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血與花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此時還是別人話題中心的唐曉漁和謝楚正在告別。
準确的說是謝楚親自來邀請唐曉漁周末去一個朋友的薰衣草莊園賞景,當然去的人不止他們兩個,還有別人在,謝楚甚至提出明悅有空的話可以帶她一起出去。
唐曉漁本來就有心任他接近,當然不會拒絕,不過答應時也特意沉思一會兒才給他回答。
等事情定下,謝楚就沒有多留,唐曉漁送他離開,站在門口,望着他的車子開遠不禁陷入沉思。
謝家與明家是世交,只是從媽媽他們那一代人開始兩家來往就不及上一輩那麽親近,是後來謝楚的父親娶了謝楚的母親,那位夫人與媽媽是關系不錯的朋友,有些疏遠的兩家來往才又密切起來。
後來那位夫人去世,明家對早早喪母的謝楚很照顧。
有這層關系在,謝楚這些天的舉動都不算突兀,他也是個很會把握分寸感的人,哪怕唐曉漁心裏已經對他種下十分的懷疑和戒備,也要承認他的舉止并沒有超出對普通熟人的範圍。
熱情并不暧昧,也不會刻意找機會和她單獨說話。
甚至如果不是因為心裏存着懷疑,追求她也确實是一條有力的捷徑,單看謝楚的舉動,唐曉漁很難會認定他有這方面的心思。
說起來這還是謝楚第一次真正邀請她出門,雖然并不是約她單獨出去,但也值得注意。
是要有進一步動作嗎?比如從熟人過渡成朋友。
唐曉漁想了一會兒,但沒有太多線索,不過想來這種變化,總不會立刻就對明嬌那邊造成不利。
只要她一直乖乖呆在書屋,即使是獵殺者找到門口也傷害不了她。
這個念頭讓有些摸不透謝楚的變化只是循序漸進的更進一步,還是另有原因而感到心神有些飄忽的唐曉漁重新穩定心緒。
想到明嬌,她又想也有些日子沒去書屋了,或許今晚該回去看看。
這個念頭剛落下,視線餘光就瞥見明悅大步從一旁的小路走過來,或者說悶頭悶腦的往前沖更合适。
“明悅。”
明悅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根本沒留意到唐曉漁在附近,聽到她的聲音身體比腦子反應快,腳步頓了頓,“姐。”
唐曉漁打量着她,看她手裏拎着兩個保溫飯盒,心念微動,“怎麽氣沖沖的。”
明悅繃着臉,“她給我取外號,叫我小黑貓。”
這個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唐曉漁墨瞳裏盛了一點笑意,似夜空裏揉碎的星子,美麗而明亮。
明悅敏銳的捕捉到這絲情緒,更生氣了,“我哪裏像貓,而且為什麽要特意加個小字。”
所以這才是你生氣的原因嗎?
唐曉漁沒有明嬌那股惡趣味,果斷将正事鋪開分散注意力,“剛剛謝楚來過。”
明悅一聽到這個名字,眼神立刻變得銳利,隐形的貓耳朵好像也豎了起來,“他來做什麽?”
唐曉漁示意她進來再談,順手接過她拎着的兩個保溫飯盒,“他約我們周末去西山的薰衣草莊園度假,時間恰好在周末,你要去嗎?”
明悅沉思了一下搖搖頭,“我留在城裏。”
萬一有什麽突發情況,她行動也方便,而且她知道西山在哪。
它距離城市有些遠,其他人還好,她一個還要上學的學生,一來一回把時間都耽誤在路上了。
唐曉漁不意外明悅的決定,輕輕點頭,“好。”
她看了看明悅的臉色,見她眉宇間帶着煩惱,沉吟一下又說,“明悅,如果你擔心明嬌的安全就去看她。和她相處讓你覺得難受,那就避開她,不用給自己太多壓力,順心就好。”
明嬌能看得出明悅的性格,唐曉漁自然也了解,但她更明白人世間的愛恨,很多時候都沒那麽幹脆利落。
明悅問她還恨不恨明嬌,但事實上她才是對明嬌又愛又恨的那個。
愛卻沒辦法原諒釋懷所有的傷害和矛盾,恨又不是真的想看到她落難過得不好。
明悅脊背一僵,低下頭情緒不明的應了聲,“她今天也和我說了同樣的話。”
唐曉漁腳步頓了頓,晚風輕輕扯開她的裙角,像一朵被捧起又下落的花。
“她要我遠離讓我感覺不快樂的人。”明悅聲音裏聽不出太沉重煩亂的情緒,只是無盡困惑,“我真不明白,她對外人都可以那麽好,對我們卻那麽糟。”
說是好也不太準确,是一種很随意的令人舒适和放松的體貼,想法和言談都十分清醒,一點也不尖銳到刻薄。
讓她都有些嫉妒戴着面具的自己,怪滑稽的。
說到底還是在意。
唐曉漁視線落在明悅頭頂,她的辮子有些松了,有種蓬松的亂,估計她的心思大概比她的頭發更亂。
這樣說或許一直以來她都想錯了,就算明嬌給明悅傷害很深,明悅心裏的天平也終究更偏向把明嬌拉回來的那邊一點。
只是天平這邊有不能化解的矛盾,有失望,有大家的态度,還有她,明悅也就只能站在天平的這一邊。
唐曉漁想了想到底沒有勸說,不是她還心有芥蒂,而是明嬌為什麽會有這種割裂感的原因,她大體弄清了卻又不能十分肯定。
再者明嬌如果真的知道她們的身份會有什麽樣的态度,唐曉漁也不是很能有把握。
還是等事情真有個定論再說也不遲。
