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趙喜來的合同和夏燕寧的合同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

兩天喬柔自己在家裏沒空着，把豆腐坊需要人手的地方都再思考細致了一些，并粗拟了好幾份合同。對方樂意簽最好,不樂意簽,她就考慮另外找人。

畢竟剛開始就不樂意合作，後續要是出一點矛盾沖突，鬧掰的可能性更大。找下屬可不比找合租的人簡單。

喬柔聽趙喜來這麽說,沒亂給開價,估算了一個大概上班人士該有的工資,再添加了一份研究成果之後的獎金。

雙方簽上名,喬柔滿意問趙喜來：“那現在有空嗎？我們可以商量一下關于凝固劑的事。”

趙喜來結巴：“等，等等。”

他拿着自己那合同匆匆往實驗室裏走,三兩下把所有的東西全部整理幹淨。他擡起頭發現實驗室內其他人好奇的朝着門口張望,有一個還試探性拖着椅子湊過來：“趙喜來，是什麽事情啊？我看着這兩人有點眼熟,好像是前幾天五樓跑出學校的一男一女。”

趙喜來聽說了之前五樓有個“抓賊”的事。他當時沉迷實驗,并沒有到窗口去看,所以不知道誰是誰。他只結巴：“我，我不知道。”

對方見趙喜來這麽疙瘩說話，已經痛苦得喪失了一半聊天樂趣。想到這個八卦如果內容長一點，趙喜來說話時的結巴內容更多，他頓時完全不想問趙喜來。他連連擺手：“趕緊去門口吧。”

趙喜來點了頭,又抓了個本子和筆匆匆往外面走：“空，空了。”

管長盛帶頭：“到我們實驗室去說吧。我們實驗室人少。”

于是一行人從二樓重返五樓，其中管長盛讓他們進門後,和夏燕寧說了聲：“我出去一趟。我把實驗室門帶上。今天應該不會有人過來。你們要是出去的話,你記得把門鎖了。”

夏燕寧應下。

管長盛見人應了,很快收拾了東西離開。他又不是這個豆腐坊的人，留在這裏聽機密，回頭暴露了可不好說。

留在原地的喬柔見門被帶上，室內都自己人了，當即拉了個椅子坐下。她放慢自己語速和趙喜來說要求：“我這次想要做的一個凝固劑叫做葡糖酸內酯。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

趙喜來點了點頭。

Advertisement

八十年代互聯網還沒誕生，各種前沿研究成果只能看最新雜志。海外研究成果到國內需要時間，國內研究成果互通也要看刊登開會，做不到随時随地交流。

但好在，葡糖酸內酯在國外三十年代就有出現，在國內相關文章發表已經也有三年，而他恰好看到過那一篇，只是沒有更多研究過。當時他看到的文章是在肉制品中測量其含量。

一樣東西既然能夠在肉制品中存在，而人可以吃這種肉，這說明如果這種東西作為凝固劑來使用，大概率是可食用的。

相差五十年的化學水平，雖說讓人有點無奈，但他以後的工作就是要一點點拉短五十年的差距，并且争取後來居上。

趙喜來不善言辭，所以頭腦思考起來比說多了話的人更快。他有更多的事情都用在了想上，而不是去說。

喬柔見趙喜來點頭，有點高興。不愧是高校生，知識儲備就是強。

她說起來更簡單了：“我的目的是希望你能夠提取足夠的葡糖酸內酯，我要用在豆腐裏。并且希望這種豆腐，黃豆利用率遠超我們原本用的方法。”

趙喜來明白，就是要用更少的黃豆做出更多的豆腐。

他再次點頭，在喬柔說完的瞬間幾乎已經在腦袋裏設想出了幾種提取方式。最好的提取方式還是從豬肝這種豬下水來提取，價格算便宜，失敗了說不定還能炒個菜。

喬柔問趙喜來：“買也要錢吧？這個不算在你的工資內。你大概算算需要多少。”

趙喜來想稍微買點豬肝試試，伸出一根手指：“一，一……”百。

他話還沒說完，喬柔接上了話：“一千夠嗎？我剛開始研發機器給夏燕寧了兩千，材料大頭還是我們自己提供的。”

趙喜來被鎮住。

他微小的眼睛睜大，但可惜睜大了沒在場三人任何一個人的眼睛大。他結巴半天沒能說出最後一個百字，急死了，只能猛點頭，表示夠了夠了，太多了。

一千塊都能買好幾頭大豬了，他哪裏用得完。他都沒見過這麽多錢！

喬柔算了算賬：“行。那我先給你三百，餘下的回頭讓人給你送過來。”她報了一下自家地址，“或者你回頭直接來我家拿也行。”

趙喜來只能再次點頭：“多，多……”

【趙喜來是不是想說太多了？】

【想想在一個工資只有幾十到一兩百的地方，有人掏出一千。換算到我們現在就是，有人掏出了我一年工資讓我幹活！這還是第一筆研發資金，我直接肝爆！】

【……靠，這麽一想我也願意！！】

喬柔給了錢，趙喜來拿到手差點哆嗦起來。

好在他到底是一個常常做化學實驗的人，很快控制住了自己。他現下根本沒考慮過合同上說的什麽權什麽權。說實話他不管研發出點什麽，成果全給喬柔都樂意。

他站起身，手指指向門外，語氣嚴肅：“我，去去……現在！就去！實驗！”

