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輪椅上的Alpha 5

申思楊顧忌着阮知鏡, 周末也沒敢睡太晚。

和往常一樣的時間點起床。

洗漱好下樓,看見已經坐在客廳的阮知鏡,他不免愣住。

“怎麽起這麽早?”他走近問。

阮知鏡仰頭看他。

申思楊看清楚阮知鏡臉的瞬間, 腳步一頓。

昨晚睡着時還面色紅潤的人, 此刻整張臉慘白慘白的。

眼下有明顯的青黑, 顯然是昨晚沒睡好。

兩人對上視線。

阮知鏡怔怔地看着申思楊,輕輕眨眼, 忽地一滴眼淚從眼眶中滾出。

申思楊頓時被吓懵了。

他這幾天見識過阮知鏡有多能忍。

尤其是第一天關系還沒緩和的時候。

疼得渾身一點人氣都沒有,也不見他表現出來。

申思楊不敢想象有多難受才會讓阮知鏡當着他的面掉眼淚。

他快步走到阮知鏡身邊,一時間也顧不上肢體接觸不接觸的問題,擡手去摸阮知鏡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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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溫度正常, 懸着的心也沒有放下來, 他着急問:“昨晚很疼嗎?什麽時候疼醒的?信息素不管用了?要不要去醫院?”

阮知鏡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掉眼淚。

他甚至已經記不起上一次哭是什麽時候了。

應該是在年紀還很小的時候。

昨晚醒來後,他就一直沒能再睡着。

夢裏的場景想一遍, 氣息紊亂一遍。

情緒動蕩了一整個晚上,天亮後好不容易稍稍收斂, 又在見到申思楊的瞬間決堤。

一想到申思楊溫柔的聲音,申思楊關心的話語,甚至連申思楊整個人……都屬于另外一個人, 阮知鏡就控制不住不斷往出滾的眼淚。

申思楊安慰了一陣, 見阮知鏡往出滾的眼淚越來越多,逐漸意識到不對。

這顯然不是單純因為疼了,看着更像是情緒失控。

想到這幾天學來的某個詞彙, 他試探問:“你是不是, 易感期到了?”

話音剛落下, 小白滑到兩人身旁。

“主人當前各項體征值都未達到易感期範疇, 但明顯高于正常範疇, 所以主人目前應該是處于類易感期哦——”

申思楊一愣:“類易感期是什麽?”

小白的屏幕上出現滿當當的文字解釋。

“類易感期:又名易感期前兆。一般出現在易感期來臨前的幾天,但不是每次易感期來臨都會出現類易感期。

類易感期的表現特征:易哭,易缺乏安全感,渴望得到Omega的安慰愛撫,對周圍的Alpha抱有高度敵意,但不會像易感期一樣無法控制自身信息素。

類易感期出現原因:1受到刺激,情緒産生過大起伏  2永久标記或臨時标記的Omega不在身邊 3.……”

申思楊聽完小白的解釋,對照了一下各項出現原因,發現沒有哪一項能對上。

正奇怪,忽地聽見一陣手機鈴聲。

是阮知鏡的手機。

正放在客廳茶幾上。

申思楊見阮知鏡沒動靜,便替他拿來手機,看到來電提醒是「阮知明」。

他遞給阮知鏡看,出聲問:“你家人?”

阮知鏡垂眸看了一眼,表情淡淡點頭。

申思楊對阮知鏡的家庭關系有了簡單猜想,他又問:“接嗎?”

阮知鏡原本是沒打算接的。

但看到申思楊眼底顯而易見的關心,他又改變想法點了點頭。

申思楊替他接起電話,将通話聲音放大。

電話那邊的人似乎是沒預料到電話會接通,接通的前幾秒還在散漫地跟別人聊天。

幾秒後反應過來,罵了句「我靠」,才終于正式開口:“小鏡,我昨天給你發的宴會邀請,你怎麽不回我消息呢?”

申思楊看向阮知鏡。

阮知鏡垂着眼眸,始終表情淡淡,沒有絲毫要回話的意思。

電話那邊的人似乎完全不意外阮知鏡的态度,很快又開口:“我們今晚的宴會是專門為你舉辦的,就是為了慶祝你出院,你可說什麽都要來啊!”

阮知鏡依舊沒有應聲。

那邊的人沉默了一會,幹脆直接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晚上我和小雲都在,你不來可就是不給我們兄弟面子!”

說完,直接挂斷了電話。

申思楊看着傳來忙音的電話片刻,溫聲問阮知鏡:“被他們氣得?”

