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那一抹快意的笑

傍晚的時候,寧家人陸陸續續回來,看到寧光已經在竈間忙碌,都松了口氣。

這幾年家務事都是寧光做,她忽然燒的人事不省,着實讓家裏亂套了一番。

“賤貨就是矯情。”寧月娥很滿意她醒了就開始幹活,但話是這麽講的,“早知道就不請赤腳醫生了,平白叫家裏花錢。果然美頭家就是沒用,像宗宗長這麽大就沒生過病。”

寧宗聞言跟着起哄:“姆嫚,寧光怎麽能跟我比?她就是個廢物!”

寧月娥眉開眼笑的附和:“宗宗說的對!”

褚老婆子跟寧福林都寵溺的看着家裏的獨苗,一旁正在收拾農具的苗國慶嘴唇蠕動了下,想幫女兒說幾句,但最後到底沒敢。

而竈間的寧光盯着竈膛裏熊熊的爐火,木着臉,像是什麽都沒聽到。

堂屋裏嘻嘻哈哈了一陣後,似乎是褚老婆子說了句:“整天死氣沉沉的,怎麽看怎麽晦氣。”

應該是在說她了。

但寧光仍舊無動于衷。

這一天無話,次日早上,她醒過來的時候覺得渾身酸軟,一點兒都不想動。

可是不過稍微躺了躺,寧月娥就在堂屋打家掼夥了。

苗國慶匆匆忙忙的進來問:“美頭,你今天怎麽樣?”

又小聲抱怨她太老實,“你都沒好全,昨天怎麽就開始做事了?你這麽一做,今天說又不好了,他們怎麽會相信?肯定說你裝的。”

寧月娥現在就在罵寧光小小年紀就作妖,明明昨天都做事那麽麻利了,休息了一晚應該更好了,居然還躺着不起來:“這是故意要我老子給你做飯呢,你也不看看你配不配!指望我伺候你個賠錢貨,那是做夢!”

“你少說幾句,當心吵了嫲嫲。”苗國慶看女兒直愣愣的看着屋頂不作聲,嘆口氣,走出去勸寧月娥,“小光昨天根本沒全好,你也不想想她這次燒的那麽厲害,這才起來怎麽就能好全?她今天沒力氣做早飯,我來做吧。”

“都是你,慣的她!”寧月娥立刻把矛頭對準了他。

但到底怕吵了還沒起來的褚老婆子,聲音總是低了八度下去。

這天因為苗國慶做了早飯,寧光得以休息到晌午才起來。

就看到竈間冷鍋冷竈的,堆了一堆碗筷等着洗。

不用問也知道這是留給她的。

索性後鍋裏還有一碗稀飯,上面擱了兩塊爛腌菜,應該是苗國慶給她留的,不過這時候天冷,已經涼了。

寧光就開始燒水,順便熱一熱。

結果剛熱好,端着吃了一口,寧宗踢踢踏踏的跑進來,張頭張腦:“你在偷偷吃什麽?”

定睛一看才不說什麽了,只嚷着要吃雞蛋。

寧光最恨他私下來說吃雞蛋,因為這時候家裏養幾只雞,生了的蛋都是攢夠一批拿去鎮上賣了換錢補貼開支的。

當然以寧宗在寧家的地位,吃雞蛋沒有任何問題。

有問題的是這個該死的弟弟總是将誣陷她當成一種樂趣,他這會兒過來要寧光給他煮雞蛋,寧光不答應的話,他就會去告狀說寧光欺負他;寧光給他煮了,他過後又不承認吃了雞蛋。

然後褚老婆子他們就會懷疑寧光偷吃,照例一番打罵。

這時候寧宗就會在邊上笑,覺得自己好聰明。

其實寧光懷疑自己的太太他們斷不至于這麽糊塗,每次都被寧宗騙過去,之所以還是相信寧宗的話,一個是不想駁了這個心肝的面子;第二個就是心疼,拿她當出氣筒。

昨晚浮現的那個念頭本來是在腦海裏載沉載浮的,這會兒聽了寧宗這話,寧光忽然就下定決心了。

她三口兩口扒完稀飯,啞着嗓子說:“隔三差五你就要一次雞蛋,還有什麽新鮮的?”

寧宗以為她不肯給自己弄,就揮舞着拳頭吓唬她:“我去告訴太太跟牙牙!”

“你想吃城裏才有的巧克力嗎?”寧光看着他,忽然問。

“……你偷藏了?”寧宗一聽,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懷疑道,“你想死啊,有好吃的不給我!”

