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家長
躲不掉了……
沒錯,那個黑衣人現在正朝這邊而來。只要他走過沙發,立刻就會發現躲在沙發後面的兩個人。
那又該怎麽辦?!
其實楚伽的心裏已經有了一個聲音說出了新的方案,可是他卻沒有那份自信能夠完美地執行。
不過他的alpha卻顯然沒有考慮那許多,判明形勢之後幹脆利落地說了四個字。
“先發制人。”
話音剛落,他就“刷”地一下跳起來,舉起花瓶朝黑影砸去。
當金屬的鈍擊聲響起的同時,楚伽恍然醒悟到此刻的自己可以做點什麽。
“報警!”
不敢浪費alpha為自己争取到的分秒時間,beta拔腿就往父母的房間飛奔,他一把推開門,一手按下電燈開關,另一手接着就在牆壁上摸索起了報警控制臺。
他記得那東西和中央空調控制器差不多大小,也貼在牆壁上……
吸頂燈跳動了兩下,發出柔和的亮白色光芒,找出楚伽父母房間古色古香的陳設。楚伽忽然覺得有點冷,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緊接着發現床鋪的對面、靠近露臺的地方的玻璃移門也被破拆了,只剩下黑黢黢的空洞……
糟糕!
心跳快得令人難受,簡直像要從嗓子裏跳出來那樣。即便不回頭,楚伽也能夠感覺出有人正站在他的身後。
但他沒有回頭,而是繼續往前快跑了兩步,旋即感覺到有一陣風從腦後掃過。
那個沒有擊中他的人,也是一身黑色的緊身衣,沒有露出臉面。更糟糕的是,現在楚伽看見了那個報警控制臺,就在這個黑衣人的身旁。
“你是什麽人?”他故作鎮定地問道。
黑衣人自然沒有回答,可他像是嗅聞到了楚伽身上的信息素氣味,忽然發問道:“……你被标記了?”
他的聲音陰沉沙啞,不像是熟人,卻也并非完全陌生。楚伽微微一怔,接着想起了什麽很重要的事。
“你……你就是那天打電話來的人!”
黑衣人冷哼一聲,忽然從腰間抽出一支鋼筆大小的金屬物體。
楚伽從沒見過這種玩意兒,正緊張着該不會是什麽小型武器,就在這時,前幾天曾經讓他頭暈目眩的那種恐怖“魔音”突然又響了起來。
無比尖利、刺耳的噪音,像是有什麽糟糕的機器快要爆炸時發出的垂死尖嘯。
楚伽覺得自己簡直就被那陣高音挑在了刀尖上,冷汗如雨點般撲簌滾落,身體一點一點地從頭顱開始被劈開,又痛又暈。
他難過得捂住腦袋,發出了痛苦的哀叫。客廳裏隐約傳來葉哲臣的呼喚,可是他無法回答。
那個黑衣人拿着發出尖嘯聲的金屬棒走了過來,腰間的手铐映着晃眼的銀光。楚伽忽然明白了,這兩個破窗而入的家夥就是趁着今晚的時機來抓他的。
可是,為什麽?
不,無論為什麽,都不能被抓住!
客廳裏隐約傳來玻璃茶幾碎裂的巨響,接着還有各種更加模糊的碰撞聲,葉哲臣還在和客廳裏的闖入者博鬥,這對于一個高中生而言,又何嘗是一件簡單的事……
即便手腳已經開始癱軟麻木,但是清醒的意識告訴楚伽必須得抵抗。否則剩下葉哲臣以一敵二,後果将不堪設想。
這些人來路不明、手段詭異,放棄抵抗,甚至有可能會害死葉哲臣。
絕對……絕對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暈眩和疼痛到了極致,反而讓楚伽陷入了一種麻木的應激狀态,他的手腳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身體搖晃着仿佛随時都可能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
可是他卻頑強地控制住了身體,并且在這劇烈的顫抖中向前踏出了一小步。
黑衣人似乎沒有料到楚伽會主動朝自己靠近,因此反倒停下了腳步觀望起來。不過,楚伽混雜着迷離與痛苦的表情很快讓他相信——眼前的beta應該已經陷入了意識混亂的狀态。
一步又一步,楚伽以茫然無助的姿态移動到了那人的面前,居然主動伸出手去,喉嚨間發出毫無意義的單音,像在央求他關掉那個讓他混亂不已的噪音裝置。
“什麽嘛,明明是個沒用的beta,怎麽還想裝出omega的樣子博同情?”
黑衣人喉間發出粗鄙的笑聲,從腰間取下手铐準備接收這只自投羅網的羊羔。
咔嚓。
手铐的一端準确地拷在了楚伽的左手腕上,而就在黑衣人準備拷緊手铐的另一端的時候,楚伽的右手躲過了靈巧地繞過他的腦袋,準确地按在牆壁上的報警控制臺上。
呼嘯而起的警報鈴聲刺破了黑夜的平靜。按照接到騷擾電話那夜的演練速度,社區的保安會在三分鐘之內趕到,十分鐘內,保全公司和警車也會将這裏團團圍住了。
保持着按住警報的姿勢,楚伽仿佛耗盡了渾身最後一點力氣,貼着牆壁一點點滑坐到地上。可才剛坐穩,腹部就被人狠狠地踢中了。
巨大的沖擊讓楚伽歪斜着倒在了地上,疼痛甚至讓他嘔出一些胃液,不過黑衣人的惱怒就證明了他的勝利,他咧開嘴無聲地笑着,混雜着痛苦和開心的表情看起來怪異扭曲。
“混蛋,搞什麽鬼!”
