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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蘇依心站在父母身後, 望着蘇甜被同學們捧在中間，争先恐後塞禮物的樣子，她陷入難以言說的沉默。

走廊裏中央空調的風吹在她臉上, 像刮刀子似的。

她還以為, 網上傳言都是真的, 蘇甜有多不受同學們待見，又生活得怎樣水深火熱，這些讓父母知道, 都能讓他們更明白蘇甜與她之間的差距。

蘇依心覺得，用來判斷一個人的好壞, 不應該是她身上流着怎樣的血, 而是她受過怎樣的教育, 有着怎樣人見人愛的性格和品行。

而她明顯比蘇甜更勝一籌。

只要證明給父母看，她蘇依心比蘇甜好得多，那就可以了。

她不想離開這個家，想仍然像以前那樣，被父母捧在手心, 還是他們最寵愛的女兒。

……只要把蘇甜比下去。

蘇依心抱着這樣的心理搜集那些網絡上的黑評, 她裝作擔憂姐姐，把這些黑評給父母看, 果然他們一臉失望無奈，看她的眼神更多了幾分欣慰。

可也僅僅維持在車上這段時間而已。

蘇依心自己都沒料到，網上的傳言居然是假的……

蘇甜明明和同學們相處得很好。

蘇義明夫婦的驚訝同樣不比蘇依心少，只是他們更高興于網上傳聞都是空穴來風，看着蘇甜和同學們相處得這麽不錯, 他們挺開心的。

同學們依依惜別, 都舍不得蘇甜。

離開培訓大樓, 以後大家就是各走各的路了，哪還能再有現在這麽一起奮鬥拼搏的日子。

因為蘇甜在同學們中的地位非常高，連蘇義明夫婦都沾了光，被同學們熱情地一口一個叔叔阿姨喊着。

面試培訓這麽久，大家嘴都甜得很，笑聲不斷，唯獨蘇依心跟在最後，像單獨被屏蔽在世界之外的陌生人。

蘇依心拖拉着腳步，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再努力也沒用。

以前父母也會去參加她的家長會，她把同學氛圍同樣營造得很好，可父母卻不像現在這樣，真心挂着笑容。

除了蘇依心，其他人都有說有笑地進了電梯裏。

因為人太多，所以分了兩部電梯都坐不下，甚至還有一些同學被留在電梯口等着下一輛。

蘇甜是第一批下來的，和三三兩兩的同學，還有父母家人往外走。

培訓大樓外，有不少主播正支着三腳架，對着大門口這邊進行直播。

“離正式面試只剩下兩天時間，今天我帶大家來到了本市最有名的考公培訓機構門口。在這裏進行面試培訓的考生們都收拾好東西，正在陸陸續續回家，我待會過去采訪幾位看看，尤其是全市最有名的金老師帶的培訓班的學生，一定要了解了解考生們會抱着怎樣的心情，迎接後天的考試。”

主播們說的話大同小異，并沒有點誰的名字，但直播間裏的網友們都心知肚明，大部分主播都是為了蘇甜來的。

以往每年考公，雖然也有主播過來，但絕對沒有今天人這麽多。

主要是最近關于蘇甜和同學關系惡劣的傳聞越演越烈，待會兒過去采訪，就算采訪其他同學，但鏡頭能不經意間拍到蘇甜路過，或者還能從同學嘴裏聽聽對蘇甜的評價。

都是非常好的蹭熱度密碼。

主播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只要有關“蘇甜”的內容發到網上就能帶來意想不到的流量，但這麽好的事，當然是……蹭就對了！

于是，看到蘇甜出來的那一瞬間，各大主播蜂擁而上。

他們把話筒對準蘇甜時，是不抱希望的。

因為蘇甜雖然從來不在意被拍，但也絕對不會對着鏡頭說什麽。

無論是她養母的直播還是冬瓜同學的直播，她向來都是不理會不發言。

可誰都沒想到，今天蘇甜一出來，居然接過所有話筒。

只是試探性伸伸手的主播們都愣住，一時忘了原本要問什麽。

彈幕們還在不以為意地飄着，停留在看到蘇甜的時候——

【诶，和蘇甜一塊出來的同學還挺多的？】

【大家怎麽還和她有說有笑的啊？】

【？？？？說好的同學關系不好呢？手挽着手叫關系不好？相視一笑叫關系不好？】

【……】彈幕裏的網友都不知道是自己剛剛眼花了還是自己的認知出錯了。

怎麽情況似乎和他們這些天了解到的完全不一樣？！

蘇甜落落大方地面對一群攝像頭，主播們都還沒開口，剛剛一批下來的同學就圍過來，都擠進鏡頭裏很不耐煩地一人一句。

金瑾瞪着眼睛，“我們馬上就要面試了，能不能請你們不要再來打擾我們了啊。”

