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特裏和兩位騎士還在憂心忡忡，莉莉絲已經徹底将光明教會抛在了腦後。

既不能讀心，又得按照規章做事，那還有什麽好在意的。

雖然這些天偶爾還是會冒出一些，很容易被抓進光明教堂審判的邪惡念頭，但莉莉絲每次都戰勝了過去的自己。

“那麽多成品布放在櫃子裏等着我開發新款呢，要是沒了顧客，去哪兒再找這麽多欣賞我作品的人。”

已經離不開搖椅和蜂蜜水的莉莉絲，在心裏跟那縷行蹤不定的惡念喊話，“就好好和人類相處吧，幹嘛一見面就想讓人家黑暗化呢？”

“死了之後也能召喚出亡靈嘛，人類壽命那麽短暫，我不是不會缺仆從的。

“沒必要非得在活着的時候讓他們歷經磨難變成亡靈，現在又不用打仗，不需要那麽強的戰鬥力。”

至于光明教會……

“要是能把他們也發展成客人，那名氣的增長速度，肯定比現在快多了。”

雖然看到那一身白就有點不爽，但越是衣着單調的人，店裏的服裝對他們的吸引力就越大。

那些一本正經的牧師和騎士，一邊警惕一邊被骷髅量體的樣子，莉莉絲閉上雙眼想象了一下，嗯……希望能早點親眼看到。

大概是看出了教會幾位大人的嚴肅态度，今天一天只有安妮和菲爾還是照例跑來了店裏。

“他讓我來跟您說一聲，明天再來取貨，真是的……”

安妮制止了好友的抱怨，“大家只是習慣了聽從教會的指令，明天肯定就恢複正常了，您別太擔心。”

莉莉絲對兩人笑了笑，“沒關系，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法師大人，真的好溫柔啊。”兩位小姐妹一同在心裏發出了感嘆。

第二天，在村子裏的人來取貨之前，莉莉絲察覺到窗外出現了陌生的氣息。

“她們說的就是這一家裁縫店，帶我進去看看好嗎？那條裙子真的特別漂亮！求求你了，爸爸。”

一道低沉的男聲拒絕了少女的請求。

“珍妮，在家的時候媽媽是怎麽教你的？要選擇符合自己身份的衣服。好了，這次出去我會給你多買幾件裙子的，現在，合上簾子。”

“好的，父親。”

一道黑暗魔法悄無聲息的攀上了這對貴族父女的車輪，這時，有人走進了裁縫店，是昨天那位光明牧師。

莉莉絲無辜的看向握緊了法杖的特裏，“早上好牧師先生，來買衣服嗎？”

“你……”

“只是讓馬車前進變得更困難一些，不會有生命危險的。是他們沒禮貌在先，這不算違規吧？”

亡靈法師，果然還是很危險……

特裏昨晚徹夜沒睡，和伊凡一起回憶了之前看到過的亡靈法師相關信息。還順便總結了一下從伊蘭多村的村民那裏收集到的相處細節。

就算是女性法師，也從來沒有莉莉絲這種，喜好享樂，還能平等對待每一位平民的類型。

“從我們聽到的故事來看，她甚至比貴族們更友善。”

伊凡點了點頭，“會不會是想以此來轉化平民，讓他們自發的對貴族和教會發起攻擊？”

讓普通人覺得亡靈法師才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然後動搖他們的信仰？特裏并不贊同這個結論。

想要攻打勞爾城或是王城的話，直接将人轉化成黑暗仆從，說不定武力值還更高些，沒必要繞這麽一個圈子。

說服人類改換信仰，哪有直接上手控制來的容易。

“不管她有什麽圖謀，時間長了總是會露出線索的。等文森特帶回主教的指示，我們留在伊蘭多村，多盯一段時間，肯定會有收獲。”

“如果那位莉莉絲，真的沒有惡意呢？”作為一個随時準備好要進行戰鬥的騎士，伊凡很相信自己的直覺。

之前的會面，雖然充滿了黑暗魔法的壓迫感，但那更多的是來自能力方面的震懾。

面對一個更強的光明騎士時，伊凡也會有這種肌肉緊繃的感覺。

如果按自己學習過的知識判斷，莉莉絲當然是很危險的。可相信直覺的話，她似乎真的沒有一般亡靈法師那種，随時想毀滅些什麽的意願。

裁縫店門口那些嬌豔欲滴的花朵，就是最好的證據。

“先別想那麽多，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特裏張了張嘴，卻也沒什麽好反駁的。

一個表現的十分友好，坦蕩到甚至想把店裏的東西賣給光明教會的亡靈法師，确實沒什麽能讓人緊張的地方。

“總之，保持警惕。”

