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再回寒潭
(一)
火滅了,散出缭缭白煙。幽冥正準備離開,好巧不巧,白華這時奇跡般的回神醒了。
“別走別走,我招,我招!”
若是實在糊弄不了,那就別糊弄了。骨氣是留給活人用的,但前提是你必須是個活人。這兩句座右銘是将才腦充血時新鮮出爐的,白華回了回有些酸脹的眼睛,一下子仿佛想清楚了很多。
“這位族友大人,可否先将我放下來,我保證全部都說,若執意倒挂着說,也可以,只是我怕情急之下我激動了腦充血嗝屁了,不是就......哎喲......”
地上一聲悶響,白華摸着屁股,斜眼怒瞪了一旁的人,眼中恨意稍縱即逝,換上了個獻媚的笑眼對上了幽冥的冷眸,笑容一收,再換了一個嚴肅認真的模樣。
“沒錯,我是活了幾百年了,降世于天地初開時。”
深不見底的黑眸裏透出的驚訝一閃而過,既而換了個以手托額的姿勢,閉目繼續聽着。
白華頓了頓,像似快速的思考了什麽,轉而道:“我是怎麽來的,我确實不知道,或許就是天地混沌的時候吸了些靈氣就這麽随意形成的,那幾個天神不也就是天地混沌中八顆靈珠幻化的嗎。反正後來我就一直晃蕩游玩了幾百年,後來有了八族,所以沒事也混進八族中去打發時間,但是從來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
白華揉腿的動作慢了下來,一邊摻和着真真假假說着,一邊悄悄試探着瞟了瞟對面冷俊臉上的微表情。這一臉無波無紋死水一般的表情,白華到底還是看不出個究竟。心想,或許真是個面癱。
“其實那顆小白球是我撿的,真的,就在現在的西荒俊林那邊,以前那裏沒什麽東西的。最初它化成衣服的時候我也吓了一跳,後來發現衣服不染塵不會髒,遇水不曬自己能幹,不洗也能穿個幾十百吧年的,我知道這是個寶貝,所以就一直穿着,它同我久了也與我有感情了,我看到你把它捏得連渣都不剩,我這不才氣急敗壞,口無遮攔。”
白華自是臉上表現的已經十分中肯,中肯到連自己都差點兒相信了。
“這次保證說的都是真的,比珍珠還要真!”白華又補了一句。心裏默念着:走心,最重要是走心!
這走心的要訣要回顧到早些年在水界遇到一個被棄族騙子說起,那日騙子抓着白華,連哭帶跪說他老婆跟人跑了,孩子重病,急需用錢,白華看着騙子哭的跟個淚人一般,臉上盡是憔悴,說話中肯且十分可憐,男兒有淚不輕彈,一個大男人能哭成這樣,夠可憐的。這心一軟就給了騙子十顆尚好珍珠。
兩天後白華心軟又去了一次騙子說的住處,琢磨着再送幾顆,屋子裏面除了幾個老實巴交正準備去耕地的人以外,哪兒有騙子的身影,這才知道被騙了。
幾年後白華在風界再遇到騙子,騙子已經是泗風族一富貴人家的上門女婿了,騙子認出了白華,白華也認出了騙子,事情并沒有按照什麽狂揍一頓,索還珍珠之類的情節發展。倒是騙子将白華領到了府中做客,如朋友一般介紹給妻兒老小,白華在府中蹭吃蹭喝呆了一月,走的前一夜騙子設了個送酒宴,給了白華一個繡金邊的錢袋子,裏面竟然裝了五十顆珍珠,騙子說多虧了白華昔日的十顆珍珠,這才能輾轉來了風界,娶了個老婆,安定日子過久了也不再行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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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燭夜談把酒言歡,高興之餘騙子又将畢身騙術經驗分享了給她,所謂經驗也就是十個字:‘騙人先騙己,最重要走心’。
自‘走心的話’說完也有小半會兒的時間了,白華也疑惑這面癱臉到底在沉思個什麽?心中不乏忐忑:難道自己還不走心?忐忑的同時又看了一眼腳踝一圈紅印子,看得額間起了一小撮汗,順着連向脖子滑了下去。此時竟能清楚的聽見心髒的跳動聲音。
騙人先騙己,最重要走心,白華覺得要領自己這方已經深深體會到了,自己這麽一五一十的.....騙,這半真半假的,應該這次能化險為夷了........吧。
(二)
晨光掙脫開雲霧的束縛,終于灑下了一片淡黃色的暖光來,陽光照進了這一片樹林的空隙地上。白華眯着眼睛環望了一下四周,眼睛定在了吊了自己大半夜的麻繩,心裏陡然一顫。
“走吧。”
白華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順着聲音僵硬的轉過了頭,有些不敢确定。
“啊?”
