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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皎輕易翻篇,揭過過去的事情,更加證明了她的胸襟和氣量。一時間大家對她觀感更好了。

太子黨中的人大多都是守舊的官員,認為儲君太子才是正道,這部分官員在朝中上了年紀,家中孩子和陳皎年紀相仿。五皇子一事後,他們便回家讓自家兒子出面邀請陳皎小聚,緩和彼此間的關系。

數日後,陳皎收到一張春日詩宴的請柬,參加的人基本都是在權貴子弟。

顧名思義,春日詩宴便是大家聚在一起吟詩作對,飛花投壺,都是些文人間的雅趣。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長安權貴子弟中也分為幾個圈子。嫡出的少有結交庶出,文官出身的看不起武将,有爵位的自覺天然高一等,奮發上進的則是鄙夷碌碌無能之人。

像陳皎這種出了名的纨绔,便極少出入詩宴這種高雅場所。一是沒人帶她玩,二是她對作詩賦詞沒什麽興趣。主要是她沒文化寫不出來,也做不出讓小厮門客提前寫好小抄這種事。

但這次情況特殊,諸位同仁主動向她示好,為了将來共事和睦,她不能不去。

陳皎不僅自己去,她還帶上了好友王時景,美名其曰帶對方提前适應考上狀元後出入的場所,感受文化熏陶。

鑒于陳皎前不久得罪心機深沉的五皇子,為了自己的安全,她最近出門不僅帶着随身侍衛,出入哪裏都拉着好兄弟王時景一起上下學。

王時景自幼學武,既然有着闖蕩江湖的夢想,武功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而且他是右相府的孫子,在這個節骨眼上,除非五皇子想直接掀桌子反了,否則絕不會動到右相頭上。

舉辦詩宴的人姓周,是京兆尹長子,年紀二十有餘,已是舉人的身份,絕對稱得上一句年少有為。他一月前從江浙游學歸家,将參加今年科考。

詩宴地點在城郊外的某處溫泉山莊,桃花翩翩,溪水潺流。

長安郊外,秀麗的溫泉山莊外。數輛馬車停靠在大門外,一位頭戴小冠的年輕公子從馬車上悠然走下。

周公子看着牆外成片的清麗柳枝,淺笑道:“良辰美景大好春光,與諸君共賞。”

另一位參加詩宴的公子手握折扇,漫步至他身旁,微笑附和道:“我聞到了,春日的氣息。”

就在這時,後方忽然橫沖直撞來了輛馬車,險險停靠在旁。一個人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她頭戴儒巾,雙手叉腰:“哇!我聞到了烤鴨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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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少年也從車廂內沖了下來,扶着柳樹枝幹便開始幹嘔。

其他人:……

諸多文人看着這兩個忽然冒出來的人,剛生出的那點雅興全沒了,一時間心情憋得難受。

詩宴主人周公子抽抽嘴角,目光從陳皎身上掃過,然後落在了扶着樹幹的王時景身上。

王時景是太子的表弟,當今右相的孫子,戶部尚書的小兒子。王家勢大,連帶着王時景的地位也水漲船高,在長安權貴子弟中,屬于二等梯隊頂層。

一等梯隊當然是幾位皇子和公主了,皇權之下,皇帝後代都被稱為龍子鳳孫,已經超越人類,品種都不一樣,沒法比。

而陳皎這個永安侯府世子,在王時景面前就不夠看了。衆人掃了她一眼,毫不猶豫地決定先和王時景攀談。

有人皺眉,上前一步關心詢問道:“王公子這是?”他剛靠近一點,王時景又幹嘔一聲,衆人當場沉默了。

為了不傳出自己把右相府的公子熏吐這種傳聞,大家都默契地不肯動身了,場面一度十分尴尬。

陳皎是沒有這種擔憂的。他慢吞吞地走到王時景身旁,拍了下對方的肩膀,感嘆說:“時景弟啊,郊路崎岖,我都說了不要在馬車上看書,反正你又看不懂,你非不聽。這下好了,暈車了吧?”

古代并不像現代道路鋪了水泥青瀝,長安城中還好些,往外的郊區道路便各不相同了,好的地方是大小不同的石子鋪成,差一些的便直接是爛泥,本就不大的馬車行駛在上面十分颠簸。

就這樣的情況下,王時景不知道哪根筋抽了,非要在車上看書,結果毫不意外地暈車了。

王小少年低着頭幹嘔,含糊道:“我要考,狀元……”

陳皎抽抽嘴角,猜對方估計是又被右相刺激到了。

唉,年輕人啊!

詩宴主人周公子見氣氛緩和,主動走上來道:“陳世子,又見面了。”長安不大,他們都是權貴子弟,雖然說不上熟悉,可彼此也是見過的。

陳皎面向他,喜氣洋洋地拱手道:“周公子你好你好啊。”

她擡頭看了眼天色,見已日上葉梢,将零碎散落到肩前的發絲拂到背後,雙手合握:“我掐指一算,是不是該開飯了?”

這處溫泉山莊離長安城數十裏,古代道路不夠平坦,陳皎坐了一個時辰的馬車才到這裏!