許倪特別氣憤，“尤其是我們蘇甜甜，她很忙的好不好。”

周來清冷靜陳述，“雖然蘇甜脾氣很好，但我們可沒她這麽好說話。我們都只想好好考個公而已，請你們去關注其他事情好嗎？”

“……”其他同學也都仗義執言。

主播們插不上話，彈幕則比剛剛飄滿了更多的問號。

【蘇甜這……是被團寵了嗎？？？？】

【這是都在給蘇甜說話？？？】

【之前怎麽都不出來說一聲啊？這會兒全都上了？什麽情況？？？？】

還沒搞清楚更多的狀況，新一批下電梯的同學們也過來了。

他們第一眼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就看到蘇甜被一群主播圍在中間，其他同學擋在她前面為她攔鏡頭。

同學們一下子就警惕起來！

“艹！又來這麽多無良主播要蹭我們家蘇神的熱度？！”

“兄弟姐妹們上啊！”

“保護我方蘇神！！！”

“……”

更多的同學湧上來，把蘇甜護在身後，一臉如臨大敵，蘇甜是唯一寶貝的樣子。

準備了一些話還沒來得及說的蘇甜：…………

懵逼得不行的主播：……？？

而彈幕裏飄起來的問號更多了。

【？？？？？誰來再跟我說一遍，蘇甜和同學關系不好？】

【？？？誰再說說蘇甜是怎麽被孤立的嗎？你們踏馬管這叫孤立？？？】

“……”蘇甜已經不需要再說什麽，同學們仗義為她出頭的行為場面，已經說明了一切。

她默默把話筒都遞回去，穿過重重同學之間，各主播都接回自己的話筒。

他們還能再說什麽？再問什麽？再炒作什麽？

夠了……這就夠了。

蘇甜實際上是考公培訓班團寵的新聞足夠反轉，同樣能引爆流量，惹出更多的談資。

主播們紛紛收拾東西，一個比一個跑得快，都怕回去晚了趕不上制作最新的成品視頻。

而培訓大樓門口，也終于重新安靜下來。

蘇甜和同學們一一道別，約好以後一定要再見，這才坐上自家的車，和父母還有蘇依心一塊回家。

蘇義明夫婦一直在觀察蘇甜，而蘇甜剛剛的全部心思都用在同學們身上，完全沒有注意到蘇依心被冷落成了透明人。

回到車上，蘇甜只是和蘇依心點點頭打過招呼，就在最後一排的座位上假裝眯眼休息。

和家人相處太尬，她這時候倒寧願找系統說話。

蘇甜：“輿論消除了嗎？”

系統比了個大大的ok，“宿主！這波您的培訓班同學們太給力了！新的視頻正在制作中，很快會大面積傳播，這波輿論很快要散了！”

系統頓了頓，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但您應該知道，只是‘這波’而已。”

“……您要面臨的挑戰和困難絕不會少，輿論也會一波又一波地攻擊您，直到您好好走完劇情。”

蘇甜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好麻煩。”

“是有些麻煩。”系統讪笑，但馬上提醒，“但這是您的第二次生命啊！您也知道您穿書前出車禍了對吧？！想要好好活着，可不就得面對各種各樣的麻煩嘛。”

它很快又開始灌雞湯，“您放心，只要您聽我的，等您成為這個世界徹底覺醒的女主，就會發現，這個世界它——”

系統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它很無奈地發現，蘇甜睡着了。

它在說什麽，她根本都沒有在聽。

也許是太累了，她閉着眼沒多久就不知不覺入睡，眉尖還帶着散不去的倦意。

都說蘇甜有多學神，有多優秀，但只有系統知道她為此私下裏付出過多少努力。

哪有真正天生不需學習就能考第一的人。

蘇甜對自己有多狠，系統想起來都倒吸一口涼氣。

……

回到蘇家，蘇甜回自己的房間休息背書去了，蘇依心卻被蘇義明叫走。

書房偌大，蘇義明翹着二郎腿坐在兩人寬的紅木書桌後，又叫蘇依心坐下說話。

蘇依心低着頭，不願坐下，垂首拉着虛音道：“爸，我錯了。”

蘇義明揚了揚眉梢看她，“怎麽？”

“爸，我不該還沒弄清楚事實，就把網上說姐姐的那些視頻給你和媽看，讓你們生氣了……”蘇依心認錯态度很好，聲音很低，小臉一團。

她從小就是這樣，做了什麽不對的事，就乖得很，還會撒嬌，讓蘇義明有氣也全消了，只能擺出父親的威嚴多叮囑兩句。

但這次不一樣。

蘇義明目光微冷，“你錯的地方并不在這裏，你知道嗎？”