說話間看向阮知鏡。

看見阮知鏡臉上未幹的淚痕,他擡手替阮知鏡擦掉。

擦的過程中,他觀察着阮知鏡的表情。

見阮知鏡沒有面露排斥,一直蒼白的臉色也稍見好轉,他才又替阮知鏡将另一邊臉也擦幹淨。

阮知鏡本來都要搖頭了。

感覺到申思楊觸碰到他臉頰的微涼指尖,剛轉了一度的腦袋驟然停下,變成往下輕點。

申思楊聞言,又問:“聚會必須要去?”

不是必須要去。

昏迷前,阮知鏡和家人的關系就已經非常淡薄。

小時候他渴望過親情。

不懂事的時候争取過幾年,後來逐漸心涼失望。

他分化後,父母對他越發器重,哥哥阮知明和弟弟阮知雲則是更加變本加厲地排擠他。

幾年前他半掌權阮氏,原本排擠他的兄弟二人又試圖接近他跟他拉近關系。

但他再沒理過。

因此阮知明這通電話,最多算打個形式,根本沒想他接。

什麽亂七八糟的宴會,自然也是随口說說裝個樣子。

然而阮知鏡對上申思楊關心的眼神,又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申思楊看着阮知鏡時不時輕顫的長睫毛,放柔聲音道:“那就去,我和你一起去。不受他們的氣,我們去氣他們。”

阮知鏡聞言,薄唇慢慢輕抿成一條直線,短暫的安靜過後,他出聲:“你現在是單身嗎?”

申思楊一愣,輕笑:“怎麽忽然問這個?”

阮知鏡看向他,輕聲解釋:“他們知道你,都會以為你是我的未婚夫。”

申思楊逐漸笑開:“是單身,那今天,我就暫時當一天阮先生的未婚夫吧。”

阮知鏡的臉瞬間燒紅。

幾分鐘前還慘白慘白的臉,此刻已經完全不見病态。

申思楊見他情緒逐漸平穩,松了口氣,将話題帶回正軌:“昨晚有疼嗎?”

阮知鏡搖頭,自動補上後面的話:“早上六點半左右開始有輕微痛感。”

申思楊點點頭。

目前需要測的兩個變量都已經測過。

濃度和時長的确跟效果挂鈎。

申思楊将阮知鏡的輪椅推到沙發邊,自己在沙發上坐下。

“那咱們今天多吸會,保證今晚精力充足去教訓他們。”

說完,他忽然兀自笑出聲:“好像每天必須吸貓充電才有動力去上班的打工人啊。”

阮知鏡看向他:“你喜歡貓?”

申思楊靠在沙發邊緣,輕托住腦袋:“挺喜歡的。”

“養過嗎?”阮知鏡又問。

申思楊搖頭:“沒有,工作太忙了,怕照顧不好。”

阮知鏡垂下眼,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短暫的靜默後,他耳根稍稍發燙,又出聲:“昨天要測的近距離,還沒有測出結果。”

申思楊一愣,沒想到阮知鏡會主動提出這件事。

他側過臉,見阮知鏡臉頰逐漸燒紅,忍不住逗他:“那……怎麽辦呢?”

阮知鏡看着笑得一臉明知故問的申思楊,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緩緩笑開。

“那就再測一遍吧。”

申思楊眉梢輕佻,感覺今天的阮知鏡比昨天直白了一個大跨度。

倒也不是很奇怪,便沒多想,輕笑着直起身,撕開信息素阻隔貼一角。

剛要靠近阮知鏡,阮知鏡忽然又出聲。

“晚上宴會,可能要跳舞。”

申思楊沒能馬上反應過來,下意識應:“那……吃完早飯,我陪你練一下?”

阮知鏡的臉再次慢慢燒紅:“輪椅舞,可能有要坐到腿上的動作,你可以接受嗎?”

申思楊明白了。

他緩緩笑彎一雙眼睛,故意不應聲。

直到阮知鏡漂亮的眸子朝他望來。

申思楊這才笑應:“當然可以,今天我是你的未婚夫,有什麽不可以的?那就從現在開始适應吧。”

說完,便走下沙發,徑直坐到阮知鏡懷中。

阮知鏡睜圓了眼睛渾身一僵。

片刻後反應過來,又逐漸放輕松身體,再慢慢收手,将申思楊圈進懷中。

第一次不受信息素影響,将人抱在懷裏。

心卻跳動得比信息素作祟時還要猛烈。

晨光傾灑進屋,将兩人的影子投到地上,無限拉長。

坐在輪椅上的人悄悄擡手,隔空摸了摸影子裏變長的鼻子。

——

阮知明的宴會舉辦在一家酒店的天臺。

他打開門見到阮知鏡時,嘴巴是實打實張得能塞進一顆雞蛋。

不止他。

申思楊和阮知鏡進到宴會廳的瞬間,整個宴會廳都安靜了。

長久的安靜。

舞池正上方的DJ被一下子安靜下來的氣氛弄懵得連打碟都不敢再打。

直到阮知雲打破僵局,第一個端着酒杯上前,和阮知鏡打招呼。

阮知雲的容貌算得上俊秀。

但一站到阮知鏡身邊,就顯得黯然失色。

阮知雲和阮知鏡打過招呼。

視線便沒在阮知鏡身上多停留,倒是三番五次地打量申思楊。

短暫的打量過後,他非常自然地将話題扯到了申思楊身上:“二哥,這就是爸媽給你找來的那個匹配值98%的Omega?”