溫暖陽光灑在他好看的臉上,劍眉下的雙眸卻一直冷着。
“天已經亮了,走吧。"
白華心裏樂開了花,立馬騰了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高興的應道:“好好好,昨天多謝族友相救,至于你吊我一晚上的事情和你捏了小白球,與這救命之情一筆勾銷,你我二人此後不再相見,後會無期!”
白華邊說着邊朝後退,說罷假意揖了揖,轉身朝與之相反的方向拔腿就跑。這卯足了勁兒跑了幾十步,白華又覺得不對,怎麽身旁的樹木都比自己跑的更快一般,既而低頭一看,心肝兒連着腎一道抖了一遭,這腳怎麽不聽使喚倒着在跑。側身一看,這身旁不是那面癱臉是誰,這倒跑的步子倒好,還配合着身旁走路的人。
“你不是叫我‘走’了嗎,這是幾個意思?”
身旁的人停了下來,白華依舊倒着在原地小跑。
“我說過要分開走?”
白華語塞,仔細想想,好像真的只說了‘走’。正在呆怔之際,忽覺手腕一緊,擡手一看,竟多出了一條紅色手繩。白華小跑着擡起了左手,疑惑的看着手上的紅繩,又将左手擺晃在幽冥眼前,問道: “這又是幾個意思?"
“免得你再跑!”幽冥打開了橫在面前的手,随之一揮。
白華不聽使喚的腿便停了下來,腳一停,右手立馬就開始拉扯着左手的紅繩。
“不用白費力氣,以你的能力,自是解不開。"
前面的人頭也不回的說着,話語中似有幾分瞧不起人的語氣,白華朝着前面的人拳打腳踢的比劃了一陣。
“跟着。”
白華身體一斜,扶着一棵小樹保持了平衡。
“去哪兒?”
“寒潭。”
扶着樹的手摳緊了些,腦補着昨日的畫面,哭喪着小臉說道:“不去行嗎?”
“是想被再吊起來?”
“.....”
“跟上!”
白華疾走了幾步,跟在幽冥身後約摸兩三步的距離。
剛才白華的話,幽冥也不全信,只是眼下碧溪寒潭中的黑蛟是首要解決的問題,沒必要将時間繼續耗在這些半真半假的故事裏,既然有通心繩在,也不怕她跑去哪裏躲着,至于到底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他大可以解決了黑蛟,再慢慢研究。
(三)
走了一個多時辰,兩人又回到了碧溪寒潭。潭水依舊清澈,和煦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擠進了來,成了點點金色的光斑,柔柔的灑在潭面上,綠樹倒影在潭水之中,偶然一陣微風飄過,潭水泛起一層層細細水波紋。如果不是知道了潭中有條巨型黑蛟,白華怎麽也覺得這是片風景極好的地兒。
幽冥飛身一躍,站在了離潭邊幾丈外的樹枝上,白華用手在眉間搭了個棚,擡頭仔細觀望着負手站在樹上望着寒潭的人。
陽光被層層疊疊的樹葉過濾,漏到他身上變成了淡淡輕輕搖曳的光暈,風将他的衣袂和着身後的黑色長發一同吹起,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五官雕刻分明,俊美脫俗,也就是面容表現得太冷漠了些,若是能笑一笑,說不一定.....
想到這裏,白華呼吸一緊,閉眼甩了甩腦袋,幻覺,都是幻覺,要想想,仔細想想昨日的慘絕人寰和喪心病狂。這樹下的人一來二去,和內心的小人兒鬥争了一會兒得出了結論,又來來回回的做了幾個深呼吸,這才覺得剛才是陽光太刺眼,太刺眼。
待她再擡頭時,只見樹上的人正用那雙冷傲孤清的眼盯着她,随即一個縱身往下。時間仿佛放慢了一般,陽光,微風,還有空中不知哪兒飄來的白絮,混在這之中的是一個身着玄墨色的錦衣俊美男子,衣袂翩翩,帶着一絲春風煦日的微笑,還有身上好聞的蘇合香,一同迎面朝自己飛來。白華不禁看着,嘴角竟就咧了一朵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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