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情何往

李輕饒頹然一笑:“你把我的路封得真夠死的,肯定廢了不少心思,真是難為你了”轉頭盯着床頭上的吞雲吐霧的瑞獸,緩緩道:“你焚得可是百沫香,我不喜歡,換了吧”葉蔑析定了定起身走到瑞爐旁,拿起一支藥匙:“紫漱如何?”

“有縧魂香嗎?”李輕饒木然道:“如果沒有縧魂,辟晦也行啊”凄然笑道:“我全依你,你想怎樣就怎樣吧,王爺若還對我有一點點仁慈,也依我這一次”

到了最後的最後,李輕饒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上了葉蔑析的床,只記得身體被刺穿的時候,自己在心底一遍一遍恨恨的賭誓:“葉蔑析,你給我記着,記着這一天,只要我活着,總有一天你會死在我手上”

李輕饒低垂着眉眼,心不在焉的望着某處,只将手心裏的茶杯越握越緊。

“李大公子”白幕不動聲色的看着李輕饒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猜他一定又憶起一些傷心的事,而關于李輕饒的事他也多少聽聞過,據說當時李輕饒差點死在床上,如果不是徐苌楚,這會兒有沒有李輕饒也該是個問號,伸手敲了敲桌沿,關心道:“你臉色不大好,不如先回去休息休息”

李輕饒刷的一下直接站起來,微一定,頭也不回的離開。

“樸大公子,你一句話就把李大公子的陳年舊傷連皮帶肉全給撕了下來,這下夠他疼一陣子了”白幕面無表情的瞧着院門,壓低着嗓子沉穩道:“不知道這次他要多長時間才能緩過來”

“管他呢”樸朔漫不經心道:“不把傷口撕開,除除肉裏的膿血,傷疤怎麽好的快,我這是幫他”頓了頓,憂心道:“看他這樣我心裏也不好過”

白幕将手裏的茶杯往桌上輕輕一放,奇道:“咱們三個裏,就屬你與蔑析最知心,而他對你也非一般二般的好,你有什麽不好過的?”

樸朔往椅內一仰,欲言又止的猶豫半天,緩緩道:“你有所不知,當年李輕饒頤心殿侍寝一事與我還有些牽扯”

“哦…”白幕眉稍一挑,興致勃勃得托着腮:“看來你知道不少”

“何止…”樸朔無力的瞟了眼一旁好奇的文寶,淡淡吩咐道:“去,門口守着去”文寶剛想說些什麽,就被樸朔冷冰冰的目光給吓了回去,不情不願的挨到院門上,仍努力得支楞着耳朵聽他主子說話。

“當日,銅勒把李輕饒送進頤心殿後同我說了一聲,其實在蔑析決定用死囚換李輕饒生的時候,我就已經猜到他打得什麽主意”微微一頓,繼續道:“蔑析當時恨李輕饒恨得幾乎要活吞了他,在這當口上,勒令李輕饒侍寝,明擺着是要折磨他,為了讓他少吃些苦,我就在頤心殿的香爐裏添了一把相思鎖”

“什麽?”白幕驚了一驚,托着幾乎要掉下來的下巴呆了半天,了然道:“難怪你那麽直接了當的認定是李大公子呢,原來是因為這個”想起什麽似的道:“他知道這事嗎?”

“大概知道吧”樸朔不确定道:“他這些年來一直悄悄的給蔑析下藥,而且無一例外的全是春藥,且大多數的時候全應在我一個人身上,你不覺的奇怪?”接着懊惱道:“也怪我,不知道那個藥的藥性,下多了,差點讓他死在頤心殿裏,如果不是徐苌楚醫術了得,李大公子早跟閻王下棋去了”接着糾結道:“到現在我還是不清楚他到底是知道這件事還是不知道這件事?”

“我說呢,那日蔑析傷你傷得那麽重,死咬着牙不肯求救,原來是你自己做下的罪孽,你認定是李大公子為了報當日之仇特意給你下的藥,所以才以那樣的代價還他的債,是不是?”白幕興災樂禍道:“真難為你了”

“誰說不是呢”樸朔悲嘆一聲,拿衣袖遮在臉面上。

院角種的一叢翠竹裏落了只莺莺轉轉的黃鳥,在枝葉裏跳來跳去,晃了一地碎影,窗前的幾株挺秀槐樹随着淺風輕飄飄撒了幾點雪瓣。

白幕靜靜默了片刻,遲疑道:“樸大公子,你有沒有想過離開王府離開葉蔑析?就像李大公子一樣,時時刻刻準備着要王爺的命一樣,他那麽堅持,雖然到了最後還是把自己貼了進去,你呢,大公子,打算就這樣呆在這裏?”

“想過,以前想過”樸朔回憶了一陣,緩緩道:“現在不想了,除非他趕我離開,白幕,我們已經不是當初的我們了,有些東西一旦失去就再也無法挽回,而且我已經不知道我離開之後還能幹什麽”頓了頓道:“倘若回到當初,白幕,你還會那麽義無返顧的堅持自己的選擇?無論是對你對我,還是對李輕饒來說,我們已經沒有辦法再回到當初,況且我們的身份…”圈起手指掩在唇角輕咳了一下,笑道:“怎麽,想離開了,如果有人出面替你求情,我想蔑析會放手的”

“不是,從我答應跟随他的那刻起我就沒打算在離開”白幕站起身,背對着樸朔,極目望着天際,不緊不慢道:“樸朔,你是知道的,我這病需要許多昂貴的藥湯将養着,即使這樣,也無法保證我能活的長久,不是這一刻就是在下一刻,一不留神的我就見閻王去了,如今還這般死皮賴臉的活着,也多蒙王爺不棄,未曾因我一副病怏怏的身子而虧怠過我,我左右是要早去的,你與我不同,你還可以選”轉頭看着樸朔,認真道:“別忘了,葉蔑析并不是真斷袖”

恰巧靜清院的當歸前來尋他主子白幕回房用藥,兩個人又客氣的寒喧幾句,樸朔才命文寶代自己送了客,自個仍坐在桃樹下的藤椅裏默默發神。

白幕最後一句話不偏不倚得正中了樸朔的要害,也使他憂心忡忡起來,且不說葉蔑析是不是個真斷袖,光他貴為王爺的身份也會迫使他為了所謂皇家顏面而娶個正經人家的女子入住王府,到那個時候,怎還會有他的一席之地?男子之間的愛戀到底還是鏡花水月,作不得真,偏偏他自己一腳陷進去,想脫身,已是遲了。

樹木蔥茏,草色清新,霧氣缭繞的半山腰上,一座古樸典雅的宮院隐在萬傾桃花間,偶現一角,如詩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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