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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夜色中的京城，美麗又寧靜，除了街道上偶爾走過一個打更的人便再無其他。美麗的夜色，寧靜的街道，安詳熟睡的百姓……

這些組合竟是如此的和諧，如此的凄美，又如此的讓我羨慕、嫉妒又心痛。我是逃出了王宮，逃出了那用金銀打造、鑲着上好的白玉的金絲籠，如今我已逃出了禁锢，飛回了我本應存在的藍天，再次觸摸到我所熟悉的空氣，這明明就是我的天地，我所熟知的一切，往日雲煙歷歷在目，可為何天大地大卻再也沒有我能夠容身的家了呢？

我順着街道，望着那在黑夜中依舊高聳的梧桐樹，模糊的輪廓讓我回憶談是真的存在于這世間，還是僅存在于我的記憶中，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場美好的錯覺。

朱紅色的高牆，氣派非常，高大的門楣，氣勢*人。

跨進這高大的門檻，我曾經在這裏哭過笑過，玩過樂過，這孕育我的家，如今已空無一人……

望着這空蕩蕩的屋子，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竟依然是如此熟悉……

我本以為現在的我應該會忘記這感覺，漫長的一年本應該消磨我所有的感覺，可為何現在卻依然這般熟悉？熟悉的讓人透不過氣來……

我的寝閣，依舊和我離開的時候一樣，和一年前一樣，一樣的擺設，一樣的布置，一樣的味道，可又為何這棟大屋子卻變得和這間寝閣一樣，空蕩蕩的、靜悄悄的？……

這叫人發狂的也的寧靜，家的死寂，我的父親、母親、還有哥哥們，我竟在一夜間都失去了……

傷痕累累的心已讓我無法因為什麽所謂的“觸景生情”而更加悲傷了，但這刺骨的冰冷依舊劃過了臉頰，沒有啜泣，也不會啜泣，但冰冷依舊濕潤了雙眼。

爹死了，只因龍逸的一句話、只因所謂的功高蓋主而死，還真難揣測，但是龍逸是給父親扣了怎樣莫須有的罪名将他處死，又是處以什麽樣的死刑？是白绫、絞刑、賜毒酒，還是幹脆一點的直接斬首？……

爹是死在這間屋子……這間……這間……還是這間？

我發瘋似的任淚水滑下，任夏日微涼的夜風吹幹淚水，拼命的在将軍府裏跑着，将一間間屋子的門一扇扇的狠狠推開。

最後，我脫力的托着疲憊的身心走出将軍府，沿着街道走向城門，我要離開京城，離開這裏，去邊境找哥哥們，希望近日邊境無事，他們都還健康的活着。

今夜格外寧靜而美麗，像是一層華麗的僞裝、暴風雨前驚世的美麗，可誰又能預料到明夜、明早呢？

出宮時，我殺了沈鷹，當明早當經皇上的寵妃的二哥屍首被發現時，堂堂朝國舅的屍首被找到時，當沈縱發現自己的兒子竟然死在王宮時，一切就會變得不那麽平靜了，若發現出宮令牌被奪，當通緝令四下的時候，首先就會将今夜出城人口一一追回嚴加盤問，那麽今夜出城便成為了下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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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為今之計只有呆在京城，這至少要比匆忙出城要明智的多，即便他們發現被打入冷宮的月妃逃出了宮，也不會想到她會膽大大出宮後依然藏匿于京城之中、天子腳下而久久不去。

于是，已出城的我又再次循着一條僻靜的小路折回了京城。

次日，果然如我所料，一切都變得不是那麽太平了。雖然面上沒有明說，可一趟趟在街上加尋的人馬已說明了一切，也因此，城中的氣氛變得有些緊張。

“喂，最近有點奇怪啊，這京城裏一趟趟巡邏的人跟的也真緊呢。”京城的一件小茶館裏，我要了幾碟小菜，正吃着的時候，臨桌的幾個男人壓低聲音小聲道。

“看你的樣子，應該也外地來的吧，今天才進的京？”

“我是外地人，今天早上才進的城，沒想到一進城竟遇上這勢頭，兄弟，這京城到底是出了什麽事兒！”

“這可不，這個月可出了不少事兒呢！前陣子連那個定國大将軍都遭了殃，聽說被降罪賜毒酒在朝堂上給處死了呢，還說勾結武臣意圖造反什麽的，還有他那五個兒子，說來也可惜，個個都是當世卓越的武将，雖然沒有下令被連帶着一同處死，但也都從将軍貶為了士卒，分別發配到各個邊境去守邊呢。”

“竟有這等子事兒？”

