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仙豺羽
桃樹下,立了個清瘦的身姿,儒雅俊美的豺羽靠在樹幹上,微微嘆了口氣,有幾瓣桃花瓣落了下來,夾在了他的發絲間,眉宇間仿佛染上了筆墨,有些淡淡的陰郁。
豺羽已經多時不見他那個可憐的寶貝徒弟了,不知道現在好不好,幾日前閑着無聊,推演了一下墨連朔的壽數,魂魄歸天也不過這幾日的事。可憐他的徒弟年幼喪母,挨着他那個半死不活的爹活了這整整一十六年,又要撒手不管,留給他來照看着。
“又想他了?”一根素淨的手指輕輕點上他眉間那處陰郁,一只手順勢摟住他的肩膀,離樓笑容溫雅,眉目柔和的看着糾結的豺羽道:“你也只有遇到墨小子的事的時候,變得跟一個不得寵的深閨怨婦一樣,郁郁寡歡”晃晃豺羽的肩頭,繼續道:“你也不多為我想想,你都好幾日不陪我下棋了,整日的倚在桃樹上,想這些沒有用的,平白給自己添了幾分煩惱”頓了頓又補充道:“也給我添了好多煩惱”
“你的心何時變得這麽不清靜了?”豺羽用胳膊捅了捅離樓,一手撫上額角:“求仙求道者,若讓紅塵煩惱纏了身心,也就離失道不遠了”
“從我看見你的第一眼起,我的心就已經注定清靜不了,阿羽,這可全是因為你的緣故,你可得對我負責”離樓厚顏道。
“我記得好像是你追的我吧,就算是分責任,也該是你對我負責才對”豺羽想了想,認真得點頭補充道:“你追我好像追了五千年,當時要不是看你追得那麽辛苦,我才懶得多瞧你一眼呢”
“那些都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反正我煩惱你也清靜不了哪裏去,你煩惱我也過不上清靜日子,就好比拴在一根繩上的兩只螞蚱,誰也跑不了”離樓覺得他這比喻實在好,興致頗好得摘了片桃花瓣放在鼻尖嗅了嗅。
“好比喻”豺羽撫着下巴點了點頭,眼尾帶起一絲壞笑,不緊不慢道:“你要不提我倒忘了螞蚱是個很好吃的物什,過得久了,居然忘了它該是什麽味道”眼角裏瞧了離樓一眼,道:“不如過會兒你去捉幾只來,正好嘗一嘗”
離樓正攀着一枝桃枝的手驀然一停:“這個時節,沒有螞蚱”
“是嗎?”豺羽沉吟了一會,微微一笑道,“那好像跟我沒有多大關系”想了想,眸底的笑緩緩暈了開,又故意極認真道,“好像跟你關系挺大”
離樓擡頭望着天,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覺得讓那小子闖一闖塵世也是好事,即使花草樹木要那麽繁榮一時也要經歷些風雨,更何況是那麽大的一個活人”離樓一番不輕不重的話成功的轉移了剛才的話題,他很滿意的看着陷入沉思的豺羽,手指間撚了縷胸前鋪開的青絲,微微的笑着,緩緩續道:“我也知道你疼他,但疼人也不是這麽個疼法,難道要把他護在你這裏一直護下去?我也不是那種無情無義,沒有悲憫心的人,況且,他小的時候我也抱過哄過,而且我也算他的師傅,要說我一點也不心疼他,那可就冤枉我了,只是嬌花難活”看着豺羽不明深意的瞧了他一眼,離樓立即改口,“呃,是嬌草,是嬌草難活…你覺得我說得可有理?”
“有理”豺羽琢磨了半天,慢吞吞的發表自己的意見。
離樓暗暗的舒了口氣,只聽豺羽悠悠續道:“但我想把他放在蒺藜山,護他個萬把年的也不是不可以”豺羽輕瞟了呆了一下的離樓,微微挑了挑眉稍。以他對離樓的了解,他巴不得墨陵郎永遠回不了蒺藜山,離樓有個毛病,就是看不得除了他以外的男人女人多看豺羽一眼,包括他看大的豺羽的寶貝徒弟墨陵郎,是以每次看見墨陵郎霸占着豺羽,他心裏就醋的很,偏偏離樓吃醋也是吃的別具一格,吃悶醋,然後把醋意從身上逼出來,散的漫天都蒙着股醋味,醋得別人不得不丢盔棄甲了,才慢慢高興起來。
“那你的打算是…”離樓試探的問,很期待的望着豺羽。
“把他接過來”豺羽滿意的聽見一枝桃花枝在離樓手裏咔嚓一聲折了,才慢悠悠道:“但是,我肯養他,他也未必肯聽我的安排,所以…”“所以?”離樓握着斷在手裏的桃枝有點激動。
“所以…我不打算接他過來,就讓他在外面闖闖好了”豺羽直接忽視離樓,坐在桃樹下一方幹淨的石凳上,右手食指扣着桌沿,淡然道:“但是…”
“……”
豺羽盯着明明很緊張卻故作鎮定的離樓一會兒,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但是我還是要去看他一眼,要不然我不放心”
離樓重重的悄悄的嘆了口氣。心裏很悲苦。自己防徒弟防到這個地步,而豺羽疼徒弟能疼到休夫的地步,他可不敢保證墨陵郎來了,他能沾到他家阿羽衣服的一個小邊邊,一片小角角,說不準他還有被掃出房門,獨守空房的危機。
豺羽不知何時已經到了房門邊,一手扶着門框道,“別忘了去捉螞蚱”剛邁了一步,又停了下來,微歪着頭瞟着離樓,清清淡淡道,“順便捎只老母雞回來”
“…”離樓望着消失在房門的身影,默了,他自己已經把這茬事給忘到九霄雲外去,沒想到他家阿羽還記得,還另外多捎了只老母雞…
潮濕的發濕漉漉的貼在臉頰上,水珠一串串的滴落下來,衣服潮濕的緊巴巴的裹在身上,襯得墨陵郎身形更加削瘦。
雖然已經是三月的天,但殇水河的水依舊冷的冰死人,墨陵郎從岸上爬上來,借着涼風微微一拂,很給面子的連打了三個很響亮的噴嚏。揉着冰冰的挂着水珠的鼻子,他有點後悔了,閑着沒事跳得哪門子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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