那個黑衣人還在咒罵着,又狠狠地連踢了楚伽幾腳;而就在他準備拽起楚伽往外走的時候,走廊裏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還不快走!”黑衣人大聲地提醒同夥:“人已經抓到了。”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出現在門口的卻是葉哲臣。
年輕的alpha受了很重的傷,半張臉上塗滿了鮮血。但他的雙眼睛卻異常銳利,甚至殺氣騰騰,簡直猶如暗夜之中頭狼的雙眼那樣幽幽發光。
黑衣人渾身一震,很快就嗅聞到了彌漫在空氣中、壓迫感十足的信息素氣味。不适的感覺也在一點點地爬上他的脊背。
“你的同夥跑了。”葉哲臣一字一句地說道:“你還剩一分鐘。”
鄙視着同黨棄自己于不顧的卑劣行為,黑衣人“嗤”了一聲,忽然一把拉起癱在地上的楚伽,将那個發出噪音的金屬棒抵在他的脖頸上。
“別過來……否則我殺了他!”
尖嘯的噪音在金屬棒抵上脖頸的一瞬間停了下來,然而楚伽還沒來得及徹底中暈眩中清醒,就發現這根金屬棒另有玄機。
抵着自己脖頸的部分伸出了一根針頭,已經紮入了頸部的血管之中。
是在注射什麽藥物成分嗎?毒藥?迷藥?
他胡思亂想,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你不會的。”葉哲臣的回應冷靜到恐怖:“你要抓,就不敢殺。”
黑衣人又是一聲冷笑,似乎是在拖延時間等待着注射的結束。兩秒鐘後他抽出針頭,依舊将金屬罐放回身上,接着一把将楚伽推回給了葉哲臣。
當社區保安的手電燈光搖晃着跑進院子來的時候,兩個神秘的入侵者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剩下的只有滿地的狼藉。
“……你流了好多血!”
顧不上自身的癱軟與疼痛,楚伽全部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葉哲臣的身上。他的視線還有些模糊,因此只能努力擡手去觸碰葉哲臣的臉。
手上潮濕的觸覺告訴他,情況不容樂觀。
“我沒事。”alpha卻搖了搖頭:“你怎麽樣。”
“只是頭還有點暈,看不清東西。”楚伽也輕描淡寫着自己的感受:“……剛才你有沒有聽見那種噪音?”
“沒。”
葉哲臣扶着楚伽在床上坐下,這個時候楚伽口袋裏的手機也開始不停地振動起來。
電話是母親打來的。原來接到報警信息的同時,保全公司就給他們打了電話,心急如焚的母親立刻拽着父親跑出大學,此刻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媽,我……”
才說了兩個字,楚伽就已經哽咽起來。好像剛才頑強抵抗着的那個beta是另外什麽人似的。
始終陪在他身旁的葉哲臣也沒有說話,他只是伸出手來,将他的beta摟在懷裏。用自己帶着血腥味的嘴唇,輕輕地摩挲着他柔軟的短發,一遍又一遍。
在他們面前,即将到來的,是更為猛烈的狂風和暴雨。
在小區保安之後趕到的,是110和120。先是轄區派出所的民警,接着市刑大隊的也來了,上面顯然曾經打過招呼,要對這家人重點關照。
120救護車的随車醫生判斷葉哲臣頭皮上的傷口需要縫針,還應該做些檢查以确定身上沒有骨折的情況。至于楚伽,醫生說他沒有明顯的外傷,但是精神狀态極不穩定,同樣需要進行體檢。
考慮到某些特殊情況,楚伽立刻要求前往醫院,可是救護車還沒重新發動,又一輛黑色轎車發了瘋似地沿着小路飚到了他的家門口。
“小伽,小伽!”
車輛還沒有完全停穩,母親就焦急地從副駕駛座跑了下來,深一腳淺一腳地踩着積雪穿過庭院,從露臺窗戶的窟窿裏跑了進來。
她的臉色蒼白到幾乎發情,嘴唇卻是可怕的紫色,頭發被風吹亂了披在額前,看上去不再從容優雅。
“媽……”這一瞬間心痛蓋過了委屈,楚伽搖搖晃晃地迎上去扶住了母親:“你別急,別急,我沒事……”
“謝天謝地,那通電話把我和你爸都給吓死了,這究竟是怎麽——”
看見兒子還能說話走動,母親那顆懸着的心總算稍稍放下了一點,她還想要說些什麽,卻忽然聞到了兒子身上那股陌生的、可怕的氣息。
“小伽,你身上……難道是……?!”
楚伽為了安慰母親而僞裝出的鎮定從容在一秒鐘內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眼睛裏只剩下驚惶和閃爍。
母親心中一沉,目光旋即又在一片雜亂的房間裏轉了一圈,接着就看見了角落裏那個滿頭是血的年輕人。
“你是……”她艱難地開口詢問:“我兒子的……”
“我标記了他。”葉哲臣開門見山:“是他的alpha。”
“葉哲臣!”
不待母親回過神來,楚伽就緊張地搶走了話題。
我媽心髒不好,你這樣說她真的會受不了。我不是想要繼續隐瞞我們之間的關系,可你也不能絲毫不顧及別人的心情。就算是為了我們的未來,能求求你不要這樣說話嗎?
…… ……
還沒來得及提前交待出的這些話,如今當着母親的面也不宜挑明。楚伽唯有瞪視着葉哲臣,期待他能夠從自己的眼神中領悟出什麽。
但是葉哲臣卻沒有回望着他。
alpha的目光忽然變得緊張、銳利,就像是看見了什麽強勁的敵手。
“楚伽。”
熟悉的、嚴厲的聲音在beta的身後響起。楚伽愣了一愣,整顆心仿佛一下子墜入了冰窟深處。
盡管渾身已經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但他還是鼓起最大的勇氣遏制住本能的恐懼,一點一點地扭過頭去。
而迎接他的,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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