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他不應該難過的

梁川沒回話,只是伸手碰了碰孩子柔嫩的臉。

把歐陽澄和沈閻送走之時,他還是戀戀不舍地看了幾眼孩子。

他低頭咳嗽幾聲,安嘉遞上一杯熱水,“梁叔如果喜歡,我們也可以去領養一個,或者做試管嬰兒,我挺想要一個小梁叔的。”

梁川擡眸看他。

安嘉認真地暢想着,“和梁叔一樣,有一頭金色的卷發,藍色的眼睛,不論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都會很愛他。”

梁川勾唇微笑,低着頭沒說話。

安嘉看着他白膩的脖頸,心空了一下,他是不是可以當作,梁川沒有反應過來。

或者,梁川是覺得他們沒有未來嗎?就想不願養的寵物?

“梁叔不信我嗎?”他問。

沉默了幾分鐘,梁川搖頭,“我只信你,小嘉。”

他只是,不太信自己。

梁川漸漸地在恢複,哪怕是朝夕相處,安嘉也說不上梁川是哪天徹底清醒的,也許是在某個清晨,也許是在某一餐飯過後,總之,梁川就是恢複正常了。

甚至安嘉也是在他又一次胃痛時才發現的,梁川拿走了他手裏的軟件,“小嘉,先休息,工作以後再說。”

說完,手按在他的肩膀上,自己轉身去拿起電話,他不知道安嘉助理的電話,沒有什麽遲疑,就給樓下前臺打了,“你好,讓人送點胃藥上來。”

挂掉電話後,就去倒熱水,他穿着米色的針織衫,灰色的休閑長褲,整個人看上去沉靜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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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色帶着焦急,把水遞給安嘉時,也皺着眉溫聲道:“工作是做不完的,你應該愛惜身體。”

安嘉接過水,黑眸沉沉地盯着梁川。

梁川蹲在他身邊,“先喝點水,一會就會送藥上來,我給你揉揉。”說着,手就搭上安嘉的胃部,輕柔地揉着。

“梁叔…”安嘉沙啞開口,“你恢複了嗎?”

“嗯。”梁川點頭。

“什麽時候的事?”

“歐陽澄他們離開的第二天吧…”梁川擡頭向他笑,“我…我有點混亂,就沒有和你說,你別生梁叔的氣。”

“怎麽會這樣說啊梁叔,我開心還來不及…”安嘉說完,自己又沉默了一陣,他牽起梁川的手,把人拉到自己的懷裏,“對不起,梁叔。”

“你沒有對不起我小嘉。”梁川嘆了口氣,“我…我弄成這樣,不過是我自己的問題,小嘉,你別覺得心理愧疚,不是你的錯。”

“…”安嘉盯着他的側臉,哽着說不出話來。

是他太天真了,以為梁川恢複了一切就都好了。

他倒真的願意,梁川诘問他,和他争執,抛棄他,不願意原諒他…至少這樣,他可以去争取,他可以讓他自己的心裏好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梁川把所有的過錯都歸結于自己。

他對他的傷害,恐怕連梁川自己本人都意識不到有多深。

見安嘉久久沒有說話,梁川握住他的手,“我不應該自殺的,不自殺,你就不會出車禍,不出車禍…”閉了閉眼睛,“小嘉就不會失去記憶,做出那樣的事,就不會像現在一樣,糾結愧疚痛苦。”

說完梁川又搖頭,“是梁叔太貪心了,我應該在最開始的時候,就直接和你說破,不應該貪戀的…梁叔…”

“梁叔,別說了,我胃疼。”額頭抵着梁川的脊背,胃抽着疼,蔓延到全身,連呼吸都是痛苦的。

“我們叫醫生吧。”梁川急了,他急忙從安嘉懷裏出來,跑着過去想打120,卻被安嘉拉住了手,摟住了他的腰身,臉埋在對方的懷裏,“梁叔,我沒想自殺。”

“嗯…”梁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上輩子,最後沒想自殺。”安嘉聲音苦澀,“我當時,只是想出去走走,我想活着的,我甚至覺得,我還會回到你身邊,梁叔,我早就愛上了你。”

梁川的手頓住了,他眨了眨眼睛,嘴角全是苦澀,“可是…小嘉,你也恨我啊。”

安嘉無法反駁。

“這份愛,讓小嘉惡心。”梁川平靜地說着,他不是蓄意報複,只是覺得這本就是事實,這個事實,讓他絕望又難過。

“梁叔,那只是從前…”安嘉握着他的手,擡起頭來堅定地看着他,“我們都錯過,我們都不會相處,我承認,梁叔,我恨過你,怨過你,但是那些只是過去,我現在只想和你一起好好生活。”

梁川看着他,久久說不出話來,這時傳來了敲門聲,前臺送藥上來,梁川轉移了視線,去拿了藥。

是沖劑,他放到安嘉面前,“喝吧,小嘉,這些事,以後再說。”

破鏡重圓,只是把碎玻璃撿起來用膠水凝上,鏡面仍舊斑駁着,仍舊有傷痕。

但是無論怎樣,兩個人已經分不開了。

寧柔在下第一場雪的時候,結婚了。

婚禮就在本市的一個中檔酒樓裏,新郎是一個看上去其貌不揚的男人,薪水沒有寧柔高,在三環有一套房子,無論那方面的條件,都比不上寧柔。

但是那個男人愛她,寵她。

寧柔請了安嘉和梁川當伴郎,她穿着潔白的婚紗,把一把喜糖塞到梁川手裏,“梁先生,希望我也能早日吃到你和小嘉的喜糖。”

梁川道謝。

“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是所有人都想看見的。”寧柔笑得很幸福,“我現在才覺得,我當初的決定無比正确。”

“什麽決定?”梁川穿着白色的燕尾服,手上帶着潔白的手套,整個人幹淨利落得,像什麽…她曾經愛看的漫畫裏的王子。這樣的人,太優秀了,優秀到她根本沒有與他競争安嘉的資格。

她曾經是嫉妒過梁川的。

只是後來及時止損。

“小嘉不是我的良人,我不能毀一樁姻緣。”她笑得很釋然,“梁先生,一會,接住我的捧花吧。”

“好。”

梁川走出房間,手裏握着喜糖,他怔怔地看着酒店的長廊,倒也沒有什麽想不通的事,只是難受罷了。

為他和安嘉難受,為他們的上輩子,為他們蹉跎過的歲月,為那些彼此傷害的日子…

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麽疏解這份難受,他甚至覺得,自己不過是在無病呻吟罷了。

所有人都祝福他們了,小嘉也說愛他了,他們在一起的,他該很幸福的,他不應該難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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