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停留在閣樓裏的男人2
雖然是同類型的長相, 但眼前人的五官與桑小十還是存在些許區別。
申思楊在陸堰開口後回過神,迅速收斂神思自我介紹。
等他從辦公室走出,徐青文已經不在門外。
申思楊的辦公桌在總裁辦, 偌大的空間僅有兩個工位。
一個工位是他的, 一個工位前坐着一名年輕女性。
申思楊走到自己的工位坐下, 看向隔壁工位的人正打算開口,對方先一步出聲。
女人的聲音幹練:“不用互相認識了, 你那個位置沒有人能坐穩超過三天,大部分人幹不滿一天就會走人,互相認識不過是浪費你我時間罷了。”
申思楊倒是不意外。
職場和學校不同,工作本就是勞心費力的事, 多數人都不會願意花費寶貴的剩餘精力, 去跟可能只有一面之緣的人建立短暫的人際關系。
申思楊也不強求。
他轉回身,攤開辦公桌上厚厚的幾疊資料, 正要看,桌上的直線電話響起。
“到我辦公室來。”
陸堰冷淡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
申思楊進到辦公室, 看到陸堰的辦公桌桌角比剛才多出來一疊很厚的文件。
陸堰頭都沒擡,只是擡手指文件:“拿去複印,回來的時候帶一杯咖啡。”
半個小時後, 申思楊拿着複印好的文件和咖啡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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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堰端過咖啡喝了一口, 動作微頓,第一次主動擡頭多看了申思楊一眼。
但也只是多看一眼,他很快收回視線, 拿過一張紙快速寫下幾個字, 推到桌前:“到這個地址幫我訂午飯。”
申思楊很快就明白了早上總裁辦那位同事的話——大部分人幹不滿一天就會走人。
陸堰的刁難是完完全全擺在臺面上的。
工作很多, 但全是可有可無的雜事。
從上班到下班, 申思楊就沒有一秒鐘是空閑下來的, 就連本該有的午休時間也被陸堰吩咐的事擠占得滿當當,申思楊的午飯還是在去幫陸堰訂飯的路上随口吃的。
臨近下班,剛跑完一趟的申思楊回到工位,一口氣喝下大半瓶水。
隔壁工位的女人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将杯子丢進垃圾桶。
這杯咖啡是早上申思楊給她買的,用來換陸堰平日裏喝咖啡偏好的情報。
徐青文給申思楊的資料裏只有陸堰的基本信息,不涉及任何個人喜好和生活習慣。
女人丢完咖啡杯子,看向累得呼吸不穩的申思楊:“看在你早上給我買咖啡的份上,給你一點提醒。”
申思楊聞聲看向女人。
女人問:“徐特助早上跟你說過你這個崗位的工作內容吧?”
申思楊點頭。
“既然你已經知道工作內容,那應該不難猜到,這個崗位說白了就是老夫人擺在明面上監視陸總的,你跟陸總說明只幹三天就走,不會做任何多餘的事情,陸總就不會再特意為難你,你可以輕松度過剩下兩天,并且順利拿走三天的補償金。”
申思楊聞言輕笑:“以前有人這麽跟他說過?”
女人點頭:“這是陸總和老夫人之間的博弈,你這個崗位只是夾在中間可有可無的炮灰。陸總很忙,只要你認清現狀不多生事,他自然不會再浪費寶貴的時間到你身上。”
申思楊點頭。
女人以為他聽進去勸,打算轉回身時,申思楊的聲音忽然又響起:“每個堅持過一天的人,你都會對他說這番話吧?”
女人一愣,看向申思楊的目光瞬間改變。
申思楊笑得随和:“而且是陸總吩咐你說的。”
四目相對。
許多念頭和話術在女人腦中閃過,但對上申思楊滿是了然的雙眸,那些話最終又被咽了回去。
女人幹脆不給予正面回答,只是道:“我說的每句話都是實話,就算你能忍受陸總施加給你的工作強度,也絕對完成不了徐特助布置給你的每日任務。到目前為止,沒有人能成功做到在早上七點半前當面向陸總彙報工作。”
申思楊也不多言,笑應:“謝謝提醒。”
——
五點半下班,申思楊回到徐青文早上說的在陸堰住所對面的酒店。
這具身體昨天搬進的酒店,簡單帶了衣物和日常洗漱用品。
申思楊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多動。
強撐着點了份外賣,洗過澡吃完,他攤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發呆。
腦袋脹痛得厲害,各種亂七八糟的思緒在腦內擠壓沖撞。
雖然累但又不困,申思楊幹脆起身,拿過帶回來的資料看。
陸堰的個人資料在最上方,申思楊上午的時候抽空翻看過。
視線掃到出生年月日上,和早上一樣,他還是忍不住停下目光多看幾眼。
陸堰的生日是9月13日,和桑小十同一天。
同類型的長相,同一天生日。
申思楊不知道這是不是系統選人的标準之一。
早上看見的時候他就問了。
沒有絲毫意外,系統仍舊發揮平穩地日常裝死。
一想到桑小十,思緒就開始變得不受控。
房間內的空氣忽然間變得稀薄。
心髒上像是有根針不間斷在紮。
申思楊的胸膛劇烈起伏過幾個瞬息,他往前倒下,臉埋進枕頭,許久不再見動靜。
房間內安靜得只剩下牆上鬧鐘指針走動的聲音。
許久的沉寂後,申思楊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撥出去一通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袁琳菲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大晚上的忽然來電話,想你媽了?”