阮知鏡神情淡漠:“你叫我一聲哥,也應該尊稱他一聲哥,他是我的未婚夫。”

阮知雲頭一回見阮知鏡對一個人展現袒護,眼神中劃過一抹錯愕。

他落到申思楊身上的視線逐漸變得深邃。

深邃在幾秒鐘後,變成了陰寒。

因為申思楊從始至終,完全沒掃過他哪怕一眼。

申思楊和阮知鏡進門時,門框上的鈎子勾掉了阮知鏡頭發上的綁帶。

天臺的燈光五顏六色,照得申思楊眼花缭亂。

申思楊一心顧着替阮知鏡将散亂的頭發綁好。

他有注意到來人,但見阮知鏡的态度不像是喜歡前來打招呼的人,便懶得分出心思去理。

等他替阮知鏡綁好頭發,阮知雲已經離開。

陸陸續續又有其他的人來跟阮知鏡打招呼。

申思楊觀察着阮知鏡的情緒。

阮知鏡對大部分人的态度都很平淡,看不出喜與不喜。

就連那個早上打電話邀請阮知鏡來的阮知明,阮知鏡也是一樣的态度。

只有最開始的阮知雲,阮知鏡表現出了明顯的不喜。

申思楊覺得這應該跟阮知雲一上來就對他态度輕慢有很大關系。

宴會沒有申思楊想象得火光四射。

因為大多數人對阮知鏡都是敬和怕的态度。

申思楊也逐漸琢磨明白了。

阮知鏡應該是從來沒有參加過這幫人的宴會。

這幫人很明顯是想要開party。

阮知鏡一來,一群人硬生生把party憋成了酒會。

音樂都不敢放太大聲。

一個個只敢端着個酒杯來回亂晃。

看這些人的态度和阮知鏡對他們的态度,這種事不像是能引起阮知鏡情緒起伏過大。

正好有個和阮知鏡有生意上往來的人在跟阮知鏡攀談。

申思楊彎腰到阮知鏡耳邊,輕聲開口:“我去拿點喝的,你要喝什麽?”

阮知鏡瞬間抽神,看向他:“我和你一起去。”

申思楊輕笑,指了一下不遠處:“就在那,我不走遠,馬上回來。”

阮知鏡認真看了眼申思楊指的位置,才點頭:“我不喝,你拿你喝的就行。”

申思楊應好。

往放飲料的桌子走去,申思楊慢慢回憶阮知鏡早上的所有表現。

如果不是因為宴會邀請的事,那是什麽事,能刺激得阮知鏡進入類易感期。

申思楊來回翻看了好幾遍早上的記憶,記憶中的畫面忽然定格。

在他出現在客廳以前,阮知鏡只是臉色難看。

阮知鏡是從看到他,才開始掉眼淚的。

難道說和他有關?

随手拿過一杯橙汁,便打算離開。

正要細想,忽地聽見不遠處綠植後傳來的交談聲。

“阮二少的腿竟然真得受傷了啊?我一直以為外面那些消息都是謠傳,問三少你,你又從不和人家說。還真可惜啊。那外面傳他腺體也受傷了,這事也是真的?要是真的,本就冷淡得要死的人,以後想攀上他估計更難了吧?”

申思楊停下腳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隐約看見兩個人影。

他站的位置暗,那兩人站在位置正好在綠植上纏繞着的裝飾燈光旁。

燈光正打在兩人臉上,因此他能很清晰看清那兩人的長相。

一個是阮知雲,一個是他沒見過的男生。

他沒見過的那個男生身材瘦小,長相清秀。

剛才的說話的就是那個男生。

男生的話剛落下,就見阮知雲的臉色瞬間變難看。

那男生連忙開口:“三少,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阮二少以前的确是才華橫溢長得又天人之姿,但現在腿殘了,腺體還受損了,人又昏迷了一年已經和社會脫軌,除了那張臉,他現在還剩什麽?”

