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陸之舟依舊是一身黑，但他今天穿的是正兒八經的西服，莊重肅穆到像是要去參加宴會。

上次他穿西服，還是孟輕帶他回家見爸媽。

那天早上，陸之舟拎着一套嶄新的西服去裁縫鋪，讓孟輕幫他熨燙。

孟輕笑着讓他不要緊張，陸之舟面上雲淡風輕：“我沒有緊張。”

但是裝西服的袋子提手，被他不覺間擰成了一股繩，他攥着這股繩，解了三次才解開，汗濕的掌心被繩子勒出了兩道紅印，他握成拳往後藏……

“那個時候的陸之舟，真的好可愛。”孟輕喃喃。

麻雀在頭頂叽叽喳喳，把孟輕的思緒拉回現實。

她嘆着氣，看向陸之舟。

視線交彙。

陸之舟走了過來。

或許是沒有從剛才的回憶裏完全回過神來，也或許是今天的天氣太好，孟輕看着走過來的陸之舟，心境分外平和柔軟。

平和到她覺得那晚和陸之舟滾床單後逃跑，簡直是下下策；柔軟到她甚至忘了擺弄手環，去看陸之舟頭頂的彈幕。

陸之舟走近，在孟輕面前蹲了下來。

他即使蹲着，也脊背挺直，一副拽拽的王者姿态。

臉上仿佛寫着“還讓本王怎樣”之類的詞句。

孟輕在陸之舟面前嚣張慣了，即使現在知曉陸之舟是龍王，她心裏也沒帶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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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輕把頭一昂，劈頭蓋臉斥責他：“陸之舟，你是不是有病？我去買菜，走路走得好好的，沒招你沒惹你，你為什麽又把我拽進異時空？”

“這次不是我。”陸之舟專注地看着她，說道，“是你把我召喚過來的。”

“召喚？我召喚你？”

“嗯。”陸之舟點頭，正色道，“我的精神力感知到你的召喚，下一刻，我就忽然到了這裏。”

孟輕呆呆愣愣的。

陸之舟臉不紅心不跳，渾身散發着王霸之氣，中二發言道：“我們龍族一脈，一旦把精血交付心愛之人，這一生，都會誓死守護對方，永遠聽從對方的召喚。”

精神力，精血，心愛之人，召喚。

孟輕驀然想起喬子愛說的獲得陸之舟精神力的那個辦法。

竟然是真的……嗎？

孟輕下意識轉動手環，陸之舟頭頂又開始往外冒粉紅泡泡。

“你們龍族果然是……”龍性本淫。

陸之舟：“怎麽？”

陸之舟的臉離她很近，近到呼吸纏在一起。

孟輕別開臉，強行轉移話題：“你胡說！我根本沒有念咒語，也不會你說的什麽召喚術。”

陸之舟看着她，不說話，一副“不然本王為何突然出現在這裏”的神情。

孟輕被他理直氣壯的樣子唬住，繼而遲疑了下。

去菜市場的路上，她拎着空空的購物袋甩啊甩，手環上的細鑽在陽光下閃亮亮的，總是晃到她的眼。她眯起眼睛，想到龍貌似喜歡這種閃晶晶的東西，陸之舟也會喜歡嗎？

靈光一閃，孟輕摳着細鑽瞎比比：“呼叫401呼叫401，請問你喜歡收集亮閃閃發光的東西嗎？”

念完，她還原地轉了一圈。

401是陸之舟的別稱，在不知道他名字的時候，孟輕跟着喬子愛和夏飛，一起叫他樓長或者401 。

孟輕看着手環，不可思議。

這就是她的召喚術？！

她這個魔法少女，怎麽看起來比陸之舟還要中二！！

好尴尬嗚嗚。

孟輕默默把戴着手環的左手藏在背，不自然地咳嗽了聲：“我沒有召喚過你，你你你不要誣賴我。”

她才不要把手環的秘密告訴陸之舟，如果被他知道，說不定讀心術的超能力就會被他發現。

陸之舟瞥了眼她的小動作，問：“你是不是知道了怎麽把我召喚過來的？”

“就不告訴你。”

陸之舟偏頭往她身後瞧，急中生智，本能反應，孟輕擡起雙手，圈住了陸之舟的脖子。

心口一震。

兩人呆住。

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有時候兩個人鬧小脾氣，孟輕只要圈住陸之舟的脖子氣鼓鼓瞪他一會，他什麽要求都會答應。

這招百試百靈。

那晚在單人床上，孟輕也是這樣，圈住陸之舟的脖子霧蒙蒙地看着他。

陸之舟吻她的眼皮，一聲一聲“輕輕乖”地叫她。

孟輕攀上他的肩膀，狠狠咬他：“下次去拯救世界，帶不帶我一起去？”

陸之舟緊緊傭住她，在她耳邊承諾：“好好，我帶你一起去。我們不要分開輕輕，我好想你輕輕。”

“啪嗒。”

頭頂電線上的麻雀投過來幾粒鳥屎，落在孟輕腳邊。

破壞了他們之間的暧昧氣氛。

“快走快走，有鳥糞。”

孟輕催促着陸之舟，擔心又有鳥糞從天而降，她擡頭東張西望，忘了拿開圈在陸之舟脖子上的胳膊。

陸之舟調整了一下姿勢，背着孟輕站了起來，往前走了兩步他又退回去。

孟輕爬在他背上指揮：“不要往回走！就是那裏有鳥糞！”

