你實在是太高調了！”

葉東撇撇嘴，不屑道：“你們那是什麽年月，不低調也不行！”

“你以為你們現在的時代足夠開放了嗎？如果足夠開放，怎麽會有今天這一出！老師和家長都有他們的擔心，你也該理解他們。再說快樂幸福的事情，還是越低調越好，否則容易拉嫉妒攢仇恨，不好辦呢！”

葉東沒有反駁他爸爸的話，反而同走在他爸爸身邊的章佳明說道：“大哥哥，今天也要謝謝你仗義執言，一會兒我好好敬你幾杯！”

章佳明淡淡說道：“我從來不喝酒，一會兒吃飯我就不去了。我現在想要和我‘妹妹’單獨聊聊。”

葉東撓撓頭，有些無措地看了看我。

我對他笑道：“你和叔叔先去吃飯吧，我一會兒來找你。”

“那我帶爸爸去學校旁邊的‘小飯莊’，你記得一會兒過來。”

“好，我知道了。”說着我又轉向葉東的爸爸禮貌道：“葉叔叔，謝謝你今天幫我們說話，那我先和‘哥哥’說會兒話。”

葉東的爸爸溫和道：“只要你們兩個好好的，我做什麽都心甘情願。小菲，你先去忙吧，一會兒要是晚了就別過來找我們了，讓葉東把好吃的給你打包送到宿舍樓去。”

葉東立馬響應道：“還是爸爸想得周到。小菲，你別來找我了，省的來回奔波。一會兒我給你把好吃的送過來，你在宿舍等我就好了。”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等他們父子走遠後，章佳明直接問我道：“你真的那麽喜歡他？”

我點頭，“你難道覺得他有哪裏不好嗎？”

章佳明用他一貫冷冷的語氣，嘲諷道：“暫時還沒看出來而已。”

我有些着惱道：“你到底想要同我說什麽？”

“我要給你開三年的家長會，我不希望每次給你開家長會都要為你處理這樣的麻煩！”

“你究竟什麽意思？”

“你應該懂我的意思，你現在還是一個高一的學生，應該以學業為重，戀愛不是你的主業，而且以你現在的年齡就選定一個人，還是太早了。”

“你自己剛剛不是也說——‘情願讓孩子們在陽光下牽手，而不要讓他們在廁所裏接吻。’我以為你不會反對我戀愛的。”

他沉默了起來，沒有說話，看着遠方許久之後，他才轉向我，問我道：“你們生物課上學過人體生殖這部分嗎？你學得好嗎？”

我想起這本是初中生物課的一部分內容，書上有好幾章相關知識，但印象已經比較模糊。記得老師當時并沒有在課堂上講過相關知識，只是組織我們去看錄像，男女還是分開看的。我們女生看得那部分紀錄片，只是告訴我們受精卵是如何變成人的，還告訴我們女生在青春期生理上會發生什麽變化。至于章佳明的言下之意，我不是不明白，他是擔心我會因為缺乏生理知識而突然變成懷孕少女，我有些氣怒道：“你就這麽小看我，我又不是笨蛋！”

他一板一眼地同我說道：“我知道你智商很高，但這事和智商沒關系，生理沖動每個人都會有。明天你們就開始正式放寒假了，你來L醫大找我一下，我找個女同學給你詳細講講。”

他還是第一次當面表揚我聰明，不過我聽了一點也不高興。我對他話語裏下意識對我的不信任感到惱怒，我生氣道：“我不去！”

“必須來，否則我就把這事告訴外公外婆。你知道他們不希望你現在就談戀愛，他們只希望你現在好好學習，高三畢業能順順利利考上一個理想的學校。”

我最讨厭他威脅我了，“你又知道了！我這次寒假回去自己和他們說，我相信他們會支持我的！”

“他們這個年紀的老人，在想什麽，你可有仔細想過？他們雖然一向縱容你，但不代表他們不擔心你，暗地裏不為你操心。你外公外婆都上年紀了，你還忍心讓他們為你不安？你應該懂點事了，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我咬着唇不說話，我讨厭他總是一副正确的樣子。

“我們L醫大的食堂很好吃，有你一直很喜歡的炸丸子和清真豆腐。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要一部手機，如果明天你來找我，我就帶你去買。”

