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郊外的樹林在夜晚格外靜怡。樹影随着風吹而婆娑搖曳,沙沙的晃動聲從近至遠,像是一股股的浪潮,渲染出樹林獨有的聲音。那是美妙的,可以使煩躁的心安靜下來。踏進樹林的腳步很匆忙,洩露了內心的焦急,浪費了樹林大好的夜色。

雷比特在林子裏走了快一個小時,終于剝開濃密的植叢,看到空地上不大不小的房子。

房子有一圈籬笆圍着,簡單的木質門上沒有鎖。小院裏零散地放着一些手工品,椅子、桌子、還有幾個不知道用途的小玩意兒。雷比特加快了腳步,跳過籬笆,徑直走到已經剝落了天藍色油漆的房門前,他敲了敲門。

很快,房門打開。一個臉上蓄滿了絡腮胡子的男人,冷眼看着他。

看上去,雷比特很尊重這個男人,為此,還控制了自己的脾氣。男人卻不在乎他的态度,只是對他的來訪感到抵觸。

“你不該來。”男人說。

雷比特一把扣住房門把手,硬生生給掰了下來。他惱怒地說:“我來,當然是有重要的事。”

男人仍舊不在乎他的情緒,卻沒繼續堵在門口。他讓雷比特進了屋子。

屋子很小,擺設也顯雜亂。雷比特轉了一圈才找到一個木制的小椅子坐下。他埋怨男人為什麽不去花花世界中生活,空有一身本事卻要留在這種地方。男人對雷比特的牢騷充耳不聞,繼續做他的木工活兒。雷比特嘴上不停,連番抱怨着很多事,很多人。男人始終沒有搭腔,仿佛這個屋子裏只有他一個人。

雷比特說的口幹舌燥,終于沒了耐心,“嘿,我這邊出了點意外。”

“什麽事?”

“跑了一只狗。”

男人的手頓了一下,随即放下了工具。擡起頭看着雷比特,這是雷比特進屋之後,男人第一次正眼看他。男人問:“落在誰手裏了?”

“我可以肯定不是狂徒。”

聞言,男人哼笑一聲,“落在他手裏反而是好事。”

雷比特焦躁地咂舌,“會不會落到那兩個人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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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既不搖頭也沒點頭,繼續做他的東西。雷比特拖着屁股下面的小凳子往前蹭了蹭,低聲說:“你有把握嗎?”

“你回去吧。”男人說:“以後盡量不要來,那邊的事我會幫你解決。”

這一回雷比特得到了滿意的答複。他是真心不願意在這個破地方待着,簡直不是人住的!臨走前,男人叫住了他,“我最後警告你,不要去招惹狂徒。”

雷比特的腳步戛然而止,頭也沒回地冷笑一聲,“你真是天真。”

就此,他們的談話結束了。雷比特帶着一身的殺氣離開林間小屋,走進茂密的林間,他駐足回看。雙手握成了拳頭,手背上肉筋凸顯,像是醞釀着不為人知的惡意。

雷比特走後,男人一直專注地做着手裏的小櫃子。做工精巧,進度卻很慢。他神情專注,一刀一刀給櫃子刻下漂亮的花紋。挂在牆上的老舊時鐘打過了深夜淩晨的報時,他放下刻刀,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卧床就在旁邊,距離他不過七八步的位置上。他走過去,掀開被子,将裏面的一把狙擊步槍和一把手槍依次拿起來。手槍習慣放在枕頭下面,狙擊步槍像往常那樣放在窗臺上。但是男人沒有躺在床上,他的動作利落,滾到了床下,不知道摸了什麽東西,燈光熄滅,小屋子頓時陷入了黑暗之中。男人很享受似地閉上了眼睛。

須臾,男人的眼睛在黑暗中睜開了眼睛,喃喃自語地嘀咕着:狂徒,我們很快就可以見面了。

旭日東升,又來新一天的序幕。位于市中心的一棟大樓門前,停靠着霍華德家族BOSS的專用車。有秘書高高的樓梯跑下來,殷勤地打開車門,本傑明照舊打着哈欠,懶散地走出來。秘書也同以往一樣,開始講解這一天需要做的工作以及行程。秘書的工作很繁重,從本傑明下車開始到深夜,他都不會有超過一小時的休息時間。本傑明對待下屬算得上公平,你幹多少活,就拿多少錢。對這個秘書,本傑明是滿意的。

霍華德家族的生意涉獵很廣,大事小事都要經過本傑明的耳朵才算得上是家族的生意。秘書從來不會提及任何與家族生意無關的話題,可不知今天是怎麽了,一向恪盡職守的秘書在電梯裏忽然說起了關于即将開始大選的事兒。

