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氣息
楚伽原本不想去管這個閑事的。光天化日之下違反校規,自然有教導處去處罰。可他還是忍不住往呻吟聲傳出來的地方看了看,原因有兩個。
第一個,他覺得那并不完全是愉悅的聲音。
第二個,伴随着呻吟聲傳過來的信息素裏有Beta的氣息。
有一個Beta正在遭受非自願的性侵害——這是楚伽的第一反應。
呻吟傳出來的地方不算偏僻,幾乎就在廢棄體育館的正門前。那是一顆茂盛的大樟樹下面,兩個糾纏成一團的人影格外醒目。
背貼樹身被緊緊擠壓着的人正是楚伽昨天才認識的Beta——君然,此刻的他臉色潮紅、媚眼如絲,藏青色的校服褲子被褪到了右腳的腳踝處,高高擡起的左腳則被架在面前的男生肩膀上,拉開了一個羞恥的誇張角度。
楚伽當然不是有心要偷窺,可從他這邊一眼就能将君然腿間那本應最為私密的部分看得一清二楚。
當然,還有那根在他股間不斷出入的東西。
這絕對是楚伽第一次親眼目睹人類的交媾儀式,而且還是如此獵奇的姿态。他并不認識伏在君然身上的Alpha男生,可是從那人肌肉緊實的臀部上不難推測,應該是不知哪個運動社團的得力幹将吧。
此刻,兩個人應該正是幹到熱火朝天的地步,含糊的喘息聲混成一片,耳邊和眼前仿佛再感覺不到第三個人的存在。
……恐怕也感覺不到痛苦了吧。
除去下身無遮無攔之外,君然上身的校服也被撩起到腋下。胸前正被一只手掌粗魯地撫摸着,同樣裸裎的後背緊貼在粗糙的樹皮上,随着身體的律動來回摩擦着。
很顯然,已經破皮流血了。
令楚伽感到愕然的遠遠不止這些——那個Alpha男的動作非常粗魯。他的左手揪扯着君然微長柔軟的頭發,将他牢牢地鎖在樹身上。君然被迫揚起頭,張大了嘴與他激吻。那張微腫的嘴唇上也滿是啃噬出來的血痕。
淫猥的水澤聲伴随着肉體撞擊的“啪啪”聲,在楚伽的耳邊回蕩,也在他的心頭點燃了一把火。Alpha和Beta的信息素混合起來,纏繞成一支鋒利的鐵鈎,像是要将他身體裏某種原始的本能也給鈎出來了……
感覺到窒息的楚伽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忽然間在他面前放肆動作的兩個人一齊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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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Alpha啞着嗓子吼了一句。
糟糕,被發現了!
楚伽大驚,再想躲避卻已經遲了,君然那雙懶洋洋的眼睛迅速地捕獲了他。
“是你?”他舔了舔有點幹燥嘴角:“請你你不來,怎麽這會兒自己跑來了?”
“他誰?”那個Alpha男生居然舍不得停下來,又挺進了一次,喘着粗氣追問。
君然沒有回答,反而推開他的胸膛,接着伸手往下,竟然将還硬在自己直腸裏的那大家夥給拔了出來。
“我玩夠了,你走吧。”
說也奇怪,剛才還舉止粗魯,仿佛對君然擁有完全掌控權的Alpha男生,此刻卻好像小狗一樣聽話。雖然他眼睛還紅着,下面還硬着,卻也只能憤憤然把褲子一套,跑進廢棄體育館裏做手工去了。
留下兩個Beta獨處,尴尬的氣氛卻并非因此而減輕多少。楚伽正準備解釋自己不是有意偷窺,就看見君然大咧咧地光着下身走過來,挽起了他的胳膊。
“嗯,你的身上也有Alpha的味道……”
他低頭,忽然将鼻尖抵在楚伽的手腕上。楚伽吓得整條手臂都抖了起來,緊接着就聽見了那句讓他心中一沉的話——
“喔,這是葉哲臣的味道啊。”
長他半年的美貌Beta舔了舔嘴角,狡黠的目光沒有錯過楚伽眼角滑過的一絲驚詫。
“留着這味兒舍不得弄掉……喲,難道你喜歡他?”
內心深處的隐秘被人一把擰住了,楚伽來不及發聲就連連搖頭,卻又忍不住反問君然:“你怎麽知道葉哲臣的氣味?”
“我當然記得。”君然笑得不懷好意:“因為和他做過啊。”
這下子楚伽是真的說不出話來了,他瞪着無辜的眼睛,感覺自己簡直無法抑制心中那縷微妙的醋意。
“你果然喜歡他。”
君然這次的口氣不容置疑,他伸手輕輕捧住了楚伽的臉:“一點也不會說謊的眼睛,真可愛。”
說到這裏他忽然踮起腳尖,竟然是伸出舌頭輕輕地在楚伽的眼皮上舔了一下。
楚伽“哇”地一聲,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你、你別沖着我來……”
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腦海裏的确閃過了自己與君然糾纏在一起的畫面,但他旋即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接受,這個美麗的人并不适合自己。
被他推開的君然倒退了一步,低聲一笑,終于算是放過了楚伽,轉身回去把褲子也穿上了。
“別緊張,剛才只是和你開個玩笑。沒聽說嗎?我弟和葉哲臣認識,像他那麽優秀的Alpha,聞過一次哪兒忘得了?”