最後兩人決定分工合作，伊凡去查探森林裏的情況，特裏負責在村子裏監視莉莉絲。

短暫的休息了一會兒之後，特裏便按照從村民那裏知道的營業時間，準時來到了亡靈裁縫店。

然後就感覺到了纏繞在車輪上的黑暗魔法。

還沒來得及幫忙清除，那位貴族男士看到特裏的普通牧師标志之後，便招呼也不打的直接離開了。

特裏是虔誠的信仰着光明神沒錯，但他并不是一個無知無覺的傳教工具。

貴族們這種只看等級的無禮行為，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了。但這是第一次，看對方得到懲罰。

特裏不得不承認，即便知道莉莉絲并不是因為自己才釋放的黑暗魔法，心裏卻依然升起了必須多念幾次祈禱文才能壓下的愉悅感。

“早上好，我來給老師選一套衣服。”

當然不能幹坐在店裏擺明監視姿态，特裏平常沒什麽要花錢的地方，算是有一些積蓄，就算價格很貴，一兩件也還是買得起的。

和莉莉絲打過招呼之後，特裏便将目光投向了店鋪中心的白衣紅裙。

比起那些只會用身份為普通物品擡高價格的魔族，眼前這位法師顯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昨天特裏就注意到了這抹紅色，抛開款式不談，也是足以讓貴族們争相搶購的純正濃郁。

領子上是寶石？那三十金幣的價格未免太便宜了些。

又忍不住開始朝着陰謀方向思考的特裏，看莉莉絲轉身去了标着縫紉間的房子，便小心的用光明魔法試探了一下。

并沒有隐藏什麽危險詛咒。

“奇怪……”

就算寶石是她很容易拿到手的，也沒必要這樣賤賣啊。難道真的只是很喜歡做衣服，并不在意能換回多少金錢？

特裏帶着疑問轉到了男裝區域。

“好便宜！”

和精致華麗的做工相比，牌子上的價格簡直像是在開玩笑。

按下了多買幾件的想法，特裏認真的為老師挑選了一款白色長袍。有點發紅的棕色內裏，再加上金線花邊，是件很适合主教的日常裝。

仔細看過每一件的價格之後，特裏忍不住嘆了口氣。

這位莉莉絲法師，實在是太難懂了。如果真的這麽喜歡人類，為什麽會選擇成為亡靈法師呢？

那可不是多贊美幾句黑暗神就能獲得的能力。

也許……莉莉絲年紀其實已經很大了，厭倦了之前的東躲西藏，所以不想再毀滅些什麽，而是選擇進入人類社會，做點自己喜歡的事？

但亡靈法師會喜歡設計衣服，一樣讓人很難理解。

從毀滅一切到創造美好，這跨度也太大了點兒。

在櫃臺放下金幣之後，昨天談話時也在場的那位小骷髅，便自覺地開始了整理綁帶工作。

這是一個有名字的骷髅仆從。

特裏很難把村民們描述裏中可愛又禮貌的小花，跟一具骷髅聯系在一起。

各式各樣的傳聞中，從來沒有哪裏一個法師傀儡，是能擁有自我意識的。

沒有幹擾小花的自主行動，在他将衣服放進背包之後，特裏拿出一塊手帕，遞了過去。

眼前的小骷髅伸手接下，行了一禮，然後從那條短了一截的褲子口袋裏，拿出一塊小了一圈的手帕，遞了回來。

在骷髅亡靈們工藝越加熟練，不再産出廢棄布料之後，莉莉絲也沒有下命令制止小花的交換行為。

還把亂七八糟什麽都有的方塊廢布，換成了更精致的回禮。

尺寸變小并不是偷工減料，只是更符合小花的體型。那些人類收到的時候，也明顯比之前更開心了。

看到骷髅真的如村民所說，自己做出判斷，又自行送出禮物，特裏再次握緊了法杖。

這種瞬發反應，絕不是聽從主人命令的狀态。

聽說百年前那場大戰，只要能接收到主人的法力，便可以不知疲倦一直戰鬥下去的骷髅仆從，可是給光明陣營的人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這具明顯擁有一定自我意識的特別骷髅，卻在做着縫紉和接待客人的普通工作。

實在是太離譜了！

為了撫平心中的急躁，特裏走向了女性服裝區。

比男士那邊的價格高一些，但相對服裝品質來說，依然是十分低廉的标價。

要是有妹妹的話，特裏肯定會忍不住買上幾件裙子帶回去。這些精致的圖案，不要說勞爾城了，就是王城聖卡錫，也從來沒出現過。

“黑暗魔法用在普通事物上，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特裏有種光明魔法矮了一頭的不适感。

“紫色大衣……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