大選一般都是在春天舉行。而各位參選的議員已經從冬季就開始為自己宣傳,拉選票。這其中,像霍華德家族這樣的存在,都是那些議員趨之若鹜的。每年這個時候,本傑明都會出去度假。

秘書提到一位要員已經打過很多次電話來,無非是想跟家族BOSS親自見個面,談上幾句話。本傑明早已習慣官場上的迎來送往,他甚至喜歡上這種在一堆破爛裏淘寶的感覺。今年誰會入了本傑明的眼?各方都在期待。

秘書婉轉地提到那位要員誠意拳拳,甚至還派了貼身的秘書到總部探聽本傑明的心意。聽到這裏,本傑明笑了一聲,瞥一眼站在身後的秘書。

這一眼足夠讓秘書知趣,該閉嘴的時候不要多說半句話。

秘書以為自家BOSS對那位要員的邀請也是嗤之以鼻,不由得在心裏嘆息一番。這不是他能左右的事,他所能做的只是将這個消息告知BOSS。見與不見,只看那位有沒有真本事了。

本傑明走進自己的辦公室,跟以往一樣先喝上一杯咖啡。這時候,沒人會來打擾他,誰都知道這位BOSS的習慣,進了辦公室,十五分鐘內任何人不得打擾。秘書跟到門口,并沒有進去,躬身而退。

“明天晚上七點。”本傑明忽然說。

秘書僅僅是楞了一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面不改色地問:“您希望定在哪裏?”

“随便。但,不要在我們自己的地盤上。”

秘書接受了唯一的指令,規規矩矩關了門。

本傑明放下咖啡杯,垂眼看着電子日歷。今天已經是2月8號。距離黑網行動的時間還有兩天。逸公子、齊俊陽、你們會讓我看到怎樣一場好戲呢?

2月8號了。

卓逸坐在桌前,長長地嘆着氣。他摘掉眼鏡,讓發熱發酸的眼睛休息片刻。即便閉上眼睛,視網膜上還有些光斑閃動,好像是顯微鏡下的微生物,随着他的情緒不安地活躍着。卓逸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不安過,即便俊陽再三保證對付雷比特絕對沒有問題,他仍是擔心整個計劃會出意外。

他從不承認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盡所能布置下的陷阱也有可能将深愛的人網在其中。勝利從來不是免費品,需要你付出同等或者是更高昂的代價。卓逸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思索計劃中是否有漏洞,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

就在今天淩晨五點,莊柏心和雷戰傳來了消息。他們已經找到了孩子的下落,處于謹慎,那兩個人沒有過于深入調查。即便如此,卓逸還是擔心會打草驚蛇。

他始終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麽……

猛地睜開眼睛!

還不是休息的時候。到底哪裏有問題?為什麽始終忐忑不安?卓逸幹脆拿出紙筆,一條一條地記錄下從始至終的線索、結論、以及自己的分析。

寫滿字的紙越來越多,他的眉頭也蹙的越來越深。

巴爾亞與黑網勾結→黑網內奸→俊陽兄弟被殺→巴爾亞被殺→俊陽詐死……

等等!

現在可以肯定是雷比特背後那個人殺了巴爾亞,也可以肯定那個人跟俊陽一樣來自殺手基地。那麽,當初俊陽沒有被詐死在倉庫,那個人應該知道。算算時間,俊陽在逃離倉庫的時候,那個人已經去見巴爾亞。他跟他發生了關系,最後殺了巴爾亞。對,關鍵處就在這裏!

那個人為什麽要殺了巴爾亞?他跟巴爾亞的合作僅僅是為了殺了俊陽和那幾個兄弟嗎?不,不應該是這麽廉價的目的。那個人一定索要的更多。所以,從邏輯上來說,他是不應該殺了巴爾亞的。他殺巴爾亞的時間剛好是俊陽才倉庫發生爆炸的時間,換句話說: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俊陽沒有死,殺巴爾亞的目的也就不是害怕巴爾亞把他出賣給俊陽。

OK,這一點疑問暫時放下。再來看看俊陽詐死之後的發展。

黑網被雷比特接收,這一點很奇怪。那個人與巴爾亞合作,獨霸黑網也是他目的的其中之一。既然俊陽詐死,他為什麽沒有接手黑網?而是扶持雷比特上位?

假設一下:那個人殺了巴爾亞之後才知道俊陽沒死,也不相信俊陽自殺。他會不會擔心自己的存在被俊陽知道,并遭到俊陽的報複?