“可不就這樣，本以為大将軍唯一的女兒蒙皇上垂憐未被牽連在內，多多少少能過上幾年好日子，惡口沒想到昨天王宮裏一場大火……唉，我親戚在宮門當差，說宮裏傳出的消息，昨天大火，竟然将月妃娘娘給燒死了，而且連當今國舅沈鷹都死了！皇上大怒，命國舅秦俊徹查此事兒，現在正下令全國通緝呢，說什麽要遇到行蹤詭異的人都要及時上報，這次看來宮裏真是下了狠功夫呢。”

“這麽看來，我在邊境做生意的時候聽說的那些傳言也都是真的了，我當時還全當笑話聽，完全不在意呢。”

“什麽傳言？說來聽聽啊。”

“唉，這麽看來，大将軍一家也挺慘的，自己人死了不說，連他的五個兒子也……唉，聽說他的大兒子蒼蘭風、三兒子蒼蘭翺、四兒子蒼蘭貝因為邊境告急已經戰死了，二兒子蒼蘭戰和小兒子蒼蘭翔目前下落不明……先前只以為這都是些傳言，想在經你這麽一說，這傳言看來八成是真的了。”

！！！！大哥……三哥……四哥、都……戰死？

晴天霹靂，本以為我拼命逃出宮，我們兄妹還會有機會再見，還可以一同感傷爹的死，悲慘的互相舔着彼此的傷口，謀劃着複仇的大計，可如今……

總是一個人挑起蒼蘭的重擔的大哥……總是時不時的就犯沖、一見面就不忘唇槍舌戰一番，而其實卻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彼此的三哥和四哥……竟然都……戰死……

——“柔月，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哪怕這世間千萬珍寶都在眼前都比不上一個活潑天真的你，知道麽？”

那時，我玩累了，一身臭汗的我一個勁兒的鑽進大哥懷裏，沖大哥直撒嬌，要他抱抱，要他給我扇風，哄我睡覺，完全不理會此時的他正軍務纏身。

而大哥只是無奈的笑笑，撫摸着我的長發。

他的手，很溫暖；他的懷抱，很安全，不知不覺中我漸漸的就睡去了。

————“柔月，柔月，好嘛，我的好妹妹，不生三哥的氣了，好不好？三哥幫你把那個夫子趕走，咱們今天不學舞了，三哥哪兒也不去了，就呆在家裏一天，好好教教你劍術，好不好？我們柔月最大度了，從來都不生氣是不是，來，三哥來教你劍術。來！對，就這麽握着劍，對，就這麽把劍握好。”

爹讓三哥看着我在家裏好好學舞，我只是随便使使小性子，三哥當真了，竟急的滿頭大汗，為我跑這跑那，只為了讓我開心。

三哥，是第一個教我舞劍的人……

————“小妹，你放心，哥哥我雖然不怎麽可靠，可是我還是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開創屬于我的新的時代。人們都說皇家公主唯一的用處就是和親，而重臣之女唯一的用處就是取悅皇上，鞏固朝中地位，可我絕對不會讓這一切發生在我們蒼蘭家，我們蒼蘭家的女兒不是為了争權奪利、取悅別人而生的，我會讓你幸福的，我會讓你真正走出權力的漩渦……柔月，作為蒼蘭家的一員，你唯一的義務就是幸福，其他的什麽破事兒，就由我們這些做哥哥們的替你做就好了，知道嗎？”

那年生日，我望着如綢緞般的黑夜，數着天上不算很多的星星，興奮的許了個這輩子都不可能實現願望——我想出去走走，好好的看看這個世界，看看外面的新鮮事兒，見見更多的人，看看他們有沒有我的哥哥們英俊漂亮……

記得那時，四哥的臉色很難看，一臉傷痛掙紮的看着我，像是對我立誓，又像是對自己立誓。

第一次覺得四哥并不只是像平時看到的那樣，只是和五哥在家裏鬧騰，他也有沉重的一面，像我其他三個哥哥一樣，此時的他看起來是那麽的高大不可撼動。

——兒時的記憶，昔日的點點滴滴，竟如決了口的洪水一般瘋湧而出，瘋狂的侵蝕的缺口周圍的泥土，一點點的将缺口越撕越大。

往事歷歷在目，昔日說過的話言猶在耳，到如今竟成了一場空……

沒想到宴會那一次竟成了我們蒼蘭家的訣別！！……

爹死了，五個哥哥，死了三個，兩個下落不明……而我，卻只能坐在這裏，無能為力……

戰亂紛争，君王權力，蒼蘭命運……我又該何去何從？何去何從……

我不知道我是怎麽走出小茶館的，怎麽走出京城的，又怎麽逃過這麽多兵馬的通緝的，更不知道是怎麽來到這邊境的，又為何在這兒指揮着千軍萬馬的……

我只知道我沒有迷惘，更已經心無旁骛，我活着只有一個目的——複仇！更相信燦爛不會就這樣結束！而我所做的一切也只有一個目标——複仇！我所有矛頭的指向也只有遙遠的都城裏、衆多圍牆包圍下的我國君主——龍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