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今夜格外冷, 城牆相隔,不管是城外還是城內,皆是一片黑暗。
男子寬大的鬥篷, 将無雙的身體整個罩住,上面是龔拓的氣息。事态已經走到這一步, 她知道下面的事應該插不上手了, 龔拓會接過去。
他們倆現在,好似一種奇怪而又默契的配合,在這件事情上彼此攜手探讨前行。
“西城門,”無雙開口,“跟上他們,是不是就能找到溥遂?”
“剩下的交給我罷。”龔拓手指滑下系帶,“我讓人送你去一處安全地方, 藍映也不會有事,那些人現在在想辦法出城, 只會把箱子藏嚴實。”
無雙低頭,心裏思忖一番:“我想在這兒等着。”
去什麽地方都無所謂, 她只想最快得到溥遂的消息。或許在離龔拓最近的地方, 知道的就會越快。她是這麽想的。
“行,”龔拓看出了她的心思, 也明白她的擔憂,“你在那邊等着, 我若是找到他們,會讓你過去。”
很快明日就會來臨, 西正林的人會用自己的方式送上一份大禮。當年的戰事, 西正林傷亡慘重, 更是失去了大片的土地, 蕭家,從來沒有忘記這份仇恨,才有了這次籌謀。
而宏義王的小王子,便是挑起事端的引子,會用來當做明日的祭品。
南渝太後的壽誕,同日,便是溥遂的祭日,兩國間很難再安好。
能得到蕭家人的線索,無雙功不可沒,龔拓認為她應該跟過去,讓她最快的知道結果,也把溥遂親自交到她手上。
無雙應下,其實心中還是有所不解的:“他們為什麽要抓我?”
她不過一個普通女子,根本沒什麽價值。
“他們想用你來牽制我,”龔拓開口,手指幫着無雙理着鬓間發絲,“這麽大的局,他們定然把所有事情調查的清楚,來确保萬無一失。”
“我?”無雙蹙下眉,心中想說自己可沒那麽大的分量,能用來牽制龔拓。
“對,抓了你,我就沒辦法了。再有,他們不敢動溥瀚漠和淩無然,所以會選擇你下手。”龔拓心中尤有後怕,如果今日無雙出事,他覺得自己一定會失去理智,滅掉西正林。
像溥瀚漠一樣,有時候再冷靜的一個人,卻架不住那個出事的是自己最在意之人。仇恨,其實真的很容易挑起,不管是他這邊失去無雙,還是溥瀚漠失去溥遂,結果都是開戰難免。
要是無雙沒有這份氣度,依舊與他隔閡很深不同他說;亦或是她忽略了沒覺察,後果不堪設想。
無雙往後退了下,與龔拓離開兩步遠:“我姐那邊要不要對她說?”
“先不要,”龔拓道了聲,擡頭看眼滿頭星鬥,“驿館裏有眼線,穩妥些好。目前,先要找到他們的藏身處。”
城下,士兵已經開始列隊,馬蹄聲在夜裏那樣清晰。
又叮囑了幾句,龔拓才下了城牆。
無雙緩步到了城牆邊,手指搭在粗粝的城牆磚上,探頭往下看去。
黑色的駿馬,年輕郎君長腿一跨便輕松躍上馬背,威風飒飒。後面,兩排屬下跟着訓練有素的上馬。很快,一行隊伍就消失在夜色中。
。
天亮了,城門緩緩打開。外出、進來的百姓等了好多,經過盤查後一一通過。
無雙等在北城門,看着人進進出出。此時的她扮成男子模樣,像是誰家出行的小公子。一直等到晌午,沒有人過來接她。
她心裏萬分擔憂,完全不知道龔拓那邊的情況。
直到未時,郁清才上了城門樓。
無雙趕緊跑過去,直接探出頭去往城牆下看:“大人呢?”
下面沒有龔拓,也沒有溥遂,還是和先前一樣,只有進出的百姓。心中當即一沉,滋生出不好的預感。
“大人讓我接姑娘過去。”郁清開口,一張臉沒有別的表情,哪怕看見無雙焦急,也不會說句寬慰話。
無雙回頭,趕緊問:“事情怎麽樣?”
“大概地方已經确定。”郁清簡單回道。
無雙有心想細問,又怕耽誤時辰,便就跟着郁清的安排,下了城牆。
他們是從北城門出的,通過城外道路輾轉去西城門外。無雙嫌棄馬車太慢,自己選了一匹稍矮的馬。
知道跑出去一段,她才知道騎着軍馬有多吃力。這種馬速度快,需要一定的騎術和體力,當日龔拓給她的小矮馬,完全不能比。
可她并不懼怕這種颠簸,咬着牙堅持,連一直木頭臉的郁清都心生不忍,開口勸着下馬休息。
無雙搖頭,等了兩日多,為的就是這個時候,她怎麽有心休息?