夏燕寧在邊上聽着，還給趙喜來指了一條搞材料方便的大路：“我跟你說，你找食堂的人直接買。學校食堂的人是跟菜場采購，價格便宜！他們批發的。我這兩天搞了好多黃豆。”

趙喜來重重點頭，當場走人。

喬柔把內酯豆腐都安排好了，心裏頓時爽快。她未來的美好生活就此展開，揮手指着磨豆機：“走！今天就把這個機器搬走！”

夏燕寧知道學校裏有運輸器械的拖車，想了下：“我去找車，再叫人一起來搬一下。你們不是走來的吧？我記得上次看你們騎了自行車來。”

喬柔：“是有自行車。”

夏燕寧滿意：“那我帶你騎自行車回去，讓他騎三輪車把機器運你家去就行了呗。這樣你們家裏要是泡了黃豆，中午之前就能用上。”

要是沒泡黃豆，只能晚上再用咯。

程懷朝發現了一個問題。喬柔幾乎天生就能吸引人靠過來。她不僅吸引男的還能吸引女的。怎麽夏燕寧還要搶他載喬柔的活？

他唇角下撇，很快找了一個解決方法：“我可以門口随便找個男生跑一趟。你有空不如在實驗室再研究下機器。”

夏燕寧覺得程懷朝這人真的是。她擡起下巴，帶着一種骨子裏的知識所賦予的傲氣和對程懷朝中纏着喬柔的不屑：“我剛研究完一臺！你才是難道沒有事情可以做了嗎？你有空不如去多撿點材料來。可以讓我快點進行第二臺機器的試驗！這臺只能叫實驗品。”

【程懷朝快掉進醋壇子了，他怎麽一天到晚醋兮兮的！】

【這就是戀愛腦吧。】

【夏燕寧：瞧不起.jpg】

【程懷朝：警惕一切靠近的人。】

喬柔見他們就這都能起争執，露出了一個非常标準友善的笑容：“你們有沒有想過，我也會騎自行車？”我可以自己騎回去。

程懷朝和夏燕寧同時沉默。

一個在商業上具有頭腦，一個在機械工程研發行業上同樣具有頭腦的人，在剛才完全沒有考慮過，喬柔是一個會騎自行車的人。

半小時後，實驗樓樓下，幾個男生艱辛萬苦把機器擡上三輪車。他們有點小聰明，把幾根圓木棍墊在了機器下面，方便機器從三輪車邊沿移動進車內，最後縱向卡住圓棍，讓機器完全不移動。

喬柔把程懷朝的自行車高度降低，努力撐着腿騎上了這一輛自行車，程懷朝騎上了搬運沉重兩臺機器的三輪車。

夏燕寧沒必要跟着他們跑一趟，當場被留下。她雙手環胸站在實驗樓階梯上居高臨下看着程懷朝，發現竟然沒高多少，更心裏不高興。

在她看來喬柔這種姑娘漂亮且獨立自強，以後絕對不會只是一個小豆腐坊賣豆腐的。現在幾乎可以算游手好閑的程懷朝半點配不上喬柔。

程懷朝只是腦子有點小聰明，完全是跟着喬柔的調在走而已。

程懷朝注意到夏燕寧的視線，也覺得怎麽看夏燕寧都不爽。要不是夏燕寧，喬柔就不會碰上李梨花。不碰上李梨花就不會受傷。夏燕寧會做磨豆機，其他人也會做，只是喬柔正巧碰上了的正好是夏燕寧而已。

兩人對視一眼，內心冷哼。

喬柔當然注意到了兩個人的争鋒相對。她半點沒覺得有什麽問題。下屬或者朋友之間互相有摩擦多正常的事情。只要不影響正事就好。

她正準備愉快起步，就見遠處一輛汽車朝着實驗樓緩緩開了過來。

自行車和汽車其實都能開進校園，不過依舊有大多數人選擇停在門口。實在是因為裏面其實沒什麽地方停。學校裏可沒幾個地方專門設立停車場。

程懷朝的自行車也是程懷朝剛從門口帶進來的。

所有人視線都禁不住落在這一輛純黑色汽車上。一輛車十幾萬，在場沒有人家裏開得起。

車到了實驗樓前，汽車車窗搖下，龔雨欣的腦袋從窗口探出。她驚訝看向喬柔：“喬柔，我正想要來給你找化學專業的學生呢。暑假實驗室才能找到學生。”

喬柔笑得美滋滋：“我已經找好啦！”

龔雨欣看到了喬柔身旁這麽一圈人，掃過夏燕寧時頓了頓，掃過機器的時候又頓了頓。她想了想邀請喬柔：“要不你坐汽車上來，我送你回家？自行車放車後備箱裏就行。不過可能蓋不上蓋，得露出來一截。”

喬柔有汽車坐，當然不可能考慮騎自行車：“好呀！”

程懷朝沉默。

他這一刻徹底認同了楊喜的話。他需要車，汽車最好。

作者有話說：

龔雨欣：我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