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強親

“幽瀾”之名出口後, 換來兩人間漫長的沉默。

師兄如同往常那樣站在她身前,可目光卻讓人無所遁形,獨屬于她的溫柔也已蕩然無存, 他的語氣不算嚴厲, 卻是這十三年來最讓她沉重的一次。

“師兄……”良久, 她開口, “幽瀾只是我的號,雲繁才是我的真名。”

“所以你真的是幽瀾魔君?”蕭留年不得不攥起拳,否則她能輕易看出,他微微顫抖的手,“兩百餘歲壽元, 境界已達元嬰的幽瀾魔君?”

滄雲浮海上雲缭霧繞, 讓一切都顯得極不真實, 蕭留年仿佛要隔進雲霧般,離她越來越遠。雲繁便揚唇一笑:“師兄,我是幽瀾又如何?難道我就不能也做你嫡親的小師妹?當日在這裏拜師祖時,你對我說的, 從此以後,我就是你嫡親的小師妹了。”

蕭留年搖搖頭:“你是幽瀾,就不可能成為我的師妹。”

“就算我是幽瀾,我一樣會是你的師妹, 你難道忘了,我能成為你的師妹,不是因為我有多高悟性,也不是因為我有多可憐, 而是因為……六柱靈根!”雲繁一語道破, “道祖遺訓, 凡遇六柱靈根者,皆收入座下為徒!”

蕭留年啞口無言,他向來說不過她。

如今已經無從去想若一早知道她是魔修會是如何局面,大抵她連進入浮滄山的資格都沒有,他們之間不會有任何交集。

“說說吧,你留在浮滄所圖為何?是為了無境海?還是別有目的?”蕭留年轉而問起她的目的。

“躲避曲弦和徐蓮清的追殺而已。”雲繁走到他身側,輕輕拽住他的衣袖,“當年我被他二人聯手背叛以至重傷化作稚童修為盡失,逃到蛇淵遇見你,如果沒有被你帶回浮滄山,以我當時情況,我根本逃不過他二人追殺。所以師兄,你救我兩次,一從蛇口,一從曲徐二人之手……”

她的手緩緩探下,鑽進他寬厚的大掌中,讓他緊攥的拳頭松開。

師兄向來溫暖的手掌,竟一片冰冷。

“浮滄十三載,衆位師叔待我如何,師兄師姐待我如何,你又待我如何,我看在眼中念于心中。師兄,我雖為魔,卻非不識好歹之人,我沒做過任何有損浮滄山的事。當日入浮滄為求容身之所,如果你一定要追問我還有何圖謀……有,我是別有圖謀……”

她逼向他的眸,不再給他逃避機會,斷聲道:“我圖你!”

蕭留年心頭又是一震,只聽她一字一句有如金石擲地:“那日鬥法臺上如果我沒說清楚,我可以再說一次。我貪圖師兄,我鐘情于你,我留在浮滄,有一半原因,是想留在你身邊!我想與師兄朝朝暮暮,想與你光明正大地共處一室,我想要你眼中只有我一個人……”

她每說一句話,就在蕭留年心裏掀起驚濤駭浪,即使早就明白她的心意,可這般直白的表達,也足夠讓他自亂陣腳。

“我還要做你心裏獨一無二的天下蒼生!”

“夠了!”蕭留年神情微獰地打斷她的話,反手狠狠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面前,“你巧舌如簧,擅惑人心,利用他人感情。我待你一片赤忱,你卻欺我騙我,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間,誰能分辨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所謂鐘情,又有誰敢相信?”

他眼底隐紅,流落出的痛怒,撕碎他往日風度。

回想這十三載種種,無數溫情,都變成可笑的騙局,可真正讓他痛苦憤怒的,卻不是他錯付了多少,而是那藏在這場謊言背後巨大的恐懼——也許,她所謂的鐘情,不過是虛情假意的迷惑。

她根本就沒喜歡過他。

“其他事你都不相信也沒關系,但是……”雲繁眉心一蹙,冷道,“唯獨這件事,我不許你懷疑!”

