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何謂修羅

眼前銀光一閃,馬康看到空中鮮血噴濺,有片刻茫然,随後才意識到那血竟然是自己的。

沉悶的一聲響,馬康仰躺在地上,死不瞑目。

“啊啊啊啊啊”

“康哥——”

周翠不知死活的沖向“戰場”,周母急得去拉她,卻被女兒甩了出去。落地時卡着脖子,人當場就沒了。

邵和:?!!

周翠也傻了,回來抱着她娘哭嚎,“都怪音姑娘,都是她的錯,是她害死了您。”

邵和:“……”

邵和懶得搭理她,撿起地上的刀去幫葉音。臭蛋他們費力扶着慈恩堂裏的人出來。

也不知道周翠給衆人下了什麽藥,哪怕被涼水潑醒,衆人都沒有力氣,他們只是堪堪出了慈恩堂大門就跌坐在地,焦急地看着葉音和邵和對抗一群混混。

“音姑娘千萬不要有事。”

“老天保佑,保佑音姑娘。”

“…音姐姐嗚嗚…”年齡小的孩子們被吓到了,小聲抽泣。

臭蛋心裏也慌,但還是努力擋在更小的孩子前面。

然而跟衆人的擔憂不同,邵和離得近,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葉音的游刃有餘。

刀鋒劃過,無情地收割着混混們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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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女人到底有多強?!

“後面。”葉音喝道。

邵和倏地回神,然而來不及了,敵人舉起的刀離他不過一寸。

心跳的極快,邵和用力向旁邊倒去,受傷沒關系,只要能保住胳膊。

利刃刺破□□,邵和卻沒感到疼痛,他定睛看去,偷襲他的混混心口插着一支箭,已經沒了生息。

之後邵和不敢再分神,同葉音一起戰鬥,直到最後一個混混倒下,他才脫力的坐在地上。

鮮血浸濕了地面,濃郁的腥味逼得人作嘔。

邵和低着頭,垂在身側的手微微發顫。嚴格來說,這是他第一次殺人,還是兩個人。

他記得手裏的刀砍到敵人骨頭上的鈍感,記得鮮血噴到他臉上的溫熱。有種肆虐的瘋狂。

害怕,恐懼,心慌,以及掩蓋在所有情緒下的興奮。

他的雙眼泛着不正常的紅,哪怕沒有鏡子,邵和本能的不敢讓葉音看見。

他喘着氣平複心緒,直到一聲尖叫打破了這份殺戮後的冷肅。

臭蛋色厲內荏:“周翠你放開小花。”

剛才衆人的注意力都在葉音身上,竟然讓周翠尋了空子,逮走了一個小女孩。

她用刀抵在小女孩的脖子上,神色瘋狂:“音姑娘,活菩薩。”

“你想救這個丫頭對不對?”

葉音冷漠地望着她:“你想幹什麽。”

“我想幹什麽?”周翠仰天笑了兩聲,驟然沉了臉:“音姑娘,你把我後半輩的幸福毀了,你說我想幹什麽。”

“我要你死!”

她用力卡住小女孩的脖子,逼的小孩兒細細的哭:“你不是想做好人嗎,現在你自盡,我就放了她。”

“你他娘的放屁!”地上的邵和瞬間暴起。

周翠死死盯着葉音:“快點,自盡!”

葉音不動。

周翠有些慌了:“你這個虛僞的女人,你不救小花了是不是。”

“你殺了小花,我會給小花報仇。”葉音不緊不慢地行來,語氣平靜:“為了安撫小花的冤魂,我會把你綁起來,用刀一片一片割下你的肉喂狗,然後再給你上藥。”

周翠面皮一抖:“你你胡說,你不是那樣的人。”

葉音: “等你好轉了,我再度割下你的肉,直到見至骨頭。”

“你會很痛,痛得大叫,我嫌你吵,會拿布堵住你的嘴,你只能大睜着眼流淚。”

“不,不”周翠咽了咽口水,葉音進一步她就退一步,瀕死前的強撐:“…你在吓唬我!你吓唬我的。”

葉音扯了扯嘴角,眼裏沒有絲毫笑意,聲音伴着物什被燃燒的噼啪聲,和着涼風,宛如來自地獄的吟唱:“你知道利刃劃破皮膚的感覺嗎,你清晰地感受到你身上的每一塊肉跟你分離,而這種感覺你會經歷上千次。”