只是明嬌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也勸明悅遠離她,讓唐曉漁有一種世事弄人的諷刺感。
明悅也沒想讓唐曉漁給自己什麽建議,她自己也覺得自己對明嬌的感情很擰巴,不是特別想見她,但真見不到又老是惦念。
這種擰巴的感覺倒也不是傷筋動骨的難過,就是不痛快,像最貼身的衣服穿反了又正不過來的不痛快。
如果是以前,她都不會和唐曉漁傾訴與明嬌有關的煩惱,因為她知道唐曉漁比她更煩惱。
但戴上面具後,唐曉漁和明嬌反而相處的不錯,她一開始覺得詭異,後來漸漸也習慣了。
“對了姐,我今天好像看到血櫻在書屋附近出現。”
說是附近太籠統,其實距離書屋還挺遠的。
血櫻這個代號令唐曉漁短暫的陷入沉思,随後腦中也浮現起有關這個代號的一切消息。
她的第一反應也是有異能者罪犯在附近出沒,所以才把血櫻吸引過去。
如果是這樣倒也不用擔心明嬌,她只要乖乖呆在書屋就好,只是短時間內還好,如果時間長了……
唐曉漁沉吟着是不是将明嬌帶去別的安全屋住,還有血櫻那邊,如果能快些将獵殺者的事情料理清楚,幫一幫同行,也是情分。
不過最好是真見到人,确認下準确情況。
還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要起,這樣的話,她今晚果然還是需要回去見這個給她們帶來無盡煩惱的人。
唐曉漁想。
·
明嬌沒想到白天念着唐曉漁,晚上就見到唐曉漁,她這次還是拎了不少東西過來。
明嬌忍不住打趣,“白天小黑貓已經送過一次飯了,你又來,真是生怕我餓到啊。”
唐曉漁直接将東西拎到冰箱前整理,眉眼低垂,看着文靜又專注。
聞言擡眸看了看她,忽然說,“本來沒想過來,但你或許是個天然的麻煩雷達。”
她語氣淡淡的,話也來的突然又莫名,明嬌卻很快聽懂她指的肯定是小影的事。
雖然明嬌自己也覺得自己身上各種事件頻發密集度一點也不低于唐曉漁這個天定主角,但還是綻出無辜笑顏,“才發現嗎?”
她慢悠悠的倒退兩步,單手搭在冰箱的外箱壁上,姿态随意充斥侍寵而驕的得意,“可是現在後悔也晚了。”
唐曉漁烏黑眼眸閃過沉思與意外,轉頭看了她一眼,不狡辯兩句,直接理直氣壯的把話接過去,這說明她至少知道些內情,“怎麽回事?”
小影的身份在異能界基本擺在明面上,談起來也不需要有什麽顧忌。
明嬌說,“我見過血櫻,她是我工作室的簽約模特,很偶然的一次我見她出過手。她的特點十分明顯,山雀一和我說我就能确認絕對是她。”
唐曉漁完全轉過身,連半開的冰箱門都顧不上,“你的意思是她可能發現你知道她的身份,所以特意過來找你。”
“有這種可能性。”明嬌說,“不過也有可能是因為別的我們不知道的原因。”
有系統全面搜索過的前提下,異能者罪犯藏在附近的可能性很低,或許是因為前一種可能或許是出了什麽誤會,讓小影産生誤判。
“我想她并不介意自己的身份被人知道,那多我一個不多,反正我肯定不會洩密,不如找個機會約她見面談談。”明嬌說。
唐曉漁也有同樣的打算,點點頭,“可以,不過我這幾天要去遠些的地方,等我回來再陪你去見她。”
她骨子裏實在是個謹慎至極的人,小影對她們來說就算還談不上是朋友,也是處于中立陣營的,但她依然抱有充足的防備。
明嬌看了她一眼,這一點她與唐曉漁是不像的,如果事情由她做主她會立刻主動約見小影。
單獨去更無所謂。
這種做事風格與有沒有外挂沒有關系,純粹是由性格決定的。
但她在唐曉漁這種謹慎裏品味到保護欲與獨特的偏愛,倒也并不讨厭這種感覺,“都聽你的。”
·
唐曉漁感受着身側不斷吹來的涼氣,終于想起應該把冰箱關上。
得到明嬌這麽乖順的反應,倒是讓她突然想起不久前明悅和她說過的話。
似乎以夜莺的身份認識明嬌後,她一直……很好很乖,都不太貼切。
她總像轉着什麽不安分的壞主意,又不會真的胡來,态度随意把握的分寸卻讓人舒适。
她對外人都可以那麽好,對我們卻那麽糟。
明悅的話在耳邊輕輕回旋。
盡管唐曉漁這個人對明嬌來說才是外人,甚至可能是仇人,但已經很久沒有做過的無意義假想,又從內心深海漂浮回淺層。
如果明嬌知道她是唐曉漁,會是什麽反應?
明嬌已經習慣被唐曉漁凝視,從一開始的警覺與厭煩到後來的困惑與探究,直到現在唐曉漁看她時眼裏也有撥散不開的淺淺霧氣。
但要說完全捕捉不到唐曉漁的想法也不盡然,至少在唐曉漁情緒出現低落時,她總能敏銳捕捉到。
明嬌向前探了探身體,“怎麽,又想到什麽頭疼的麻煩事了?”
屋中的窗子是開着的,不時有涼爽的晚風從窗戶吹進掀動她垂下的長發,她靠近時恰好就一縷輕輕拂過唐曉漁的側頰。
唐曉漁心神晃晃,想,你就是我最大的麻煩。
“沒事,就是希望我做飯的時候,你能稍微克制一下自己幫倒忙的欲望。”
“讓我省些時間。”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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