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四月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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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人類全部走後，森淼才從深坑裏爬出來，天邊的太陽早已落下，迎接她的只有黑暗和漫山遍野的屍體，黑暗吞噬了她，也蓋住了風鈴的聲音。她站在被血水染紅的地面上，恍惚中想起那人對她說過的話。

那個穿着一身黑衣的人冷冷地說：“你就是個被我創造出來的怪物，你不管走到哪裏都會帶來腥風血雨，你會害死你身邊所有人。”

以前她還不相信，現在她相信了。

她害死了族人，害死了姐姐，害死了整個森林。

森淼看向坑底，她的姐姐安詳地躺在那裏，眼眶漸漸濕潤。她仿佛一直在自欺欺人，自欺欺人地待在美好的森林裏，這次的事情将她一棒敲醒。

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她踉跄着跑到坑底，跪在辰淼的屍體旁。她感覺不到冷，也感覺不到血雨滴落到身上，只看見眼淚不停地落下，落在辰淼身上。她仿佛靈魂出竅了一般，她看見自己在崩潰地嚎啕大哭，可她什麽都感覺不到，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哭了。

她什麽都感覺不到，她只知道她的世界消失了。

＊

【回溯記憶已完成，記憶碎片即将關閉。】

虛空中響起系統的聲音，四人才回過神來。

君雪默默地掏出最後一張紙巾擦掉眼角的淚，她沒想到森淼會這麽慘。

鳳簫紅着眼眶一言不發。

北星展開扇子擋住臉，不讓他們看見自己哭的樣子。

洛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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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風閉着眼，估計是不想暴露自己眼眶紅了。

“唉。”北星收起扇子嘆了口氣，他張開手，一滴晶瑩的淚珠落到他手中——是線索。

北星啞着嗓子說：“線索來了，過來看。”

洛風睜開眼，抱臂看向淚珠。

鳳簫一言不發地拉着君雪走過來。

北星輕輕碰了下淚珠，淚珠便瞬間化開，空中浮現出一行字。

［我覺得自己是怪物，

姐姐說我不是怪物。

黑衣人說我是怪物，

哥哥說我不是怪物。

他們都撒謊了，卻也都沒撒謊。］

鳳簫皺了皺眉，轉頭問君雪和北星：“什麽意思？”

君雪臉色很不好，皺眉搖了搖頭。

北星沉默了許久，才嘆了口氣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他又一攤手說，“不過反正現在也快通關了，研究這個沒意義。”

“有意義的。”洛風突然說話了，他看向北星說道，“總要給他們一個交代。”

北星沉默了。

鳳簫的目光在兩人中打轉，覺得現在的氣氛還是太詭異了，正準備開口調節一下就聽系統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

【恭喜飛燕團隊獲得森淼贈送的一個記憶碎片。】

【是否開啓跟随主角回溯記憶？】

一個閃爍之光地記憶碎片出現在虛空中，在虛空裏上下漂浮着。

飛燕：“……”

他娘的好不容易全回溯完了你又給我來一個？

還讓不讓人休息會兒了？！

“不對啊。”鳳簫突然反應過來，一指記憶碎片說道，“森淼那丫不是說是最後一個記憶碎片了嗎，這怎麽還有一個？”

北星：“……”

森淼我看錯你了。

“這還不明顯？妥妥地欺騙啊。”北星嘆了口氣，走上前拿起記憶碎片唏噓道，“你應該感謝森淼那丫還有點良心，她要是一直藏着這記憶碎片咱們就通不了關了。”

鳳簫：“……”

我真謝謝你啊森淼。

不同于上兩個布滿黑霧的記憶碎片，這個記憶碎片明顯比其他記憶碎片更清澈，閃爍的光更亮。

北星輕聲喃喃着：“看起來不錯，應該不會有太多刀子，哭不死吧。”随後直接選擇了【是】。

還沒準備好紙巾的君雪：“……”

想罵人，但我不會。

＊

再次睜開眼洛風便看見茂盛的森林，但與現在的森林和森淼心裏真正的森林都不一樣，洛風也說不出是哪裏不一樣。

鳳簫詫異地問：“這就進來了？”

“當然。”北星平靜地回答，“因為我們之前就在虛空中，當然連前奏都不需要直接進來啊。”

鳳簫：“……”

還沒有準備紙巾的君雪正在一旁抑郁。

“行了，開始了。”洛風打斷他們。

北星詫異地回頭問道：“你怎麽知道開始了？”

洛風淡淡地說：“因為我看見人來了。”

北星：“……”

有理有據。

＊

小時候的森淼驚慌失色地奔跑着，不時地回頭看一眼追着她的狼。因為回頭沒看路，她被一塊石頭絆倒摔在地上，膝蓋被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森淼顧不得傷口，坐在地上手腳并用地往後撤。她看了看面前發現沒有狼，正松了口氣時，一匹狼就突然從灌木叢裏竄出來，低聲吼叫着，露出一口利牙，緩緩走上前。