蕭留年待要再說什麽,可兩道幽光從她手中飛出,如蛇般纏向他的手腕,他手勁一松,雲繁趁勢從他的桎梏中脫身,卻沒逃離,反而欺身而近,貼上他的胸膛,雙臂摟住他的脖頸,将他的頭狠狠拉下,不由分說吻上他的唇。

這一回,可不像在洞室裏那般和風細雨,她的吻來如急風驟雨,落在他唇瓣上,他陡然間睜大雙眸,竟忘了要推開她,微啓的唇又給了她入侵的機會,丁、香小、舌鑽唇而入,翹開他并不堅定的牙關……濕、濡、綿、軟溫熱兩相交織。他無入安放的手驟然間攥緊,而後狠狠扣着她的腰肢,是想推開她的手勢,可手上沒有用力。

意志遭受着巨大考驗,他任由她索取,寸寸逼進,吮吻之間他漸漸化被動為主動,唇舌皆對抗着她的糾纏,卻不想,越是抗拒,越加纏綿。

這樣攻城掠地般的對陣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唇才稍稍收勢,卻又游向它處,舌尖舔?過他的喉結……蕭留年的肌膚已人臉頰紅至脖頸,那片紅,蔓延入衣襟,淡淡的,很是誘人。

反正被窺破身份,雲繁更加沒了顧忌,只想着先得到師兄的人再說,百般手段用上必能叫他妥協。她知道,師兄對她是有感覺的。

“雲繁……”蕭留年只覺她的唇間似含有着一道細電,所過之處,灼焰遍生,燙入髒腑。

她就是他命裏的劫數。

咻——

遠空一簇銀光騰空而起,化作紅芒在天際炸開,剎時間染紅半個天空。

紅光倒映入蕭留年瞳眸之時,他猛然間清醒,用力推開她。雲繁雙眸迷離,唇瓣尚留着晶亮光澤,雙頰媚色遍染,不悅地望向這簇打斷二人好事的紅光。

“這是……”蕭留年不敢再看雲繁,也暫時不再質問雲繁,只按下心中沸烈之意與身上種種幽疼,道,“宗門的警示烽煙。”

浮滄轄下所庇佑的萬裏山河皆設烽火臺,用于非常時刻緊急傳訊,若煙為紅色,則意味着事态之嚴峻已是最高級別。

自歸溟平定後,烽煙再未升起過,時至今日,已被衆人遺忘,可如今……

這道烽火從金堯一路傳至浮滄。

“魔修分三路聚圍浮滄,人數甚衆,速至臨仙殿。”淩佑安的傳音響起。

短短一句話,只叫蕭留年和雲繁同時驚心。

“跟我去臨仙殿見師叔。”蕭留年臉上潮紅未退,眼神卻已無情,他猛地扣向雲繁手腕,道,“幽瀾魔君,不要逼我動手。”

大批魔修悄無聲息地從各地聚圍浮滄山,這顯然不是一朝一夕可成之事,定是有人暗中籌謀許久,才可瞞天過海,而這個人,很可能蟄伏于浮滄內,才有能力裏應外合完成。

蟄伏浮滄山的魔修……思及此,蕭留年不自覺加重手勁。

感受到師兄手上力量,雲繁便知他在懷疑什麽,再看他的眼,不管是失望憤怒還是痛楚,已經通通消失,只剩下幽沉的冷。

“我不能和你去臨仙殿!”她斷然拒絕,淩風勁力陡出,化作厲刃劃過蕭留年手背。

頃刻間,一道血痕出現在蕭留年手背上,鮮血沁出一滴一滴落到地上。蕭留年有片刻恍神,他沒有想到雲繁會出手。十三載光陰,無數個陪伴的日夜,隔着漫長距離的溫柔相待與十年如一日的偏愛……都被這道血痕打得支離破碎。

“師兄,讓我走。”雲繁脫身退出百步之遠,“我不想和你鬥法。”

隔空遙望蕭留年的目光,她的心似乎被細弦緊縛,突兀的疼起來。她沒試過這種滋味,像中了什麽控制心魂的蠱毒那樣,難受至極。

“你知道若眼下就這麽離開,意味着什麽嗎?還是你真的打算就此脫離浮滄山?”蕭留年不再看自己手上的傷口,只道,“跟我去見師叔們,将來龍去脈解釋清楚。你是六柱靈根,師尊說過凡六柱靈根者皆為徒。浮滄山不會傷害你的,留下來……你……還會是浮滄的小師妹。”