男生讨好地貼到阮知雲身上:“三少你消消氣,等會我們組個舞局,我們慫恿大少讓他帶着他的Omega去跳舞,讓他當衆出個醜。他那麽驕傲的人,讓他當衆出醜一定能狠狠打擊到他,你說是吧?”

申思楊冷漠地收回視線,端着橙汁回去找阮知鏡。

阮知鏡正好談完,打算去找申思楊,申思楊就端着已經喝了半杯的橙汁出現在他面前。

兩人視線交彙。

申思楊将手裏剩下的半杯橙汁遞到阮知鏡面前,輕笑問:“喝嗎?”

阮知鏡一愣,有些怔地看向眼前的橙汁,臉頰微燒,而後緩緩點了點頭。

申思楊看着他接過橙汁。

見他将剩下的半杯喝得一滴不剩,樂着問:“剛才誰說不渴的?”

阮知鏡輕輕眨眼,将杯子放到一旁桌上。

正要開口回應,天臺的音樂聲驟停。

阮知明的聲音從音響裏傳出。

“朋友們,大家聽我說兩句啊,今天這場宴會是我和我三弟專門為我二弟接風洗塵辦的,大家也知道……這首圓舞曲是我二弟最喜歡的,讓我們一起來為我二弟伴舞,祝他早日擺脫輪椅,能重新靠雙腿行走!”

申思楊頭皮發麻地聽完,總算明白了阮知鏡懶得搭理阮知明的原因。

已經陸陸續續有人走進舞池。

阮知雲和那個清秀的男生首當其沖。

兩人的視線時不時掃向申思楊和阮知鏡。

沒等臺上的阮知明下來,申思楊率先微微彎腰,出聲問阮知鏡:“跳嗎?不跳我們現在就走,想跳我就陪你好好跳。”

阮知鏡在圓舞曲響起的瞬間,思緒就有些跑偏。

先是想到早上影子裏的長鼻子。

他想,鼻子可以不用變得那麽長了。

而後又想到下午練舞時,摟着申思楊腰肢的感覺。

他出着神輕輕眨眼,臉頰緩緩燒紅。

申思楊只是看阮知鏡的表情,就能猜到阮知鏡正在想什麽。

他輕笑:“那就跳吧。”

話落,他彎腰牽起阮知鏡搭在輪椅上的手,在阮知鏡的手背落下輕吻。

阮知鏡瞬間回神,睜圓了眼睛。

沒等反應,已經被申思楊拉進了舞池。

雖然只練習了一天,兩人都是學習很快的人,又默契度十足。

絲毫不拖泥帶水的舞步瞬間讓兩人逐漸成為全場焦點。

四周光影變幻。

阮知鏡的視線緊鎖在燈光下笑得燦爛的申思楊身上,一秒鐘都不舍得離開。

申思楊也全身心注意着阮知鏡,視周圍一切若無物。

阮知雲本就跳得興致缺缺。

見舞池中央的兩人跳得又開心又旁若無人,他瞬間沉下臉,甩開了懷裏的男生。

一曲終了。

輪椅舞曲的最後一個動作,是兩人坐在輪椅上擁吻。

下午排練時,申思楊一直都拿手指抵在兩人唇間。

阮知鏡以為此刻也會是如此。

誰曾想,沒等來意料中的手指,等來了申思楊捧住他的臉,将吻輕緩地落到他鼻尖。

直到申思楊起身,阮知鏡都楞在原地沒能回過神。

阮知雲冷着臉從兩人跟前經過。

男生面露難色地追在他身後,路過申思楊時,忍不住瞪了申思楊一眼。

下一秒,毫無預兆地被絆倒在地。

他表情錯愕地趴在地上,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要爬起來,像是不敢相信申思楊竟然敢在衆目睽睽下絆他。

申思楊絆得坦蕩,垂眸嘲諷他也嘲諷得坦蕩。

“走路都不會走的腿,還妄想拿它去跳舞,鋸了換雙筷子都比這強吧。”

羞辱的言語讓男生面色漲紅。

他眼泛水光地朝阮知鏡看去,企圖尋求一絲阮知鏡對申思楊出口言行的不滿,最好還能有一絲對他的憐惜。

誰料阮知鏡根本連看都沒有往他的方向看一眼。

天臺的燈光将阮知鏡本就完美的容貌描摹得如同神祗臨世般驚心動魄。

他卻用信徒看神明的眼神,專注又深情地只看向那一個人。

他一個人的神。

作者有話說:

阮寶內心:他捧我臉,嘿嘿,他親我鼻尖,嘿嘿(十足戀愛腦,嘿嘿);

寶貝現在好開心,晚上回去夢到楊楊的第二個對象,應該會哭得更大聲吧,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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