葉音終于停下腳步,“現在你可以動手了。周翠。”

“duang——”地一聲,鐵刀落地。

周翠松開小女孩,對着葉音跪下磕頭,涕泗橫流:“音姑娘,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你饒過我,饒我一次,求求你。”

“音姑娘,饒了…呃”

話音戛然而止,葉音抖落刀鋒上的鮮血,直視衆人。

“我最後強調一次,吾非菩薩,而為修羅。”

修羅,即殺戮。

葉音将手中的刀翻轉一圈,擲在衆人身前的泥地裏。

刀身沒入泥地兩寸,刀刃卷了刃,可上面的斑駁血跡昭示着其身經歷了什麽。

他們看着眼前的年輕女子,大火徹底席卷了慈恩堂,火勢沖天,将女子的頭發照的又黑又亮,像綢緞一樣美麗。

臭蛋膝蓋一軟,直挺挺跪了下去,俯首叩地。

這仿佛一個開關,原本跌坐的人也紛紛跪下。

邵和直視眼前人的背影,不夠寬廣,不夠強壯,卻奇異的讓人感到安心。

他低下了頭,單膝跪地,是他最後的倔強。

隐在暗處的顧澈垂下眼,他的心跳極快,幾乎要蹦出來。

顧庭思也收了弓箭,是她低估阿音姐姐了。

剛才那種局勢,她本來要射殺周翠,可哥哥阻止了她。

凡事只有恩,沒有威是不行的。這場戰鬥就是阿音立威的好時機。

夜幕,大火,殺戮,鮮血。給在場所有人烙下深刻到骨子裏的印記。

顧澈撫了撫自己的心口,包括他。

葉音轉身走向屍體,她單手拎起一個斷了一條胳膊的混混,兩巴掌下去,對方醒了。

邵和瞳孔一縮。

仿佛知道邵和的想法,葉音頭也不回道:“慈恩堂的損失需要賠償。”

葉音拎着那個混混沒入夜色裏,臨走前輕飄飄傳來一句:“天亮前,這裏會平常如昔。”

邵和會意。

慈恩堂雖然沒了,但是葉音從混混老巢得了一筆錢,給了那個活口一個痛快。

從混混老巢搜來的錢,沒有葉音預想得多,但也不算少了。

零零碎碎加起來有四百多兩,還有七八畝地的地契和一座宅子的房契。

這群混混除了吃喝,也要孝敬“上頭”。

葉音對顧澈道:“你想辦法把地契和房契出手了。”

“重建慈恩堂要不了多少錢,衆人沒有傷亡,也就幾日功夫。等緩過來了可以繼續擺攤。”

葉音:“剩下的錢,你讓沈寅出面多租幾個鋪子,一次性租兩年,地段次一點沒關系。”

顧澈:“你想賣什麽?”

葉音輕輕笑了笑:“猜猜?”

顧澈:“點心?”

葉音:“差不多,不過跟一般模式不一樣。”

“咱們先離開這裏,回家再說。”

而顧庭思守在慈恩堂周圍,待天亮後才離開。

她回到家時,王氏居然也在家裏沒去鋪子。

“嬸嬸?”

王氏端來早飯:“你累一晚上了,快吃點東西。”

“我給你燒了熱水,等會兒你沖洗後再去休息,會舒服點兒。”

顧庭思心頭暖暖:“謝謝嬸嬸。”

“姑姑,我也很擔心你的。”顧朗不知從哪兒冒出來,小手趴在顧庭思大腿上。

顧庭思摸摸他的小臉,哄了他兩句,顧朗乖乖跑到旁邊去,不影響顧庭思吃飯。

小孩兒摸着弓箭,一臉向往。

這弓箭弄來的不容易,沈寅還去借了回“高利貸”,才勉強湊了三把弓箭。

稍微好點的武器都十分費錢,所以才道窮文富武。

顧庭思咽下最後一口食物,擦了擦嘴,張望道:“哥和阿音姐姐呢?”