“我現在沒有,但你知道的,我跟安怡關系好,她那兒這種東西可多了。”寧光平靜說,“等我把這裏收拾好了,就帶你去找她要……不過你可不能告訴太太他們,太太他們不喜歡我們跟趙家人來往,知道了肯定要說我們的。”

寧宗狡猾的說:“他們只會訓斥你,才不會說我。”

又說,“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借我當幌子去見沈安怡!還說什麽給我吃的,根本就是想哄我呢!你真是太不要臉了……等會兒沈安怡給的巧克力什麽不夠多,我回來就告狀。”

他邊說邊觀察着寧光的臉色,做好了讨價還價的準備。

然而寧光卻連眼都沒眨一下:“你等我會兒。”

她今天雖然還沒好全,但在床上躺了半上午,多少恢複了點。

這會兒手腳麻利的收拾好,在髒的看不出顏色的抹布上擦了擦手,就說:“走,咱們去見安怡。”

但是出門之後卻沒往趙富梁家去,而是拉着寧宗躲着人視線朝村外走。

寧宗狐疑問:“沈安怡在外面?”

“……嗯。”寧光眯着眼,說,“她外公家露臺上可以看到前頭的水塢,我們去那兒,安怡跟我約好的,過一會兒就會去露臺上走走,看看我在不在水塢。在的話,她就帶着好吃的來找我。”

“那我們快點走!”寧宗一聽連忙催促,甚至跑在了她前面。

卻不知道,身後的姐姐看他的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刀刃。

寧光說的水塢,掩映在一大片白茅之間,在春夏草木葳蕤的時候,連進去的口子都被堵的密密實實。

這年頭固然不富裕,比起寧月娥那一代人年輕時候要好多了,所以這些白茅雖然是不錯的燃料,卻也沒什麽人收割,就任它們自己衰殘之後腐爛,當成肥料,第二年繼續萌出新芽,長出又一輪的郁郁蔥蔥。

如今這些白茅雖然都枯黃了,卻還堅強的站在那兒,固執的遮擋着身後的景象。單是從路上走,根本看不清楚水塢的詳細。

只有站在人為留下來的口子裏,才能居高臨下将水塢上發生的一目了然。

但大冷天的,又快過年了,大家窩家裏松快、看炒米、找人唠叨都來不及,誰會跑這種地方來?

也就寧宗年紀小嘴又饞,而且一直欺負姐姐習慣了,潛意識裏覺得姐姐根本不敢騙他,才這麽容易上當。

“這個水塢是為了方便村裏人去田裏幹活回來洗手洗腳才弄的,從小大人就讓我們不要随便過來,因為離村子裏有段路,要是掉下去,沒人經過的話,村裏根本發現不了。”寧光冷漠的想,“等會兒趁寧宗不防備把他推下去,這大冷天的,身上衣服穿的多,不怕他淹不死!”

她想到那種場面就勾起一個有些快意的笑:這個弟弟不是說他身體好從來不生病嗎?從出生開始被捧着護着,吃穿用度都是家裏能夠提供的極限……這樣不生病有什麽好奇怪的!

倒是自己,摔摔打打,磕磕絆絆居然也活到了現在,寧光覺得自己的生命力也真不是一般的頑強。

也許真的命賤吧。

不然怎麽會被寧家上下使喚這麽久,看起來還要被繼續使喚下去,直到以後嫁人賣個好價錢,甚至婚後還要繼續忍受娘家的敲骨吸髓……通過讀書改變命運的可能那樣的渺茫,寧光自己根本不抱希望了,而其他她所知道的路徑都沒法躲開這冷酷的一家人。

寧光不知道自己的未來還有什麽可期待的。

她以前忍,是因為年紀小,對生活根本沒有什麽确切的概念,很茫然的逆來順受;

她這一年來的忍,是因為沈安怡給她描繪了一個充滿曙光的未來,她有着憧憬跟希望;

但她現在,忍不下去了!

所以既然沒有若幹年後遠走高飛揚眉吐氣的可能,倒不如有仇當場就報了:弄死寧宗,然後自己也跳下去自.殺,既報複了這個處處跟自己過不去的弟弟,也讓寧家上下品嘗一下,什麽叫做錐心之痛!

“唯一對不起的就是阿伯了。”寧光心裏默默想着,“阿伯還是護着我的。”

可這麽點溫暖,還不足以讓她此刻心中燃燒着的仇恨熄滅。

而且,“姆嫚都這麽大年紀了,難道還能再找個小夥子生孩子嗎?肯定還是跟阿伯過日子的。”

至于說沒了孩子的寧家會不會對苗國慶更惡劣……又能比苗國慶現在的境況壞多少?

“沈安怡呢?”不知道就裏的寧宗三蹦兩跳到水塢上,這水塢由一個三米長的駁岸,連接着一塊通往池塘深處的樓板組成,因為在村外,除了農忙那會兒,從田裏回來的時候正好在這裏洗滌,一向都沒什麽人的。

寧宗跳到空蕩蕩的樓板上蹦了蹦,高興的問,“她成績那麽好,視力怎麽樣啊?不會看不到吧?”

趙富梁家樓房的露臺,在池塘斜對面的樹梢裏若影若現。

寧光面無表情的走到他身後,一邊說着:“馬上,她馬上就會來了。”

一邊伸出手。

就在這時候,身後忽然傳來“咦”的一聲,有人狐疑問:“寧光你在幹什麽?”

寧光頓時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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