他驚訝于自己明明已經失望透頂,心裏想的卻還是如何維護她,如何留下她,這讓他覺得自己有些卑微。

“師兄,我沒想離開。”雲繁亦急道,“但我要先去找一個人,晚了就來不及了。”

若是去了臨仙殿,就算師叔們沒有傷她之心,可是當着九寰諸仙修之面戳穿魔修身份,又逢此緊迫關頭,就算她再能言善道,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清,只會讓她将大把時間浪費在毫無意義的口舌之争上,而錯失揪出禍首的最佳機。

“待我找到那人,會新自上臨仙殿見你們。師兄,再信我一次。”她眸中生起哀求之色,如以往每一次撒嬌讨饒時那樣,楚楚動人,讓人分不清真假。

蕭留年知道她所有看似軟弱可憐的表相下,是任何人都無法動搖的決定,他勸不住她。

他搖搖頭,道:“成仙亦或為魔,你的選擇,但我不能用浮滄山做賭注。”

語畢,他身後長劍嗡嗡一震飛進他手中,可就在他運氣凝神之時,神情陡然一僵。

手上傳來麻軟的滋味,他的靈氣聚不起來。

“你又下毒了?”他的語氣輕而飄,唇角倏爾綻起一縷笑,似在嘲笑自己的愚蠢。

“我說了,我不想同師兄鬥法,這毒不到半柱香就可全散。”雲繁邊說邊掐訣施術,光芒大熾。

在她的身影消失之前,蕭留年只聽那一聲綿長悠遠的——

“師兄,等我。”

————

雲繁沒有片刻停留,追蹤着纏魂絲的氣息到了浮滄某個地方。

五梅峰?!

她蹙眉望着被夜色籠罩的五梅峰,天色已盡暗,五梅峰上只有幾點華光透出,一片靜谧,但雲繁知道,五梅峰的外面暗藏不少浮滄弟子,畢竟有魔修住在這裏,浮滄山不能大意,早早做了埋伏,今日烽煙起,魔修聚,要不了多久大批浮滄修士就會趕到,這裏的情勢只會更加嚴峻。

纏魂絲散出的氣息就在五梅峰中,與曲弦有關?

帶着心頭的疑問,雲繁隐去身形,浮在五梅峰外的半空中,正思忖着該在哪裏落腳,魂神忽然一凜,她收到了來自嚴慎的傳音。這傳音用得不是法寶,他動用了他們主仆間的血脈聯結,這意味他遇到無法施展術法的棘手情況。

“尊上,我與青河遇襲,青河傷重……”

嚴慎的魂音非常虛弱,随時都要消散一般,聽得雲繁眉頭直蹙。

他言簡意赅地交代起近日之事,原來三日之前,青河接到買家消息,交易這批伏血石,便與嚴慎同往。交易的過程非常順利,并無波折,然而就在他們拿完靈石前腳欲離之時,卻遇對方伏擊滅口,以至青河重傷。二人被追殺了三日,到今日方有藏身之所,嚴慎才向她報信。

“尊上,這次他們收購了非常大量的伏血石、紫雲砂和玄雷果,而與他們交易的賣家,大部分都被滅口了。”

“可知何人所為?”

“不能完全确定,但從對方談吐及吐露的只言片語來看,有很大可能出自三宗之一。尊上,如今三宗齊聚浮滄,外頭又出了這樣的事,也不知對方意欲何為,你要多加小心。”嚴慎道。

“你們處境不妙,先保住性命,不必擔心我,我有分寸。”雲繁飛快回答道。

“對了,還有一事。雖然沒能查明對方确切身份,但是我們按尊上的吩咐,已将那批伏血石浸泡過龍涎草,用以追蹤,尊上務必留意。”

嚴慎說到後面,魂音已經淡得不能再淡,雲繁知他靈氣已竭,只叮囑他們好生藏好,便切斷傳音。

龍涎草乃是仙界一味香料,味道雖淡卻留香持久,常被用于煉制一些追蹤之物。

伏血石、三大仙宗、魔修圍山……這其中或有關聯?

雲繁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暫時放下,自知時間不多,再無猶豫,掠過半空,落到五梅峰上。

燈火從五梅小築的窗中灑出,半垂的竹簾後,盤坐着一個人,雲繁只能隐約看到對方青色的衣擺。

那是個女人。

作者有話說:

唔……希望我能把握好尺度,不然後面的別鶴海可怎麽辦啊啊啊啊啊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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