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單獨見面

磨叽了大半日,到下午時分,陳管事親自送來一張精致的帖子,上書顧遠樟親啓。秦玉麟心想,這是什麽玩意兒,顧遠樟還有人給他送帖子?

“什麽玩意兒,誰送來的?”

“小公子不是說過嗎,要是宋少爺再來得告訴你一聲。”陳管事說,“這不,他遞了帖子給姑爺。”雖然他也不懂,宋少怎麽跟顧遠樟扯上交情了。

秦玉麟說:“只怕是個幌子吧,找我才是真。”宋溦明擺着沒有放棄,只是沒想到這麽快就有了行動。他拿過帖子拆開一看,裏頭的字眼,瞬間令他把眉橫起來:“這個宋溦,果真大膽!”

“小公子,可是怎麽了?”

“沒事,你去忙吧。”秦玉麟收斂了怒氣,對陳管事說。

陳管事是個會看人臉色的,連忙點頭不多說一句就走了。秦玉麟又對紫竹說:“你也下去,看看顧遠樟在哪兒,別讓他來找我。就說……我身體不适,在休息。”

紫竹疑惑歸疑惑,卻不敢有他,屈膝說:“是,紫竹知道了。”

屏退左右之後,秦玉麟把帖子燒了,然後換了一身外出服。在猶豫要帶誰出去的問題上,他躊躇了許久,最終還是決定一個人去的好。

一方面是因為沒有适合的任選,要是穩重的青岚在的話,他倒是想帶青岚。而紫竹太咋呼,帶他出去見宋溦,還是別了。

想到宋溦,秦玉麟心裏就沒好氣,他想不到宋溦這人看着挺正直的,其實心裏這麽多彎彎繞繞。憑帖子裏頭的話來說,宋溦以前一定見過秦玉麟。還說什麽要請顧遠樟過府一敘,呸!

所以就秦玉麟一人,風風火火地來到宋府別莊,白皙的手掌握住那大門上的銅環,梆梆梆地敲起來!

裏頭門房小厮聽見這催命似的敲門聲,連忙打開門,看見一衣着華貴鮮麗的年輕公子,而且還是獨身,免不了口呆目瞪地,說:“這位……公子,您找誰呀?”別說,這公子還真好看得緊,小厮眼睛一眨不眨地想。

“我找你們大少爺。”秦玉麟橫了他一眼說。瞧什麽瞧,沒見過長這麽俊的!

“哎,找我們少爺?”門房小厮心裏一咯噔,這架勢,怎麽像是找他們少爺負責的公子來了!

別怪他想差啊,實在是秦玉麟的氣勢太淩人,端得一副找你們少爺麻煩的小樣。

“沒錯,放我進去,要不就趕緊告訴宋溦,姓秦的來找他了。”秦玉麟一甩袖子,背手站在那兒說。

“好,好吧。”小厮說,最後打量一眼秦玉麟。轉身跑回去的時候還咂嘴說:這哥兒真彪悍,不像良家公子啊。我們少爺怎麽招惹了這種人呢?

等他回去跟宋溦這麽一說的時候,宋溦身邊的老先生徐慶哈哈大笑說:“少爺可服我,這不就來了嘛!”

宋溦也一笑,對門房小厮說:“請他們進來吧。”雖然法子不厚道,但是好歹是個主意。

小厮一愣,“少爺,就他一個人。”他們少爺怎麽說得好像門外有兩個人似的,是他大福傻了,還是少爺……

這會子宋溦和徐慶都不笑了,兩人面面相窺,“你說什麽?就誰一個人?”

大福說:“姓秦的啊!”末了還加一句,“這公子好架勢呢!”

“他丈夫沒來?”徐慶對着愣然的宋溦說:“不對啊,這帖子不是給顧四少爺的嘛。再者……”徐慶心想,秦玉麟一介內宅哥兒,他怎麽敢只身前來。

“出去看看。”宋溦擡步出門,虎虎生風地出去了。

徐慶和大福一對眼,也跟着呼呼啦啦往大門上跑。

還等在大門外的秦玉麟,有些兒無聊地跺着腳,方才氣呼呼的那堵氣也消了。這會子只希望,趕緊解決宋溦這個大麻煩。

一會兒,宋家別莊的大門悄悄打開,秦玉麟轉身的時候,赫然看見宋溦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他先是一愣,然後說:“宋少,不請我進去?”

宋溦也一愣,他就沒見過秦玉麟這樣的公子哥兒,“你怎麽一個人來了?”他身後的徐慶個大福也問,是啊,怎麽就一個人來呢!想咋地?

“我怎麽不可以一個人來了?”秦玉麟不甚在意地反問說。

“你……”宋溦面沉如水地訓斥:“你拿自己的名聲當什麽了,怎麽可以如此随便。”他本是擔心秦玉麟的,難免語氣過激了些,說完心裏也讪讪的。

“這就不勞你擔心了。”秦玉麟說:“咱們有事說事,說完就該咋咋地。”他心裏嗤笑着想,您要是擔心我的名聲,幹嘛還下那樣的帖子,嗯?