“啊啊啊，救命！”森淼不管不顧地求救着，可沒有人來救她。

可能因為我是個怪物，才沒有人來救我吧。

就在狼準備撲上來撕咬她時，一個人影就突然出現。人影從樹上跳下來，順勢一個翻滾落到森淼和狼之間。

森淼看見那個人緩緩站了起來，轉過身朝她笑笑，輕聲安慰她：“沒事，不要怕。”

随後那人轉過身，在狼面前蹲下，之前兇狠的狼此時卻乖巧地坐在那人面前。那人輕輕摸了摸狼的頭，對狼說道：“走吧，別再吓這個小家夥了。”

狼乖巧地應了聲，轉頭一甩尾巴走了。

森淼呆呆地看着那人回過頭，聲音舒緩地說：“我叫辰淼，時辰的辰，三個水的淼。小家夥，你叫什麽？”

森淼愣了許久才小聲說：“我叫森淼，森林的森，三水淼。”頓了頓，她又擡頭說道，“謝謝你。”

辰淼溫柔地笑了笑：“沒事的。”辰淼目光下移，看見森淼膝蓋上的傷口說道，“你受傷了啊，走，先回我家治療一下吧，治療完我再帶你離開。”

森淼呆呆地點了點頭。

辰淼一笑，彎腰将森淼抱起，一路哼着歌抱着森淼，緩緩走回森林。

森淼趴在辰淼的肩頭，她正好看見天邊的夕陽。

遇到辰淼的那一刻，她終于看見了五彩斑斓的顏色，感受到了人體的溫度。

她知道，辰淼是她的世界。

她突然不想走了。

她想一直留在森林裏。

辰淼将森淼帶回家裏，她的家是建在一棵巨樹上的一個樹屋。麻雀雖小五髒俱全，裏面應有盡有。

辰淼翻找出一個藥箱，讓森淼坐在木凳上，蹲下身動作輕柔地給她包紮傷口。幸好只是擦破了皮，很快就處理好了。

辰淼正收拾着藥箱，就聽森淼小聲說：“我能不離開，待在你身邊嗎？”

辰淼一愣，回頭目光複雜地看向森淼。

森淼低着頭，不敢看辰淼。

等了許久，森淼都沒有聽到辰淼的回答，她自嘲地想着，呵，誰會留你一個怪物啊……

就在這時，森淼感覺辰淼的手碰上她的頭發。

森淼：“！！！”

森淼頭皮當場炸了。

森淼以前并不會紮辮子，所以頭發留的很長。她感覺辰淼的手輕柔地穿過長發，随手紮了個馬尾辮，辮子紮好後森淼都是愣着的。

原來紮辮子是這種感覺。

她呆愣時聽見辰淼問她：“你真的要留下來嗎？”

森淼愣了愣，一口答應：“嗯！”頓了頓，她又補充，“我要留下來！”

辰淼将她額前的一縷頭發撩到耳後，問她：“不會後悔嗎？”

森淼堅定地回答：“不會，不會後悔的！”

“好。”辰淼笑着拉起森淼的手，“我帶你去個地方。”

森淼牽上辰淼的手，仰頭笑着說：“好，姐姐！”

辰淼的動作頓了頓。

辰淼帶着森淼來到西邊的山上，這時太陽還沒有完全落下，辰淼也不嫌髒，拉着森淼坐在地上，與她一起看着落日下的森林。

辰淼一指茂盛的森林，對森淼說：“你看，這就是我的家，剛那個樹屋只能算我的一個小屋子。”

森淼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我是上一屆長老選出來的最後一位森林守護神，我要永生永世保護我的森林，直到死亡那天。”辰淼兩手撐着地，她仰頭望向天，平靜地說。

森淼疑惑地問道：“上一屆？”

辰淼回頭朝着森淼笑了笑，又轉過頭繼續望着天說道：“對，所有的長老和預選守護神都在一次災難中去世了，只有我僥幸活了下來，長老們只能讓我當守護神了。”

森淼呆呆地看着森林：“嗯？”

辰淼笑了笑，盡管那笑看起來像是在自嘲：“其實我是當不了守護神的，因為長老們認為我沒有實力，也沒有能保護森林的力量與智慧，所以從來沒有管教過我，一直讓我随便去玩。”

“他們沒對我抱有希望。”

森淼有些聽不下去了，但辰淼還在繼續說：“只不過後來，因為那次災難，所有預選守護神都被殺害了，只有我僥幸活下來，長老們沒辦法，就讓我當守護神了。他們帶着我向森林宣布我是下一代森林守護神，并且是最後一代時，身後就是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我都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等他們說完，他們也就緊跟着我的兄弟姐妹們走了。”

森淼沒有說話，她想開口安慰辰淼，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哎，說這些幹什麽呢，過去的都過去了。”辰淼擺手笑着說，“說點別的吧。”