申思楊輕笑:“可太想了。”
袁琳菲一陣笑。
申拾武的聲音抽空擠入:“怎麽不想你爸?”
“也想啊,排名不分先後。”
電話那邊的兩人笑半天。
等安靜下來,申思楊的喉結輕輕滾動。
他盯着枕頭上的線頭,擡手輕輕拉扯,開口:“爸,媽,你們記得桑小十嗎?”
問出話的瞬間,申思楊不自覺放慢呼吸。
袁琳菲的聲音很快響起:“桑小十?誰啊?你以前的同學嗎?媽媽沒有印象。”
申拾武在一旁跟:“爸爸也沒有印象。”
申思楊張了張嘴,發現發不出聲音。
他卷着被子縮進完全的黑暗中,試了幾次,才終于開口:“沒有,就是忽然想起來這個名字。”
十分鐘後挂上電話,手機自動彈回到主界面。
申思楊正要按滅,看到正中央的日期後,忽地一愣。
今天是8月13日。
也就是說,一個月後他拿到信的那天,是桑小十生日。
——
催命的鬧鈴聲險些把申思楊吓靈魂出竅。
他痛苦地摸過手機關掉鬧鈴,掙紮着從床上坐起,迷迷糊糊就往旁邊靠:“今天的鬧鈴怎麽這麽響,小十,快讓我靠一會,好不想……”
整個人毫無防備地向下倒去,申思楊猛地驚醒。
陌生的環境,空蕩的房間。
他一瞬間仿佛被抽幹血液,冷得止不住打顫。
瞌睡蟲跑得一幹二淨。
他煞白着臉摸過手機,時間顯示是早上6:50。
鬧鈴的聲音是他昨晚睡覺前特意調到最大的,就是怕醒不來。
他擡手抹了把臉,沒在床上多坐。
洗漱完換上衣服,拿上徐青文昨天給的通行卡離開。
陸堰居住的小區全是獨棟小別墅。
別墅的裝修風格基本一致,每家都帶獨立院落。
院落分前院後院。
前院路過就能看見,後院需要繞到房子後才能看見。
申思楊一路走過,能看見的前院裏種什麽的都有。
花草樹木都是常态,他甚至還看見兩家種小米辣的。
就是可能氣候不太适宜,長勢不是十分好。
申思楊按着門牌號找到陸堰家。
陸堰家就兩層,帶的後院,門前幹幹淨淨,僅有一棵隔壁家長歪了的歪脖子樹,樹的一半分支岔到了陸堰家二樓的半邊窗前。
徐青文昨天沒有給申思楊陸堰的手機號。
根據陸堰昨天一天的态度,申思楊猜想以後也不可能給。
三分鐘後,申思楊明白了以前那麽多試崗者全都無功而返的一大原因。
陸堰家沒有門鈴。
門邊有裝過門鈴的痕跡。
至于為什麽拆了,原因非常顯而易見。
這樣的高檔小區,大喊大叫明顯是行不通的。
不管是把陸堰吵醒還是把隔壁鄰居吵醒,先到的一定是門口保安。
申思楊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7:23。
他站在原地靜默許久,視線最後落到那棵歪脖子樹上。
歪脖子樹靠近的那扇窗戶半開着,風吹得窗內的白紗時隐時現。
在心底深深嘆了口氣。
一分鐘後,申思楊坐在歪脖子樹的枝杈上,擡手敲了敲面前半開的窗戶。
陸堰卧室的床正好靠窗。
窗戶的位置正對着床頭。
申思楊坐在枝杈上,一眼就能看見屋內熟睡的人。
陸堰睡相很好,躺得端正。
清晨的陽光給他鍍了一層聖潔的光暈,安靜的模樣宛如童話故事裏的睡美人。
嗯,也就安靜的模樣像。
使喚人的模樣可不像。
陸堰明顯是覺淺的人。
申思楊只是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窗,床上的人睫毛輕輕顫動,很快便睜了眼。
申思楊一見他睜眼,迅速拿出錄音筆,調出手機裏的彙報內容。
“打擾了。”
話畢,他按下錄音鍵,飛快念完彙報內容,而後着重問:“陸總,我彙報的內容沒有問題吧?”
陸堰明顯還沒完全清醒,有些蒙圈地看着申思楊,下意識應了聲:“沒有。”
申思楊迅速按下結束鍵,将錄音筆揣進口袋:“感謝配合,那就不打擾您睡覺了,一半小時後再見。”
說完三兩下跳下樹,走了。
風吹動白紗輕撫過陸堰的臉。
陸堰後知後覺地支起半身,看着窗外申思楊剛蹲過的歪脖子樹。
人已經不在樹上,但剛才的畫面如同剪影般在他眼前不斷回現。
他的視線穿過枝葉,落到遠處波光粼粼的江面上。
心髒忽然不受控地狂跳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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