蘇依心腿有點軟，她擡起眼睛，可憐汪汪地看向蘇義明，“爸，我真的知錯了。”

她還是不清楚自己錯在哪，但認錯态度非常好，尾音拉長，氣息很虛。

蘇義明嘆了一口氣，搖頭道：“她是你姐姐，在這個家，雖然你比她待得久，但按道理來說，你所擁有的一切本來都該是她的。”

這話讓蘇依心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

蘇義明把手機拿出來，叩在桌面上，“你看到網上那麽說你姐姐，第一反應卻是把這些事放到我們面前來。”

“……怎麽，你是想我和你媽讨厭你姐姐？把她趕出去？”

蘇依心臉色登時煞白，她連忙搖頭，整個人身子都控制不住地抖，上前握住蘇義明的手臂，“爸！我絕對沒有那麽想！我絕對沒有！”

她急得快哭出來，眼淚在眼眶裏打轉，“爸，你相信我。我、我雖然有點羨慕姐姐能是你們的親生女兒，但也只是羨慕而已！我從沒想過使壞要把她趕走！”

……她頂多是有時候想證明，自己比蘇甜強。

強很多倍。

她在蘇家接受最好的資源長大，要是被蘇甜比下去，她哪裏還有臉在蘇家待下去。

蘇依心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自從知道蘇甜的存在後，腦海裏一直有聲音在不斷地提醒她——超過蘇甜！一定要超過蘇甜！

但蘇依心不敢告訴蘇義明自己的好勝心，說到底，蘇甜才是他的女兒，自己只有真正做到了碾壓蘇甜，處處比她強，再說這些才有用。

不然就只是一個loser的自我幻想勝利而已。

更何況，她現在根本沒有地方真正做到了勝過蘇甜。

跟随蘇義明練了多年的字，但蘇義明眼裏的驚豔她只在蘇甜一出手時看到過。

在蘇家養尊處優這麽多年，可蘇甜養父母那麽窮卻照樣有氣質。

靠蘇家千金而拉攏來的人際關系本以為可以勝過蘇甜這樣的孤家寡人，誰知蘇甜的考公班同學那麽維護她，還被父母全都看見。

至于考公……蘇依心從不覺得自己能考上，就更不希望蘇甜能考上。

然而現在明擺着，蘇甜成績那麽好，父母聽到她筆試分數後那滿意的眼神蘇依心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蘇依心生出一種濃濃的無奈感，尤其是現在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無動于衷的蘇義明。

她只能哭。

眼淚嘩嘩地掉，哭得幾乎抽泣，不停地說着，“爸，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我一定保護好姐姐，為我們一家人感情越來越好去努力……”

蘇義明看蘇依心哭成這樣，也不忍心，到底是自己寵大的女兒。

本來也只是想提點一下她，免得走了歪路。

他嘆口氣，說道：“好吧，別哭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看蘇甜的性格豁達透徹，她不會和你計較這些小動作的。”

蘇依心抽抽搭搭的動作凝了凝，心裏卻堵得更厲害了。

蘇義明擺擺手，拿起桌上的文件夾，“出去吧，我還有一些工作要處理。以後記住，她是你姐姐。”

蘇依心如蒙大赦，連忙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尊敬姐姐的。

等到出去，她像從被水裏撈出來似的，差點渾身癱軟在地。

蘇義明雖然寵她，但上市公司董事長的威嚴擺在那兒，氣場不容小觑。

今晚，注定是蘇依心的不眠之夜。

反倒蘇甜，睡了個好覺。

她不挑床，在哪都能睡得香，就連之前睡在雜物間也是這樣。

一天學習就廢掉了所有腦細胞，倒頭就能睡，哪裏還管得着其他。

蘇甜一覺睡到早上六點，鬧鐘準時響起，她繼續起床學習。

以前食堂五點半就開始供應早餐，但蘇甜不清楚蘇家傭人們的工作時間，所以打算摸到樓下廚房裏随便在冰箱裏翻點什麽吃，能填飽肚子就行。

誰知剛下樓，就發現廚房裏熱火朝天，傭人們各自忙碌着。

“蘇甜小姐，我們今天準備了以下早餐：健腦核桃粥、手打豆漿、灌湯小籠包、炖肉鹵粉、蒸餃煎餃、糖醋荷包蛋……請問您想吃哪些呢？”