應該不會。如果那個人控制了雷比特,就不該允許雷比特找俊陽的麻煩。俊陽有多少能耐那個人是一清二楚的。如果他害怕俊陽報複,就不會縱容雷比特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俊陽。可這麽長的時間了,雷比特對俊陽的偏執有增無減,是不是說明,那個人默許了雷比特的作為?也就是說:那個人不怕俊陽發現他。

結合那人不明不白殺了巴爾亞的行為分析……

該死的!他的腦子裏閃過一個恐怖的念頭!急忙拿起電話撥給了譚小青。

譚小青正在那個租住的公寓裏準備武器。這些武器都是俊陽帶回來的,第一眼看到的時候,譚小青整個人都不好了。拜托,你不能收斂點嗎?他這樣想。

接到卓逸的電話,譚小青有些意外。他叮囑卓逸,“這個時候你不該聯系我們,太危險了。”

“我不放心。”卓逸說:“俊陽在嗎?”

“他出去了。這事你應該知道,他需要找幾個幫手。”

這也是卓逸擔心的問題。他希望俊陽找到的不是一個惡鬼。

不論是殺人,還是救人。對俊陽來說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了。他深知在什麽環境下保護什麽人需要多少個幫手。即便對任務情況不甚明了,也能分析出個大概。這一次,他找了四個人。其餘三個已經定了下來,只等他的通知。而最後一個,俊陽猶豫了很久才确定下來。

回到雷戰的小屋,俊陽跟幫傭打了招呼才推開伊布的房門。

伊布已經可以下地走路了,但面對俊陽的時候,竟忘了自己的腿已經康複,無力地跌坐在床邊,驚呆地看着忽然而來的俊陽。

沒有在意伊布的緊張,俊陽自顧自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他沒有摘掉帽子,帽檐遮住雙眼,只露出直挺的鼻子和微抿着的嘴。因為看不到可以透露情緒的眼睛,伊布更加局促。

“想讓雷比特死嗎?”俊陽疏離的口氣,忽然這樣問道。

伊布聽到那個名字就覺得渾身發冷,下意識地打了冷顫,繼而低下頭使勁咬着嘴唇。隐藏在帽檐下的眼睛飛快地掃過去,确定了伊布此刻的狀态。俊陽似乎并不打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說服伊布,他簡單地問:“為你兄弟報仇。”

“我,我不行。”伊布有點痛恨自己的無能,“我什麽都不會,槍法也不好。”

沒錯,跟俊陽等人相比伊布真的太弱了。或許誰都想不明白,俊陽為什麽要找他。

第一次見到伊布那時候俊陽就在想,雷比特為什麽要把伊布留在身邊?在伊布沒有被迫跟雷比特發生關系之前,這孩子就在他身邊。這不正常。第一次短暫的會面,他偷偷地觀察分析伊布。這孩子到底哪裏值得雷比特另眼相看?直到,他離開這個小屋,又過了兩三天,才想明白其中的緣由。

俊陽低沉地說:“你的記憶力是不是很好?”

“啊?嗯,是的,我從小時候起就這樣。看過的聽過的,從來不會忘。”言罷,伊布小心翼翼地問,“您怎麽知道的?”

“那天你跟我們講了你在雷比特身邊的事。事情不多,但是你講的時候有很多細節,這些細節在你腦子裏非常清晰。正常人處于一種極度壓抑、思維混亂、精神狀态不穩定時期,記憶也會發生混亂。”

但是伊布講述的細節卻條理分明,聽着他的話如若身臨其境。俊陽分析過:如果伊布不是雷比特派來的卧底,那麽,他的記憶力一定與衆不同。分析多條線索,俊陽排除了伊布是卧底的可能性。

也正是因為伊布超越常人的記憶力,才會被雷比特留在身邊。而事實上,即便雷比特沒有看上伊布的身體,伊布也活不了多久的時間。

“我需要你的能力。”俊陽肯定地說。

前一秒還呆傻的伊布恍然大悟!想都不想地問:“您能殺了他嗎?”

“能。”

“我參加!我要給我哥報仇!”

“不用你去現場。明天我會安排一個人過來,他問你什麽,你就回答什麽。”

伊布不知所措地看着俊陽,“我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你能。”俊陽重重地拍打着伊布的肩膀,“我們想找到雷比特手裏一夥兒隐藏起來的殺手,沒人能提供線索。只有你了。伊布,不管多細小的問題,你都要仔細回憶,認真跟我的朋友說明白。能保證嗎?”

“我,我保證!”

