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芃芃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靈石。
……他給她打錢,他信了!他真的信她是秦始皇還有兵馬俑了!!
可她全是胡說八道的!
她都不知道秦始皇和兵馬俑是什麽!
“這……嗯……其實吧……”
常年随口禿嚕的芃芃難得磕巴。
大家明明都是在吹牛皮,為何他要擺出一副信以為真的模樣試圖拆穿她的牛皮?她懷疑這個人就是故意的,他看不得她的頭銜比他拉風!
芃芃越想越有道理,于是不肯服輸道:
“我的兵馬俑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趕來,怎麽可能随叫随到,滴滴打車都沒這麽快的呢!”
小少年無言地注視着她,明明只比她大幾歲,那樣的眼神卻像是亘古不變的山川日月注視着人類那樣,有種奇妙的包容與憫懷。
心虛的芃芃趁機倒打一耙:
“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騙你?你說你叫東皇太一,不也是在騙人嗎?雖然聽起來就像王者打得很好的樣子,但正常人誰會叫這麽奇怪的名字啊!”
“東皇太一是陰陽家代代相傳的稱號,并非吾一人的名字。”
他眼瞳烏黑,長發也漆黑如鴉羽,整個人仿佛是極致的黑與白所構成,沒有一絲雜色。
芃芃很努力地想要聽清他的話,但他一開口,她的注意力就被他的臉吸引走了,根本沒怎麽聽清他說了什麽。
芃芃問夜祁:【他剛才說什麽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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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海中的夜祁若有所思道:
【東皇太一……陰陽家……難不成是北麓仙境的勢力嗎?】
學渣芃芃又問:【北麓仙境又是什麽?】
夜祁:【……但凡你平時多聽華容長老的課,也不至于連東南西北都分不清。】
随後,夜祁還是耐着性子給芃芃解釋了一番。
淩虛界分為南陸修真界,東荒幽都,西荒魔域和北麓仙境四方天地,修真界為人族,幽都為妖族,魔域魔族,而北麓仙境則傳說是擁有仙人血脈的後代聚居之地。
由于北麓仙境離群索居,因此世人眼中的他們便格外神秘,尤其是統領北麓仙境的陰陽家,更是圍繞着無數詭谲怪誕的傳說。
夜祁還活着時,也試圖去北麓仙境尋找對手,卻不想折騰許久,連北麓仙境的大門朝哪兒開都沒弄明白,只能含恨放棄。
沒想到,死後五百年,竟見到活的陰陽家的人。
夜祁的這番解釋其實已經十分淺顯易解,但奈何芃芃聽不得這些大段的、催眠似的長篇大論,只從中提取到幾個關鍵詞。
仙人血脈。
格外神秘。
統領北麓仙境。
芃芃:【……可惡,這聽起來比平平無奇的幽都之主要酷炫好多啊!怎麽能讓區區配角有這麽酷炫的設定,還把不把我這個天選之子放在眼裏了!】
夜祁:【說誰平平無奇呢?你是不是欠揍?剛才就該讓那群魔族給你身上開幾個大洞你就老實了!】
芃芃這才反應過來。
哦對,剛才那些人的刀差一點就砍到她了,好像确實不是來跟她開黑的。
……所以那些人是真的魔族嗎!!
後知後覺的芃芃終于露出了一點震驚神色。
“你還需要吾的幫助嗎?”
樹下的小少年如此問道。
“什麽?”
“你看起來好像下不來。”
被卡在矮樹桠裏的芃芃還沉浸在“差點就嗝屁了”的茫然中,一時腿軟得有點使不上勁,掙紮了幾下,惱羞成怒地決定手撕大樹時——
一雙手穿過她臂彎,稍一用力,就将被卡住的她穩穩舉起,放回了地上。
芃芃與他對視片刻。
積石如玉的小少年也沉靜回望。
芃芃:【……他在挑釁我!他是在嘲諷我太弱小了!!】
可惡啊。
人也被他救了,逼也被他裝到了,這一波她龍王輸得很徹底!
恰在此時,山中隐約傳來了熟悉的呼喊聲。
“——芃芃!這是怎麽回事?沒受傷吧!”
焦急趕來的正是月無咎師徒三人。
月無咎肩上扛着早已經暈過去的淮夷辰,見到銀杏林中的橫屍後,一貫淡然的眉眼凝重起來,姬殊見到一地鮮紅後更是心都懸到了嗓子眼。
“讓你出來和朋友玩是在內院玩兒的,不是讓你跑到這麽大的後山裏瞎逛的!”
芃芃雖然內心嘀咕,這種事誰能想到,她只是運氣不好撞上而已,運氣不好算什麽錯?