廚師長報了一二十個菜名，囊括了各大菜系，誇張到有些離譜，甚至蘇甜根本沒記住幾個。

盛情難卻，她在廚師長殷切的眼神下，說了句，“都、都來一小份吧。”

一份一口，一口一份，她都能吃完，也算不辜負了他們的忙碌和期待。

因為廚師長告訴她，是蘇義明特意叮囑過，這兩天是她的關鍵時期，讓大家一定要照顧好她。

為了支持蘇甜明天的面試，大家愣是提前了一個小時起床，就是怕蘇甜餓肚子。

早餐很美味，也很用心。

接下來的一天時間裏，蘇甜更加感受到蘇家從上到下對她的關懷備至。

午餐晚餐都是頂尖營養師搭配好的菜譜，根據她的體重和用腦量來安排的，食材是從全球各地空運而來，下廚的是蘇義明請來的米其林三星大廚。

除了吃飯，生活上同樣細致無比。

大家經過她所在的區域，都會放輕手腳，不發出任何聲音打擾她學習。

新鮮水果不限時段供應，榨好的新鮮果汁、牧場剛運來的牛奶、昂貴的茶葉，都任她取用。

連蘇義明和陳春秀要去國外出差，也特意等着蘇甜休息的時候才告訴她，叮囑她不要學得太累，還專門問她想要什麽貴重的禮物，等她考上了正好買回來獎勵她。

因為是蘇甜想做的事，也是争光的事，全家人都在用盡全力支持她。

她一回來，就俨然成了蘇家的團寵。

沒有人覺得不對勁，都知道蘇甜小姐明天就要面試，都希望她能發揮出最好的水平。

只有蘇依心……再一次感覺自己成了一座孤島。

蘇甜不在時，她是家裏的小公主，大家捧在手心裏寵着。

可蘇甜回來了，大家都為了蘇甜的考試而奔忙，都在期待蘇甜的未來。

……

晚上七點。

蘇甜過完非常熨帖的一天，既學習了，也吃飽喝足。

因為父母不在，家裏就更顯得輕松自由許多。

她和蘇依心幾乎沒什麽交集，蘇家莊園那麽大，兩人睡覺也并不在同一層。

因為明天要考試，按蘇甜的習慣來說，睡得越早對腦子越好，充分的睡眠和食物都是保證大腦高速運轉的關鍵。

連系統都已經知道這一點，七點多的時候就直接躺平，連吱都不吱一聲，安安靜靜用兩只觸角蓋住自己。

蘇甜也是，洗完澡直接躺到了床上，關燈閉上眼……卻有點睡不着。

現在時間還早，今天吃住又太舒服，腦子也不累，所以沒什麽睡意。

要是換了以前，強行睡覺也睡得着，但現在雖然房間裏關了燈，外面草叢裏的小夜燈卻有微光透過窗戶照進來，還有遠處的腳步聲，被燈光吸引而來的蟲鳴聲……

雖然都很輕，但在這個萬籁俱靜的夜晚又都顯得那麽清澈入耳。

蘇甜睡覺不喜歡關窗戶，她要透風才行，所以這時候就陷入兩難之地，到底是起來把窗戶關緊，隔光隔音呢？還是強行閉着眼睛逼自己入睡呢？

就在這時候，整座蘇家莊園忽然“啪”——地一聲，斷電了。

所有設備不再運轉，那些引起的空氣輕微轟鳴聲都消失。

小花園陷入一片黑暗沉寂，蟲子都去追逐光源，聲音漸遠。

至于那些腳步聲，起初慌亂了一陣，卻被蘇依心叫住。

“不用去找發電機了，這黑燈瞎火的，今晚都早點睡吧。”

“這是我的命令。我爸不在家，你們不聽我的聽誰的？”

“去問姐姐？媽說過，誰都不準打擾她，你們還要拿這種小事去煩她？”

“反正也這麽晚了，還折騰什麽呢？今天讓你們早休息幾個小時不好嗎？”

“......”

最終，腳步聲四散開來，歸于無聲，大家拗不過蘇依心的命令，都回到傭人所住的那棟小樓休息。

只有切斷電源的始作俑者蘇依心還站在一片漆黑夜色裏，她仰頭望着某處黑窟窿似的窗戶，那是蘇甜的房間，但什麽都看不清。

而蘇甜，終于陷入甜美的夢鄉。

真正的萬籁俱寂，連微弱的光源也沒有，草木都無聲，實在太适合睡覺了。

蘇依心狠心地想：你不是最愛學習嗎？經常學習到深更半夜嗎？考前最後一晚，切斷你的電源，看你還怎麽學。

蘇甜則在美滋滋地睡覺：妹妹很貼心，明天起來謝謝她。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