看起來傳聞是真的,葉家還真的和黑道有點交集……楚伽扭了扭頭,告訴自己葉哲臣的事和自己沒有半點關系。
現在最重要的是讀書,一定要保持住在年級中的領先地位,Beta學生可沒有Omega學生在高考時享受的特殊加分,全靠真才實學才有可能進入理想的大學。
他這邊剛拿定了主意,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卻又被君然給攪亂了。
“喜歡就說出來嘛,有什麽大不了的?一個Alpha而已,又不是什麽吃人的猛獸,會在你手腕上留下信息素就代表他對你也有點意思吧,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嗎?”
“可他是一個Alpha。”楚伽腦袋昏昏的,開始答非所問:“他留下信息素,只是在宣示自己的權威而已。”
“信息素又怎麽樣?我們和Omega最大的區別就是,不會單純地因為信息素而成為Alpha的俘虜。他們也許可以用信息素來威吓我們,但是被威吓可不代表一定會臣服。”
說到這裏,君然終于開始整理上半身的衣物,擦破了的背部皮膚果然讓他疼得龇牙咧嘴起來。
楚伽忍不住反駁:“你剛才不也還是被一個Alpha壓在樹上?”
“看不出來嗎?那是我讓他做的。”君然又露出了那種懶洋洋好整以暇的表情:“你要是感興趣也可以和葉哲臣試試,那麽做其實很銷魂……”
楚伽愣了一愣,恍惚明白了君然話裏的意思,最近有沖擊力的情況實在太多了,他暫時還不想再打開另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
這場邂逅的最後,君然再一次向楚伽發出邀約,請他參加“這個學校裏每個人都夢寐以求的美妙派對”;而楚伽的回應當然是第二次拒絕。
“你會主動來找我的。只有Beta才知道另一個Beta需要的是什麽東西。”
臨別之際,君然笑着提醒楚伽,如果覺得困擾的話,可以使用學校提供的除味劑來清除手腕上殘留的葉哲臣的信息素氣味,那東西教學樓三層的廁所裏就有。
走回到教學樓的時候,楚伽特別留意了一下三層的廁所——君然說得還真沒有錯,洗手臺右側的牆壁上挂着一個小小的金屬容器,乍看之下很像是普通的壓取式洗手液,再仔細看才會發現“除味劑”三個字。
金屬罐下面還放着一個上了鎖的木頭盒子,頂上開着一條縫隙方便人将紙張塞進去。
這是性騷擾和種群霸淩行為的舉報箱,上面還印着學校心理輔導老師的聯系方式。
楚伽在除味劑和舉報箱的前面愣愣地站了好一陣子,最終還是沒有伸手去按壓除味劑的金屬開關。
這天下午,楚伽在空無一人的教室裏待了整整三個小時,補足了昨天晚上因為提早睡眠而落下的練習。當遠處的鐘樓傳來整點報時的時候,他才從題海中恍惚擡起頭來,發現窗戶外面已經是夕陽西沉。
收拾書包,鎖上教室的門,走到校門外街對面的地鐵站,與晚高峰裏的上班族們混在一起,走向各自的家。
地鐵車廂裏非常安靜,結束了一天工作的上班族們不同程度地流露出疲勞的神色。他們大多都和楚伽是一樣的種群,一個個把自己收拾打理得幹幹淨淨,筆挺的西服和深色大衣,不帶任何圖案的單色領帶,四四方方的公文包,還有偶爾因為外派奔波而稍稍沾染塵土的黑色皮鞋。
這些人類社會的工蜂,以沉默而規律的态度執行着周而複始的生活,像一座座機械精準的鐘表。
然而精美的鐘表尚且有人會去喜愛呵護,而這些長着人心的鐘表,又是否得到過他們所渴望的呵護呢?
楚伽的意識随着列車的晃動而搖移着。
有朝一日,我也回變成這群工蜂中的一員嗎?
到那個時候,又會是誰奪走了我的情感呢?
回到家的時候,正好是晚上六點三十分。餐廳裏的碗筷已經擺好,母親正在廚房裏盛飯,父親坐在主位上,手裏是一張今天的報紙。
楚伽低低地問候了一聲,提着書包就要先往房間裏走,可就在經過父親的椅子後面的時候,卻被嚴肅地叫住了。
“你身上是誰的氣味。”
糟糕!
雖然還不太明白父親的意圖,但是楚伽心中已經開始不安地打鼓。而他心虛的表情,又給了父親一個錯誤的信號。
“先別回房間,坐下。”
這句話可以算作父親的固定句式之一,是一場訓誡開始的标志。
對于父親,楚伽從小到大都非常敬畏,敬畏到甚至有些恐懼的地步。當然,父親從不無緣無故地訓斥他,每一次的訓誡都有充分的理由。
只是這一次,楚伽卻覺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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