瞧着秦玉麟眼中赤裸裸的諷刺,宋溦頓時百口莫辯。倒是躲在門後的徐慶老臉一羞,因為這個主意是他出的嘛。

“哼,先進來再說吧,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宋溦轉身進去,秦玉麟也跟着進去,他說:“倒是請你說說,是怎麽樣?”

前面的男人一路沒答話,進了大廳,他揮手讓侍婢送上茶來。二人在空曠曠的大廳裏頭坐下來,宋溦先開口說,“我只是想請你來說莊子的事情,但是又怕你不來。”

秦玉麟說:“所以你就在帖子裏瞎說,我有什麽東西落你這兒了。”原是瞎掰的,害他白擔心一場。

“不是瞎說,宋某手中确實有顧四夫人……的私物,我想你還是拿回去好。”宋溦看了秦玉麟一眼說。

“……”秦玉麟瞪眼瞧着他,一會兒才開口,“是什麽私物?既然你說的是真的,又為何下那樣的帖子?”猶自一想,他明悟說:“你以為拿顧遠樟可以威脅我,讓我把莊子賣給你?”

這麽直接地捅破這層關系,饒是宋溦見慣風浪的人也禁不住臉紅,他确實有些想法,卻不是完全想秦玉麟所說的那樣不堪。

“宋某的做法确實欠妥,不過也不全是你想得那樣。”他不是會花言巧語的人,這事卻一兩句解釋不清楚。

“算了,你這麽做也無可厚非,商人不唯利是圖如何叫商。”秦玉麟說:“可惜你料錯了,不管是我的私産還是顧遠樟的什麽,都是我主事,沒有他來幹涉我的道理。”

這話讓大廳裏明着暗着的大老爺們抽氣,這哥兒怎地這麽直接吶,他們為顧四少爺可憐。

就連宋溦也訝異,不過面上仍是平靜,“我倒不是一定要強求,只是,可否各退一步。”他低聲說:“若非沒有餘地,宋某也不想強人所難。”

秦玉麟想了想,心說怎麽個各退一步,他話鋒一轉,問宋溦:“這件事可以商量,倒是你剛才說的……”他語調一揚,意味不言而喻。

宋溦點點頭,向躲在角落裏以為自己沒被發現的徐慶說:“徐老先生,可否替我走一趟。”

躲在柱子後的徐慶渾身一僵,讪讪地撫着須走出來說:“咳,這有什麽問題,老夫這就去。”

“究竟是什麽東西,你讓他去拿。”秦玉麟斜睨着徐慶的背影說。

“君子坦蕩蕩,避嫌是好,過了就矯情了。”宋溦瞥了眼秦玉麟,只覺得判斷他會喜歡這句話。

“嗯哼!說得不錯。你總算說了句人話。”秦玉麟确實喜歡,可是也沒讓宋溦舒心到哪兒去。

“……”宋溦輕嘆一聲,只好閉嘴了。

稍等片刻,徐慶拿着個巴掌大的木盒回來,對宋溦說:“少爺,你要的東西可是這個?”

“嗯。”宋溦接到手上,再轉交給秦玉麟:“拿着吧,以後別這麽不小心了,我是說……”他突然發覺怎麽說都不對,只好說:“你自己看着辦吧。”

秦玉麟讓他說得一頭霧水,猶疑地打開木盒,裏頭也不是什麽稀罕的東西,一個繡荷包而已。但是這個繡荷包怎麽說呢,在古代來說可不是一樣簡單的東西,寓意多着呢。

“這東西是你的吧?”宋溦說,看見秦玉麟盯着荷包發愣,不免恨鐵不成鋼。幾次想開口訓他一訓,卻下不了嘴。

“你怎麽知道是我?”秦玉麟說着,拿起荷包動手拆開來。

“裏面有你的落款。”宋溦見他拆了,臉沉沉地給他解惑,“今年元宵夜,你走在我前面,這荷包是你不小心掉的。等我撿起來時,你已經不知去向。”

他說到這裏,秦玉麟正好攤開那方小繡帕。真的很小,只有兩個巴掌大,但是帕上的兩只蝴蝶卻繡得很精致。纏纏綿綿,翩翩欲飛的一雙蝶兒,加上兩行娟秀小字,說盡了少年心事。

“你是準備送人的罷。”宋溦說,他拆開過,自然也知道元宵節那夜,秦玉麟想幹嘛。據他所知,顧家四少爺從不出門,那他的荷包,是送給誰的呢。他竟然思慕別人嗎?

“是送人的。”秦玉麟望着繡帕發怔,他突然替原秦玉麟感到悲哀。宋溦明明見到了荷包,卻以為這只是個意外,他不知道少年思慕的就是他。

“你……”宋溦嚴肅着臉說:“你如今已成家了,那些心思就不要去想了。這東西要不收着,要不就毀幹淨。”

聽到宋溦‘毀幹淨’這幾個字眼,秦玉麟心頭一熱,突然說:“你怎麽就不認為這是故意在你面前掉的呢?人來人往,怎麽會這麽巧就讓你撿到?”

宋溦的心随着秦玉麟的話跳得厲害,他不傻,秦玉麟也不含蓄,只是……這可能嗎?“你想說什麽?”他盯着秦玉麟的嘴唇,屏住呼吸。

“不,我只是好奇問問。”秦玉麟低聲說:“我已經成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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