辰淼指向森林，笑着說：“來，你看，從此以後，這片森林就是你的家，森林裏的動物就是你的族人，也是你的朋友。”她又指了指自己，“我就是你的姐姐，好不好？”

森淼沒有猶豫，一口答應：“好！”

從此以後，她就有家了。

“淼淼，你的生日在什麽時候啊？”

“四月一日。”

“四月一日啊……那不就是今天嗎？祝你生日快樂啊淼淼。”

森淼在自己的生日這天擁有了家，擁有了她的世界。

可她的家，她的世界又在她生日這天丢失。

真可笑。

由此可見，森淼即是個怪物，又是個笑話。

＊

【回溯記憶已完成，記憶碎片即将關閉。】

再睜眼，北星竟被陽光晃了眼。他擡手遮擋陽光，眼前仿佛蒙了一層霧。

［去，終于回來了，感覺這次去的好久啊。］

［隔壁喬哥記得抽了六根煙哈哈哈哈。］

［這次通關了吧。］

【搜集記憶碎片，回溯記憶進度100％。】

【還原森林進度90％】

【請無限者繼續努力。】

［？？？？系統卡bug了？這怎麽還沒通關？］

［不是吧，記憶碎片都搜集完了還沒有通關，玩呢？］

［笑死了系統故意的吧，就是不想讓玩家通關呗。］

“怎麽樣？”森淼坐在藤蔓上晃着腿，興奮地問道，“感受如何，要不你們寫個觀後感吧。”

剛回過神的鳳簫：“……”

寫你姥姥。

雖然鳳簫很想罵，但話湧到嘴邊他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可能是因為看到森淼的過去心軟了吧。

森淼笑了笑，剛準備開口說話，就被北星疲憊地打斷了：“森淼，你的藤蔓到底是什麽……”

森淼倏地愣住了。

洛風平靜地擡眸看向森淼。

森淼聽到北星的話突然回憶起被她封存已久的一段對話。

那是在她的生日三年後，也就是辰淼死後的第三年，她遇到了一個奇怪的長發少年。

＊

那少年長發及肩，那少年笑着問她：“小家夥，你的藤蔓到底是什麽？”

森淼沉默許久才開口：“別叫我小家夥。”

少年愣了下，體諒地點點頭說道：“行。”

森淼又沉默了許久，少年耐心地等着。水仙花開了，花香飄到森林裏，森淼開口說：

“藤蔓是過去的紫丁香。”

“人臉是過去我的笑臉。”

“頭發是過去姐姐給我紮的辮子。”

少年愣住了，沉默地摸了摸森淼的頭。

森淼默默地想着，謝謝哥哥……

＊

回憶到這裏戛然而止，森淼詭異地笑了笑，并沒有回答北星。

這時，君雪看向森淼，平靜地說：“森淼，你還記得辰淼說過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嗎？”

森淼的動作倏地停住了，整個人的氣壓都低了。

“或許，辰淼并沒有死……”

“你別替她！”森淼暴怒突然打斷君雪，眼含怒火地說，“你不配替她，如果不是人類，如果不是人類姐姐就不會死！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人類！”

“不。”森淼的話音戛然而止，她失落地說，“是因為我，我是個怪物，是我害了姐姐……”

她就那樣站了許久，才緩緩蹲下身，抱住頭不再說話，

君雪焦急地看着，想上前看看森淼時被洛風攔住了，洛風朝她搖搖頭說：“等一會兒。”

等？

等什麽？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從坑底站起，緩緩走出深坑，走到森淼身邊蹲下身，輕聲叫道：“淼淼……”

那是辰淼。

［卧槽，詐屍了！！］

［無限史上第一次詐屍事件……］

［啊，辰淼姐姐還活着啊，太好了，我一直覺得辰淼姐姐好可憐啊5555］

森淼聽到自己思念了六年的聲音響起，愣了許久。她都不敢擡頭，她怕這聲音又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害怕自己一擡頭就打破了夢。但她緩緩擡起頭，她賭，她賭那個人類少女說得對。

擡起頭，就看見她等了六年的姐姐，正對她笑着。

森淼呆呆地看着，她不敢動，她怕一動就會打破這場夢。

辰淼依舊溫柔地笑着，她掏出一個木盒子，笑着說：“給，生日禮物。”頓了頓，她又補充道，“欠了六年的生日禮物。”

辰淼看森淼一直呆呆地看着她沒有動，也就搖搖頭，替她打開木盒子。

裏面是一個森綠色的風鈴。

欠了六年的生日禮物終于在六年後的四月一日交給森淼，森林中的藤蔓緩緩落下，一陣風吹過，藤蔓便都伴着風灰飛煙滅。

紫丁花開滿了漫山遍野，在六年後的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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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寶子觀閱，麽麽啾。

真的就奇怪了，別人寫刀子的時候六千多字

我……勉勉強強四千

TAT

六的用處是這個哈哈，不知道小柒猜到了沒有~感謝在2022-07-16 20:05:52~2022-07-17 12:57: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祁筠涵 27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