得到最後一名成員,俊陽起身告辭。他不想安撫伊布異常的情緒,關了門,聽到伊布壓抑的嘶吼聲,他的嘴角不易察覺地勾起一抹微笑。

回到住處,一進門就見譚小青躺在沙發上氣吼吼地講電話。俊陽沒有打擾他,走進卧室把脫下來的衣服挂好。他順手關門的時候,門留下一條縫隙,客廳那邊的譚小青還在沒好氣地用英語痛罵連連。俊陽沒去分析譚小青痛罵的對象是誰,也沒把門關的嚴實。在卧室裏安靜地打量一番,走到床前,把床墊子掀了起來,單手伸進去摸了摸,順出來一個用黑色塑膠袋包着的東西。

用手捏住東西的形狀,應該不是搶,也不是炸彈。份量嘛,不重,到底是什麽?俊陽狐疑不解。

“俊陽,你幹什麽呢?”譚小青還沒講完電話就推開了卧室門,神态自若地看着裏面的俊陽。

“我想睡一會兒。”俊陽已經坐在床上,照舊木讷着一張帥氣的臉。譚小青的目光極快地掃過床墊。

“剛才卓逸來電話了。”譚小青邊說邊走了進去,“他想知道你都找誰幫忙。”

“他不認識。”

“我認識嗎?”

俊陽已經閉上了眼睛,沒有回答譚小青的問題。譚小青讪讪地退了出去,關了門。

想要糊弄齊俊陽并不容易。譚小青苦惱地搖搖頭,卓逸啊卓逸你真是給我找了一個大麻煩。

當天晚上七點整,本傑明按時赴約。這一次出行,他只帶了一個司機,這讓邀請他共進晚餐的要員很是滿意。他們之間的交往必然是見不得光,随行人員越少越是方便。這位要員也只是帶了一個秘書而已。

真正可以坐在餐桌上的只有本傑明和那位要員。本傑明在喝過味道不錯的湯之後,開門見山地說:“你想我怎麽做?”

要員沉默了半響,随即将一個薄薄的信封放在面前的空盤子裏,推到本傑明的面前。打開信封本傑明瞧了瞧裏面的內容,不由得暗自發笑。只是,他的神情與心情相反,表現的猶豫不決。

“這并不容易。”本傑明說:“我雖然是BOSS,家族的事也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決定。您應該明白,有時候我們身不由己。”

“但我相信您的能力,霍華德先生。”

“讓我考慮考慮。”

顯然,要員并不滿意本傑明的回答。在本傑明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的臉色有一瞬間的陰沉。如此微妙細小的變化,本傑明不可能沒有看到。如果他粗心大意,早就死在巴爾亞之前。然而,有的時候要裝傻,太聰明的人往往都短命。

本傑明說二十四小時候會給個明确的答複,對方也只能答應下來。接下去誰都無心享用美食,本傑明連一口酒都沒喝,起身告辭的時候留下一個小禮物,權當是安撫要員急躁的心情。

在本傑明離開之後,秘書走進來在要員的耳邊說了些話。要員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說:“不管付出多少代價,一定要拉攏到霍華德家族!”

秘書恭敬地點點頭,繼而說:“我得到的消息,今晚本傑明要跟一位很特別的人物約會。我想這應該是我們的機會。”

要員的眼睛了閃過一絲得意,立刻讓秘書安排人跟蹤本傑明。

離開了飯店,本傑明哀嘆自己是個奔波勞碌的命。這邊給卓逸的計劃搭上線,那邊就要去出賣色相。本傑明并不想為卓逸付出很多,權衡過利弊之後他發現,如果想要得到他所想的,就必須全力以赴。

想起那個總是喜歡對自己表達愛慕之情的男子,本傑明只覺得牙酸!那個人完全不合他的口味,媽的,簡直糟透了!

到了約定好的地方。司機給本傑明打開車門,他看着別墅窗戶裏透出來的柔和燈光,再次嘆息不已。司機很敏銳,發覺自家BOSS全然沒有即将去風流快活的喜悅,便多了幾句嘴,“BOSS,如果您不想去,可以找借口推掉那位先生的約會。““是我約他的!”

司機愣了愣……“您的勇氣真令我敬佩。”其實,那位先生只是有點像女人,其他的還好吧?

本傑明壯士斷腕般地從車裏拿出準備好的玫瑰花,對司機說:“要讓那個白癡不懷疑我幫助他的理由,我必須給他一次機會。希望那個白癡已經上鈎了。”

司機看了眼後面的情況,非常确定他們被跟蹤了。只是……一定要讓那位要員抓住把柄嗎?司機特別不理解。

本傑明氣惱地把嘴裏的雪茄吐在地上,說:“等一會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不要管。保住自己的命。”

不是吧BOSS!難道說您已經做好藥大開殺戒的準備了?

并不是本傑明為了要跟一個娘娘腔的男人上床就大開殺戒,而是今晚注定不會有一個浪漫的約會過程。他被人跟蹤監視,還要做好被人捉奸在床的準備,簡直沒有比這個更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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