王氏:“他們出門了。”

茶樓包廂。

沈寅看着面前的銀錢,喜不自禁,“今天我就去把債還了。”

顧澈和葉音對視一眼,顧澈道:“弓箭的事你費心了。”

沈寅一臉笑盈盈:“給公子辦事,費多少心都值得。”

葉音聞言,眉眼彎了彎。誰說讀書人不會說好話。

幾人寒暄了一會兒,開始談正事。

葉音執筆給顧澈和沈寅解釋什麽是1+n模式。

點心鋪子,不管是小店還是大的鋪面,都會追求點心的多樣化。這是一種點心鋪子實力的體現。再高級一點,就升為堂食。然後加入說書,唱曲兒。相當于另類的茶樓。

但是茶樓的點心又沒有前者的精致好吃。

這不能說不好,但是太綜合化,對成本有很高的要求。地段,人力,原材料,點心師傅等等。

王氏和方白他們弄的點心鋪子,點心其實也賣得有些雜。

精致如荷花酥,天鵝酥,尋常又有豆糕,棗糕。鋪面裏還賣了百合糕等。

王氏他們是賺到錢了的,所以誰也沒覺得不對。

顧澈瞧出一點問題,但不夠明确,他畢竟不是專究于此。

眼下 随着葉音的講解,顧澈終于明了。

1+n,就是一種面皮,然後n種餡,配合各種模具,最後呈現出來的就有很多種類點心。這在原材料上極大的避免了浪費,也輕松了人力,不用這樣做一點,那樣做一點。

然後要有明确定位,不能既要又要。

葉音:“我們成本有限,又處在富庶城市,就秉持大城小店的原則:不設堂食,小鋪面,客人買完就走,最大幅度拉動客人流動量。”

“我想着到時候都賣油酥類點心。小店都取統一的點心名字,統一的點心種類,着統一服裝。”

“成規模的物什,會讓人們下意識高看。也更舍得掏錢。”葉音在紙上落下最後一筆。

随後,她又道: “豆糕,棗糕可以讓慈恩堂的婦孺做,然後由邵和他們支攤子賣。酸梅湯配淡口點心,豈不美事。”

葉音一口氣說完,有些口幹,便取了茶飲用,結果發現顧澈和沈寅意外的沉默。

葉音:“怎麽了?”

沈寅看了一眼顧澈,忍了忍還是沒忍住:“音姑娘,您沒來接管茶樓,真是茶樓的損失。”

葉音:“……”

葉音哭笑不得:“我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且我只會紙上談兵,其他還得靠你們。”

“阿音謙虛了。”顧澈由衷道。

對于鋪面“規模化”,顧澈和沈寅并不陌生。舉個最簡單的例子,錢莊。

但是葉音将其運用到小小的點心鋪子上,有種殺雞用牛刀的滑稽感,但仔細思量,好像又有些道理。

三人将大方向敲定,随後開始行動。

沈寅去尋新的鋪面,葉音和顧澈也沒閑着。

葉音通過邵和他們,打聽到西街那邊有一家雜貨鋪子經營不下去,她二話沒說先趕了過去,沈寅收到消息後立刻趕來。

葉音先過去,為的就是防止意外,擔心橫生枝節,等沈寅來了,她再假裝銀錢不夠而退敗,沈寅順利跟人達成合作,定立契約。

一切都很順利。

城外的慈恩堂在廢墟上重建,官差來問過幾次話,最後又走了。

天上的太陽高懸,曬得人頭暈,但在草棚裏,衆人拿着蒲葉扇扇着風。老人們也不再死氣沉沉,反而念着小子們的生意,對未來充滿希望。

一場大火燒了他們的家,但慈恩堂的衆人足夠幸運,能夠再次重建家園。

而在千裏之外的邊疆,敵人的鐵蹄沖進村子,踐踏村民們的生命,搶奪村民的口糧,焚燒村民們的屋子。

女人和孩子的哭嚎盤旋在村子上空。

敵人匆匆而來,又匆匆離去。但平靜寧和的村子再也回不到從前。

陳璜收到消息的時候,只是輕輕擡了下眼:“本将知道了,退下吧。”

沒了外人,心腹上前低聲道:“将軍,這會不會鬧大?”

“不過區區賤民。”陳璜不緊不慢呷了口茶:“與你我的前程比起來,死幾個人算什麽。”

時至今日,陳璜終于得承認,邊外的狄人不好對付,軍中除了顧家人,無人能戰。

但是顧家人已死,還論什麽勇武?

對付北狄,也非武力一法。狄人要糧食,要珠寶。

他要戰功,要飛黃騰達。他們的目标不沖突。

他只要放放水,讓北狄搶一波,然後北狄配合他,假裝被他打退,戰功不就來了嗎。

半月後,被擄掠的村子越來越多,陳璜理了理衣袖,終于道:“擊戰鼓,随本将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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