難得他那麽好，願意賄賂我。可是，當年他說還我照片後來又敷衍塞責的事情，我一直記憶猶新。遂，我對他的承諾是沒什麽信任感的。

他見我不說話，又對我補充說明道：“當年那張照片，我确實騙了你。我那麽做是不得已，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煩我，可我沒有更好的法子。我保證以後再也不騙你，如果再騙你我就是小狗，永生永世都是小狗。”

我心裏說，你本身就是一只說話不算數的小狗。不過為了有機會得到手機，面上我還是點頭答允道：“好，我來找你。”

“明天上午，你到學校對面去坐15路公交，在倒數第二站下，我到時會在站頭接你。這趟車每10分鐘一班，正常情況需要40分鐘到我那裏。我們約明早10點站頭碰面，不見不散。”

“好，我知道了。還有事嗎？”

他搖了搖頭。

我轉身離去。

就在我剛剛走了三步遠，我聽見他在身後喊我：“菲菲……”

我老大不高興的回頭：“還有什麽事情？”

“我們一起忘記過去的不愉快，做好朋友吧。”

“你怎麽突然想起和我說這些？”我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又在暗地裏算計我，我總覺得今天的章佳明不夠讨厭，我有點擔心眼前這個是借了章佳明的外殼用其他不明生物冒充的物種。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默了一下才對我說道，“我們都長大了，不該再做那些幼稚的事情了。”

我摸着下巴，一邊研究他的臉一邊問他道：“你是章佳明嗎？還是他的孿生兄弟？或者你是誰易容假扮的他而我沒有看出來？”

他許是太尴尬了，“咳咳”咳嗽了好幾聲，才用他如常沒有溫度的聲音對我說道：“明天不要遲到，否則不給你飯吃！”

“你還是這樣，我比較習慣！我知道了，我閃人了！”說完，我轉過身一邊走，一邊舉起手敷衍地揮了兩下，無聲地和他拜拜。

我本來想去“小飯莊”找葉東的，但是為了不辜負他的一片心意，我決心回寝室等他給我上門送吃的。

誰知我剛剛跨入寝室大門，周敏就一把抱住我問道：“你哥哥呢？快帶我去找他，我要簽名！我要簽名！”

我堵住耳朵，阻止這位迷妹的魔音穿腦，小聲告訴她一個壞消息：“他回學校了！”

周敏 “啊啊啊”的叫起來了，一邊叫還一邊控訴道：“菲菲，你太不夠意思了，說好你要幫我要簽名的！枉費我愛你這麽久，你怎麽舍得讓我這般肝腸寸斷！”

我聽後雞皮疙瘩掉一地。為了免去我以後三年都遭到她的控訴和蹂.躏，我決定補救一下，我道：“明天我要去L醫大，你同我一起去吧。到時你自己問他要簽名，至于他肯不肯簽給你，就看你的本事了。”

“歐歐歐，菲菲，我真是太愛你了，我愛死你了！我愛你愛愛愛不完……”周敏抱着我邊唱邊跳，搞得我更難受了，我忙自力救濟道：“你不去找簽名簿嗎？”

“對的，我現在要把所有東西都準備好！”周敏激動地一蹦一跳地從我身邊蹦走了，我終于得到了清淨。

我們寝室，有四個人的床位。其中一個同學叫王振英，這位同學身嬌體弱，貌似心髒不好，剛開學還沒來學校上課，就先住院了，說是身體好些就回來。還有一個眼鏡小妹——金小從，只要一有空，就去樓上寝室找楊如靜了。據說，從初中時金小從就是楊如靜的忠實跟班。高一開學那天，金小從還為了沒有和楊如靜分到一個班級而黯然神傷了許久。直到楊如靜來叫她一起吃晚飯，她才算是又活奔亂跳了起來。是以，這寝室裏平時待得最多的只有我和周敏。我們的友誼也因此飛速發展。周敏什麽地方都好，就是一興奮起來完全是瘋魔狀态，讓人招架不住。比如說她喜歡的明星要來本市開演唱會了，她可以整晚都不停地哼歌，連續三天都興奮失眠，一開口必然是她那偶像。不過得間歇性神經病的人，只要過了那一陣就好了。所以，只要不刺激她，她一般情況下還是個好孩子。本着治病救人的宗旨，我平日裏總是盡可能讓她避免接受刺激。沒想到啊，讨厭鬼章佳明居然也是她一刺激源，這真是讓我去哪裏說理去！