一個時辰,便是兩個小時。她本來還打算來賞景看看春光,結果颠簸了一路,現在是屁股也疼,肚子也餓,頭還有些暈,只想趕緊吃完好回家睡覺休息。

陳皎問出這句話後,周公子眼角也抽了抽。他父親是京兆尹,接觸的有市井小民也有王公貴族,總說人世間什麽人都有,他待人接物修行還不到家。

周公子外出游學一年,自認為閱歷增長許多,沒想到剛回長安便見到陳皎和王時景的第一天,便差點當場破功。

他僵着臉勉強應了句,便和其他幾位公子匆匆離開。

陳皎看着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莊園大門內,伸手接過随身小厮找來的水,拍了拍王小少年,遞給對方說:“好了,漱漱口。”

王時景眼淚都快要幹嘔出來,接過水喝了一大口,忽然問道:“陳兄,你能告訴我怎麽才能像你這麽有先見之明嗎?”

陳皎微微蹙眉,不解:“什麽?”

王時景眼神崇拜,誠懇道:“你昨日囑咐我出門前少吃點,是早就預料到我會暈馬車嗎?”

幸好他沒吃什麽東西,現在只是幹嘔,否則場面估計會更難看。

陳皎抽抽嘴角,目光詭異地看向王小少年,拍拍對方的肩膀,最後什麽都沒說,沉默地走了。

她本意是想指詩會是為招待王公貴族,夥食肯定不會差,便開玩笑讓王時景出門前騰點肚子,今天多吃點。誰能算到他會不安常理出牌,在暈倒頭暈目眩的馬車上看書啊!

……

進入莊園內部,有一條汩汩流動的小溪,溪水清澈見底,內裏還有金魚在浮萍下游動。這個時代奉行一人一桌,也就是分餐制。沿着小溪,每人面前擺放着一張小木桌,客人便跪坐在木桌之後。

客人到齊之後,宴會正式開始。陳皎和王時景一個是今天的主要客人,一個是太子的表弟,兩人身份特殊,座位都被安排在上首。

衆人入座後,注意到位置的變化後,眼中不由閃過一絲不滿。

盡管出門前都得了家中長輩叮囑,交代此次宴席目的是為修複與陳皎間的關系,但這群天子驕子們還是忍不住産生不滿。

都是王公貴族,他們這群人中身份比陳皎高貴的也不是沒有。王時景是太子母族便算了,憑什麽你陳皎了不起,能坐在上首?

不得不說父子相承一脈,這群人表達不滿的方式和他們父親一樣,那便是孤立陳皎!

不跟你說話,故意忽略你,飛花令和投壺點酒也都不帶你玩!

這種方式其實非常管用。冷暴力剛加入團體的新生,形成孤立打壓的策略,對方惶恐孤獨之下,往往會為了融入環境讨好他們。這也是為什麽轉校生更容易遭到排擠和校園霸淩。

但陳皎不是普通人,之前諸位大人的辦法已經證明了——她不吃這套!

數道點心佳肴呈上的同時,詩宴也正式開始,由主人牽頭,起了飛花令,随後定下題目開畫,以便待會兒評選出最優的作品。風景秀麗,衆人志同道合,春風宜人,文人雅興總是一件浪漫的事情。

除了陳皎和王時景。一個是沒人搭理插不上話,另一個則是聽不懂。

王小公子一上課就想睡覺,在國子監的成績比陳皎還要差,要讓他跟着一群人七步成詩,揮手作畫,實在是有些為難人。

偏偏這群人還總是點名他,玩笑說待會兒要評選今日最佳的詩詞和畫,還說每人要彈琴獻奏一曲。

才十五歲的王時景頓感頭大,壓力不次于逢年過節被爹媽拉出去表演才藝的小孩。

就在王時景抓耳撓腮,糾結自己要怎麽蒙混過關時,回頭一看,發現身旁的陳皎居然在十分淡定的享用桌上的佳肴!

精致的糕點,清蒸鲑魚,甜而不膩的烤鴨,陳皎吃的十分盡興。

單純的王小少年呆了呆,問道:“陳兄,你不作詩嗎?”

陳皎夾起一片鴨肉,随意道:“不作啊。”

烤鴨腌制入味,用木柴烘烤許久,每一片鴨肉都恰到好處,香甜不膩,一口咬下去還有少許汁水。

她瘋了才會放着這些美食不吃,在一旁作詩。

王時景握住筆,小心翼翼道:“那我們豈不是很丢臉?”

陳皎也驚了:“丢臉就丢臉呗,反正我們又不會。”

不寫會丢臉,強行寫出來效果也好不到哪裏去,說不定還會被人背誦嘲諷,更丢人。

王小少年撓頭想了想,點頭道:“你說得對。”

想了想,他又崇拜地看向陳皎,說:“陳兄英明,什麽時候我能像你這麽不要臉就好了。”

陳皎:……?

見她表情不對,王時景撓撓頭:“我說得不對嗎?”

陳皎咬了顆花生米,淡定提醒說:“你還是好好讀書吧,別去闖蕩什麽江湖了。”

王小少年鼓起眼,不解:“為什麽?”

陳皎淡淡道:“就是覺得你這個情商,行走江湖很危險。”她也是打不過王時景,否則鐵定要給對方來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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