陸之舟彎腰，撿起被孟輕鋪在臺階上當坐墊的購物袋，說：“不是要去買菜嗎，要用到購物袋。”

孟輕:“……”

孟輕：“都快要鳥糞淋頭了，你的腦子居然在想這些。我有理由懷疑你是故意的，因為鳥糞就算現在落下來，也是落在我身上，好啊陸之舟，我說你怎麽這麽好心背我，原來是拿我當你的護糞符。”

陸之舟似是笑了聲，他雙手穩穩托住孟輕，邁開長腿，向前猛沖了一段路，把電線杆遠遠甩在身後。

“停停停，別跑了，我們這樣好沙雕啊，河提上的狗都不玩飛盤了，在看着我們汪汪叫。”

陸之舟氣不喘音不亂：“單身狗。”

孟輕沒忍住，趴在他背上笑出聲來，這一笑，好久才停下來。

笑聲不僅能傳染，還能消除各種隔閡和尴尬。

他們之間，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娴熟親密了起來。

孟輕趴在陸之舟背上，一會抓他的頭發揉成兩只龍角模樣，一會問他什麽時候能變回龍身，這樣她就可以騎着真正的龍在天空飛。

“我騎着龍，第一個去的地方就是剛才的電線杆，用龍尾巴把那些用糞便砸我們的麻雀統統掃下電線……”

陸之舟笑着附和她，背着她慢慢走。

沒多久，陸之舟背着她來到了菜市場門口。

孟輕這才從他背上跳下來。

逛菜市場的人幾乎沒有穿西服系領帶穿皮鞋的，加上陸之舟本就長得帥，他拎着購物袋一路跟着孟輕，惹得菜市場裏的人們頻頻扭頭，就連攤主阿姨也會多給他一把香菜。

很快，兩個人裝滿了購物袋。

從菜市場出來的時候，路過海鮮攤位。

孟輕蹙起眉頭，她對海鮮過敏，吃不了海鮮，也不喜歡聞海鮮的腥味。記得陸之舟也不吃海鮮，他那時說……說什麽來着。

孟輕偏頭看陸之舟，他正在以一種複雜的眼神望着水池裏的螃蟹。

叮——

孟輕想起來，怪不得陸之舟不吃海鮮，他是龍王，那海鮮豈不是他的同類。

如果他吃海鮮，四舍五入，約等于她吃人肉！

孟輕起了層雞皮疙瘩，她扯着陸之舟的胳膊，快步走出菜市場。

待到人少的地方，她安慰陸之舟：“你不用為剛才的螃蟹難過，它們是淡水養殖，不是海裏的，算不上是你的同類。”

陸之舟彎起眼睛：“我知道。”

“那你剛才看螃蟹的眼神——”孟輕斟酌着詞語，“怪怪的。”

“我……”陸之舟默了默，說道，“突然想起了李越。”

“李越？”他不是饕餮嗎？

陸之舟沉吟：“不知道他這次出征，帶的蝦兵蟹将夠不夠用。”

孟輕不小心觸碰到手環。

陸之舟頭頂的金光彈幕又開始冒字：

【哈哈，最好不夠用。】

【再晚幾年回來，那時候，我和輕輕早就結婚生孩子了。】

【略略略。】

孟輕:“……”

陸之舟對此一無所知，他一臉鄭重地跟孟輕保證：“放心，就算李越帶的蝦兵蟹将不夠用，我這次也不會突然離開。”

孟輕:“……哦。”

說着話，很快來到孟輕家的小區。

涼亭小花園裏坐着幾個阿姨在聊天，有人喊了聲“孟輕”。

聽聲音像是媽媽。

孟輕不假思索，一把拽過陸之舟手裏的購物袋，攆他走。

陸之舟站着沒動。

孟輕推他，着急道：“是我媽媽，你不要讓她看見你。”

“為什麽？”

“不為什麽，你走不走？”

“好吧。”陸之舟隐進灌木叢裏。

“輕輕，你去買菜了？”李佩琴走過來，接過購物袋，“剛剛你在和誰說話？”

“沒誰。”

“我看着，有點像陸……”李佩琴東張西望，“難道是我眼花了。”

天色已暗，路燈照得小花園影影綽綽。

孟輕偷偷望了眼灌木叢的方向，上面的金光彈幕不停在閃：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灌木叢不在深，有龍則靈。】

【呵，本王在此是你們的造化。】

【區區蚊子，也敢咬本王？】

孟輕想象着陸之舟蹲在灌木叢裏，拍打蚊子的畫面就想笑。

和媽媽一起回到家後，她才反應過來，剛剛她完全沒有必要把陸之舟藏起來。

她差點忘了，陸之舟已經用奇奇怪怪的魅術，把爸媽攻略了。如果他們碰面，媽媽肯定很熱情，說不定還會把陸之舟拉進家裏一起吃晚飯……

晚上睡覺前，孟輕去浴室洗澡。

她泡在浴缸裏，拿着手環左看右瞧。

想起陸之舟說的召喚術。

孟輕還是有點将信将疑。

按住手環上的細鑽，她猶豫着要不要再召喚一次試試看。

“呼叫4——”

如果陸之舟真的突然被召喚過來，怎麽辦？

可是，她真的很像知道，召喚術管不管用。

孟輕低頭看了看浴缸裏的自己，一咬牙一閉眼，念道：“呼叫401呼叫401，聽到後立馬過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