但看在大家都很擔心她的份上,她大度地沒有頂嘴,只安靜如雞地聽着。
宿懷玉也蹲下查看地上屍首,語氣一沉:
“五人都是離識期修士,派出此等修為的魔族,想必是為了确保一擊即中,速戰速決。”
一聽離識期,姬殊的火氣又蹭地一下蹿了出來。
離識期魔修的修為可類比元嬰期修士,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煉氣期的芃芃,若非她今日命大,恐怕他們就只能來給她收屍了!
想到這裏,姬殊看向一旁的小少年。
“……是你救了我師妹?”
烏發漆瞳的小少年将視線挪到了姬殊身上。
此人是男子。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有很重的死氣。
死氣的意思指的并非是他要死了,而是當一個人殺孽纏身時,便會籠罩着死亡的氣息,也就是說,他殺過相當數量的人。
姬殊也忍不住打量這小少年。
他看上去不足十歲,身量清瘦,介于孩童與少年之間的模樣有着超乎年齡的沉靜溫和,叫人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
月無咎倒是對于一個十歲的孩子以一己之力殺了五名魔修這種事看得很淡,只道:
“多謝小道友相助,不過此處不平靜,天樞門的弟子以在山中布下結界,欲徹底搜查一番,還是先回前院再說吧。”
修真界已經平靜五百年了,今日驟出意外,早就掀起了軒然大波,等回去之後少不了一堆麻煩事。
轉過頭,月無咎難得冷臉地看着眼皮底下佯裝乖巧的小姑娘。
“公儀芃。”
被連名帶姓喊了一聲的芃芃頭皮一緊。
“你是真該挨揍了,回去再跟你算賬。”
說完,左肩扛着淮夷辰的月無咎就攔腰将芃芃提溜了起來,手腳在空中亂刨的芃芃慌忙喊:
“等等等等,師尊等一下——你叫什麽名字?”
芃芃死命拽住她救命恩人的衣袍邊,名貴面料被她的髒手攥得皺巴巴。
那小少年倒也不惱,只是看了她一會兒,反問:
“你想知道吾的名字?”
他的語氣仿佛覺得有人想知道他的名字,是一件極新奇的事一樣,連尾音也微不可查地上揚了一點點。
芃芃忿忿不平盯着他:“當然。”
廢話!
她當然要知道她對手的名字!
默然片刻,玄衣小少年擡起手,手指在空中劃出金色字跡:
【九炁】
“這就是吾的名字。”
金色字跡在幾息之後消散,月無咎卻久久盯着那一處。
神有陰陽,炁有清濁,三炁天地之尊,九炁萬物之根,這個名字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而文盲得根本不認識第二個字的芃芃沉默了。
竟然不只是名號,連名字也如此無懈可擊!
芃芃磨了磨後槽牙,不甘示弱地勾起唇角,故作高深道:
“好!今天的事,我會永生銘記!你也要記得我,我叫公儀芃,這個名字将會在你的人生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你等着吧!”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待她再刻苦修煉幾年,她一定也要在他遇險帥氣登場,然後不費吹灰之力地救下他,留給他一個冷酷的背影。
她要讓他知道!沒有人!可以在她面前比她更裝逼!
姬殊:“少在這裏大放厥詞了,待會兒回去我看不僅要讓醫修看看你有沒有受傷,還要瞧瞧你腦子壞沒壞!”
宿懷玉:“什麽?師妹撞到腦袋了嗎?哪裏撞到了?”
月無咎:“可能是出生的時候就撞到了吧。”
宿懷玉:“?”
留在原地的九炁餘光掃到了什麽,彎腰拾起地上遺落的手帕。
是方才芃芃掙紮中不小心滑落的。
月無咎見那小少年沒跟上來,回頭瞧了一眼。
九炁:“這是她落下的。”
被月無咎夾在胳膊和腰之間的芃芃冷哼道:
“就給你吧,你臉上不還有血嗎?收了我的手帕,你救我的恩情就算兩……”
月無咎拍了拍她的後腦勺。
“兩清什麽?你擦鼻涕的手絹,怎麽好意思給別人的?”
芃芃不服氣:“那可是本龍王的鼻涕手絹!您知道多少人想要嗎?哼,您不知道,您只知道罵我!而且我洗幹淨了,沒有鼻涕!”
……咦不對。
她今天,到底有沒有用手帕擦鼻子來着?
還沒等芃芃想明白這個重要的問題,她就被忍無可忍的月無咎帶走了。
站在原地未動的九炁低下頭看了眼手中的手絹,又回憶了一下芃芃方才的那番話。
他被約束在家中不得随意出入時,除了日常祝禱、修習功法之外,唯一的愛好便是閱讀各種人間話本,尤其喜歡看那些他無法理解的愛情故事。
永生銘記?
不可磨滅的痕跡?
……這個手帕看起來,倒很像是他在話本裏看過的那種定情之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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