我正想着放假前應該好好收拾一下，想想哪些東西需要帶回家，現在可以着手收拾起來了，就聽門外有人喊我：“葉東來了，在宿舍樓下等你。”我轉頭忙道：“謝謝啊。”那位帶話的同學揚揚手裏的包裝盒，含笑對我說道：“不用了，葉東已經用這盒點心謝過我了，你快下去吧。”

我來到樓下，葉東一臉快樂地看着我，我伸出兩個大拇指表揚他，他将手裏的一大袋食物交到我的左手上：“這些都是你喜歡吃的，一會兒趁熱吃，放冷了味道就不好了。我爸爸已經答應我明天跟你回家了，你聽了開心嗎？”

我看着葉東，有些不忍心地同他說道：“明天我要去L醫大找章佳明，後天我再回家。章佳明說得對，我們的事情暫時不能告訴外公外婆。他們年紀大了，我不能讓他們為我的事情而擔心。對不起，我這次不能帶你回家了。”

葉東神色有些黯然，随即他小聲問我道：“你哥哥是不是不太喜歡我？”

我用右手輕輕拍他的額頭，“他從小就是個讨厭鬼，除了他自己誰都不喜歡！你不必介意他的看法，有我喜歡你就夠了！”

葉東拉着我拍他額頭的右手，嘟嘴嘆息道：“小菲，我們寒假就見不到了，怎麽辦？我一定想你想得睡不着。”

我拍拍他的肩膀，笑着告訴他：“明天章佳明會帶我去買手機，等我有了手機我就可以給你打電話了。你現在把家裏電話號碼告訴我吧，我明天一搞定手機我就電話你。”

葉東聽後立馬興奮了起來，“我明天也讓我爸帶我去買手機，那寒假我們就可以用手機随時随地的保持聯系了。”

“嗯，這個主意不錯。”我對他贊賞道。

葉東的眼裏都是笑意，他拉過我的右手放平，接着用他的食指在我的掌心一筆一筆寫下他家的電話號碼，然後含笑問我道：“聰明的小菲，你記住了嗎？”

我點點頭，“放心，我不會忘記的。”對于數字，我向來敏感，過目不忘算是基本技能。

葉東在我的手背親了一下，對我囑咐道：“回家別忘了塗護手霜，還有別忘了……想我。”

“好。”我輕允。

第二天，突然聽到一陣鬧鈴響起，周敏立即興奮地一面起床一面叫我：“菲菲，起床了，我們和大帥哥章佳明約好了要去看他！走了走了！”

我眯着眼睛睜開一絲逢，瞥了眼枕頭旁的鐘，上面寫着7:00，我說：“今天沒有早自習，拜托我要睡覺，別吵我，否則我翻臉的！”

周敏不放棄道：“快點快點，我們不能讓大帥哥空等我們！遲到是多不好意思的事情！”

我懶洋洋地說道：“大姐，我們約的是早上10點，15路公交過去最多1個小時，8點半起來都嫌早好嗎？我要睡覺，你再吵，我就不去了！”

周敏許是感到我真有可能不去，于是乖乖地對我說道：“那我八點半叫你，今天葉東不在，我給你買早飯咋樣？鹹豆漿是沒有了，別的你要啥？”

“周敏，你再多說一句，我殺人滅口了！”我惱怒地喊道。

周敏這才識趣地走開。

等到周敏再來叫我的時候，鐘果然走到了八點半，于是我也就不再懶床的爬了起來，我打着哈欠洗臉刷牙換衣服，然後吃着周敏給我準備的早餐。雖然覺得這早餐的味道比不上葉東給我買的，但我是個知足的小孩，對于不勞而獲這件事本身已經足夠滿意了。

由于昨天已經有一大部分同學跟着家長直接回家了，學校一下子冷清了不少。我們穿過校門，在對面的公交站等了約莫三分鐘，15路公交就到了。公交車上，人還是挺多的，可好在站的地方還是能夠找到的。投幣之後，我和周敏一起移動到了車尾。一路上，我們随意聊天。感覺沒聊一會兒，車就到站了。瞟了一眼車站旁的鐘，才9點35分。來得太早了。本以為早到這麽多，肯定得在車站傻傻等讨厭鬼來接我們了。不想，他竟然已經來到車站候着了。

周敏看到偶像，那叫一個興奮，完全将我這個同居人抛之腦後，一步并作三步地來到章佳明跟前，“你好你好，我是菲菲的室友，我叫周敏，我很喜歡你，不不不是，我是說我很哈你，不不不對，我是說我很崇拜你，拜托你給我簽個名吧！”