經過近一個時辰,郁清帶着無雙到了龔拓安排的地方,是她曾經熟悉的地方。伯府京郊的別院。
顧不得回想往事,她朝着別院外的山坡上跑着。
那棵杏樹下,年輕郎君臨風而立,衣袂翩然。只是繁花已過,樹冠新綠,枝頭挂上了果實。
“找到了?”無雙氣喘籲籲,站在幾步外的草地裏。
“找到了,”龔拓走過來,牽上無雙的手,帶着她走到樹下,擡手指着遠處,“就在那邊。”
無雙順着看過去,只是無邊的田地。她來過,知道龔拓指的方向很偏僻荒涼,并沒有村莊……
不對,有一處。
“牛頭崗?”她看他。
龔拓颔首,面色嚴肅,雙眼不覺微眯:“是,是那兒。”
牛頭崗,當年安置時疫病患的地方,那裏空曠無遮擋,凸起的一塊土坡就喚牛頭崗,上面一座廢棄的破廟。當初龔拓選擇那裏,正是因為地形特殊,四周低矮空曠,若是有什麽情況,很明了就會發現。
如今竟然落在蕭坊手中,地形好,人跡罕至,實屬一處絕佳藏匿之地。
“現在怎麽樣了?藍映有沒有事兒?”無雙趕緊問,人是替着她去的,別說有身手,可對方也都不是良善之輩。
“她沒事,估計已經見到溥遂。”龔拓将一封信拿出,嘴角一抹譏諷,“瞧。”
無雙一把接過,展開看着上面一字一句,眉頭越來越緊:“蕭元洲真的……”
“真的,”龔拓道,“他将車送到城門就回了驿館,這邊的人都不認得你,藍映是蕭元洲帶過去的,他們也不會懷疑。”
“那現在城中,是否已經亂了?”無雙能猜到,驿館現在肯定在尋找她。
兩日中,驿館連着消失兩人,裂痕越來越大。北越甚至會認為,讓他們南下來渝京,就是大渝的一場陰謀,想要害死宏義王,搞不好不用等兩國開戰,雙方現在已經動了刀劍。
龔拓看去京城方向,眸色深沉:“你大哥應當能看出什麽,也知道這件事情往下走,會是什麽結果。”
雖然淩子良對朝廷心中仍有芥蒂,但是大是大非面前,他仍是一個品德端正的人。
“大哥?”無雙輕輕一嘆,之前淩子良是問過她,是不是有什麽事,她沒說,人也就沒再問,只讓她自己小心。
或者,真如龔拓所說,淩子良其實看出來了?
“那現在要怎麽做?”無雙問,既然知道溥遂在牛頭崗,接下來就是去營救。
“等天黑。”龔拓看着西面的落日,留給他的時間并不多,那些人随時可能動手。
無雙心一直提着,小心翼翼問:“遂兒,他是不是還活着?”
“是,”龔拓這一點是肯定的,“對方也怕事情出岔子,當然是留着活人更好用,可以随時變更計劃。”
若人死了,也就什麽也沒了。
無雙點頭,她願意去相信他的話。
“我現在要走了。”龔拓一笑。
無雙嗯了聲,随後見着龔拓轉身,邁着步往山坡下走去。
“大人,”她往前追了兩步,看着人的背影,“你小心。”
對方是一群窮兇極惡之人,此去必然兇險,與以往都不一樣。這次完全不會給龔拓充足的時候準備,也不可能帶上許多人,對方很容易就會察覺,不但是他,就連在破廟裏的溥遂和藍映,同樣會有危險。
聞言,龔拓回頭,自腰間掏出什麽,然後捏在手指間,對着無雙晃了晃:“不會有事,我這兒有你給的平安符。北去越國,南下烏蓮,我都平安無事,這次也一樣。”
無雙微詫,一時并未記起。
“到現在,我還記得無雙對我說一路順遂的樣子。”龔拓回憶起那副畫面,美麗的山坡,飛舞的杏花,她笑顏如花,眼角媚意流淌,對他柔聲說會等他回來……
就是在這裏,在這棵杏樹之下,然而他那一走,再回來時,人已不見。
無雙站在原地,看着他手裏的平安符。
平安符,她只給他求過一次,是兩年前他出使北越,在她籌謀離開之時。說是祝他一路順遂,實則是想安他的心,來助自己逃離。
是真心為他所求嗎?或是有吧,她是想離開他,但是從沒想他會遇到不測。
兩年多了,那枚平安符竟然還在,早已褪去了原來的顏色,卻被他小心保管。
“無雙,”龔拓将平安符收進掌心,臉上帶笑,是對她獨有的溫和,“想再聽你說一句,當初送我離開的話。”
無雙慢慢走過去,伸手掰開了他的掌心,那枚折成三角的符紙已經皺巴,人人都能求來的平安符。
“世子,”她開口,喉嚨堵得厲害,就連眼角都莫名酸澀,“一路順風。”
時隔兩年,同樣的地方,她說出了同樣的話。那是當初,她以為的對他最後的一句話。
“好,”龔拓勾了唇角,眼中泛起亮光,“這次,我知道了。”
他雙手捧上她的臉,指肚抹着她的眼角,深藏在眼底的眷戀浮現出來,随後微低下頭,唇角落上她的額頭。
無雙一顫,手心不由攥緊,額間的一點溫熱随即離去。
再看時,龔拓已經轉身離開,依舊是穩重的步伐。
風來,夕霞滿天,将這一處渲染成靡麗的橘色。
無雙像兩年前一樣,看着龔拓離開,在山坡上直到人影消失。
從山坡上下來,天已經開始發暗,整座別院躺卧在山坳中。
無雙發現郁清并沒有跟去,而是留在了這邊。
“你沒有跟去?”