可憐周敏155的身高太沒存在感，任她熱情地舉着筆和本子聒噪了好一會兒，章佳明仍舊毅然地無視她的存在，始終站立原地不發一語。直到看見我從周敏身後走出來，他才上前走了兩步，問我道：“早飯吃了嗎？”

我看見周敏可憐兮兮的眼神，只能為她向章佳明提議道：“要不你給她簽個名吧。”

“我又不是明星，亂簽什麽名！再說，萬一有人在上面随便寫上借款內容，到時我不是無緣無故就被坑了，我又不是傻子，幹嘛做這種無聊的傻事！還有，我同意你今天帶別人來找我了嗎？”

這種訓話的口吻，非常的章佳明。可以肯定，今天他肯定是本尊，完全沒有被外星人附體。我放心地看着他說道：“聽說你在我們學校有粉絲團，這是粉絲團的代表，特意跑來見你的。我沒有手機，不知道怎麽才能詢問你的意見。”

章佳明居然會笑，他勾起嘴角，問我道：“剛見面就直奔主題，是不是太直接了？”

“被你騙過太多次，太沒安全感了。拿到手機，我才能放心。”

“要想買手機，先回答我——早飯吃了沒？”

“吃好了。”

“那走吧，給你買手機去。”

我忍不住眉開眼笑，“嗯。”但我是個有良心的人，此時還不忘同伴：“那我同學怎麽辦？”

章佳明平淡道：“讓她先回去吧，這裏15路挺方便的。”

我一時沒忍住，對“金主”驚訝道：“啊？你這麽沒有人情味啊！她可是我室友！”

“你要人情味還是要手機？”

章佳明這個壞蛋，居然提出這種沒人性的問題！我瞥了一眼在角落裏被暴擊傷害過的周敏，雖然有一絲不忍心閃過心頭，無奈手機的魅力太大，是以我誠實地小聲說道：“我要手機！”

“SO，讓你同學回去吧。”

章佳明語氣平淡，但眼裏分明有得逞的笑意，我敢怒不敢言地應了一聲，“哦。”

接着，我沉默了一會兒後，還是忍不住對身邊的人小聲央求道：“要不你去說吧，否則我怕手機沒到手就搞出人命來！”

“你不是一向自诩武藝了得，還怕被人暴力攻擊！”他嘴角輕勾，語氣淡然地諷刺我。

我輕輕嘆息，“我不是說我，我是說我同學，她脆弱的小心髒恐怕不能再經受我的打擊了！你反正已經是她幻滅的偶像了，不如你就再送她一程吧！”

聽我說完，章佳明走過去，拿起筆刷刷刷在她的本子上寫了好些話，然後又對周敏溫和地說道：“今天我要陪菲菲買手機，要不同學你就先回去吧。”

周敏一下子血槽加滿，激動地雙眼含淚答允道：“好的好的，帥哥再見，帥哥拜拜！”

我見章佳明走過來，好奇地問他道：“你寫了什麽，她居然這麽開心滿足？”

“祝你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美麗永遠，心想事成。章佳明。”

“你的祝詞好有心意哈，真是好文采！”我淡淡諷刺道。

“不是你提醒我不要搞出人命來，我想想希波格拉底誓言，覺得還是應該救死扶傷，不能見死不救！”

章佳明挺适合講冷笑話的。我本該一笑而過。但他一臉正經地提起這些，還是讓我心中充滿驚詫，我不以為然道：“我還以為你是鐵血殺手，沒想到你還相信誓言！”

章佳明蹙眉問我，語氣冷怒，“在你心裏，我究竟是多麽十惡不赦的混蛋？”

這種問題，我覺得沒必要回答。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又開口問我：“你相信誓言嗎？”

我重重點頭：“闖蕩江湖，最重要就是言而有信！我許菲菲縱橫江湖的時候，一向是一諾千金的！不過……你真的相信每一個護士都能遵守南丁格爾誓言、每一個醫生都能恪守希波格拉底誓言？”

“別人如何想如何做我管不了，但我還是相信這世上終究是好人多，而且我非常願意做一個信奉那神聖的希波格拉底誓言的好醫生！”

我怎麽突然覺得章佳明很不像章佳明了，頭上突然長出光環來了。真怕一眨眼，他的背後還會生出翅膀來，這可真是要吓壞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章佳明：菲菲，你是不是對我有了那麽一絲絲好感了？

許菲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