郁清的粗嗓門應了聲:“不能去太多人,也必須是個子小的人。”
無雙瞬間明白,個子小的人相對好隐蔽:“到底是什麽人?”
她看得出,龔拓對于如今這個對手很謹慎。
“蕭家現任番主的兄弟蕭坊,當年與大渝作戰,他為主将,後來敗在大人手裏。”郁清簡單說着,面無表情,“蕭坊帶軍出差錯,後來被越帝削了官職,自此人就沒了下落。”
無雙琢磨了下這句話,對當年的那場戰事,她知道的不多,那時的她在韓家,整日裏繡花做針線。倒是之前聽蕭元洲提過,說他的箭術師承二叔,莫不就是指的這個蕭坊?
如此,也算說得通了。蕭元洲敬重蕭坊,自然會照人的意思去做。
再說回來,既然是龔拓十多年前的敵手,那麽這次,蕭坊也是沖着龔拓來的,或者根本就是引他前去?
無雙呼吸攸地一滞,突然明白,他們為什麽要抓她,是想拿她做餌,目的是龔拓。
這一連環套,不但想讓兩國起紛争,也想趁機除掉龔拓。
她跑了幾步,望去牛頭崗的方向。不知道自己想的這些對不對,但是她能想到,龔拓就一定也能想到。
“所有的路都封死了,不管他們往哪邊,都跑不出去。”郁清跟上來,又道了聲。
“封死了?”無雙呢喃着這三個字。
那些人逃不出去,那麽他能順利回來嗎?
這樣想着,她越發覺得他走的時候奇怪,話很奇怪,行為也奇怪,似乎是舍不得……
無雙豁然轉身,看着郁清:“牛頭崗有什麽?大人要怎麽進去?”
“這個我不清楚,大人的決定只有去的幾人知道。”郁清只能這麽說,不敢明言。
昨日跟着的那個小個子,最後到了城裏,才查探得知對方手裏有火藥。蕭坊此來,從沒想着要活着回去,他是來報仇。
無雙眼尖,抓住了郁清眼中一閃而過的悲傷,這個男人從來無悲無喜,見慣了生死殺戮,他為何要悲傷?
她垂下臉,麻木的邁步,走進了別院大門。
“郁清,讓人回城告知宏義王,牛頭崗。”無雙輕道,最後三個字有氣無力。
“是,”郁清應道,“大人臨行前也是這麽吩咐的。”
天黑了,萬籁俱靜。
無雙坐在坡上的杏樹下,看着牛頭崗的方向,仔細聽着是否有馬蹄聲。
京城皇宮裏,是否已經開始太後的壽誕?溥瀚漠是否已經決意,與大渝交惡?
突然,遠處的夜空被一道紫紅色的光芒劃破,随後,一朵煙花炸開,像血一樣暈染開來。
無雙攸地站起來,盯着那處紅色,是信彈,龔拓的信彈,他發了訊號。
可她不知道這個訊號代表着什麽?他一般身邊沒人時,才會用這種方式召喚手下,亦或是他成功了?
煙火還未完全消散,只聽幾聲巨響,牛頭崗方向騰空而起巨大的火球,直接半邊黑夜被照亮。
“他們真有火藥?”郁清捏緊雙拳,濃眉緊擰。
“什麽火藥?”無雙回頭,好似想到什麽,“是蕭坊的陷阱是不是?”
她沒有等郁清的回答,自己一人往坡下跑去。白日騎馬,她的腿又酸又疼,一直忍着,可現在她想也沒想,上了那匹馬。
“架!”她抓着馬缰,雙腿用力一夾馬腹。
馬兒吃疼,撒開四蹄跑了出去,朝着牛頭崗的方向。
郁清趕緊上馬,帶着人跟上。
無雙伏在馬背上,頭發散開,在黑夜中飛揚。
前方的爆.炸聲還在繼續,風帶來了濃烈的火.藥氣,嗆得人嗓子難受,連眼睛都酸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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