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
人生的目标有很多種。
至于周芝瑤的目标,就是追求極致的完美。
她母親說得對,人生極致是追求完美所以也要追求極品完美的男人,才會給她幸福的未來。
于是在高中畢業後的一個禮拜,她開始走上父母為她安排的道路,被他們送到國外,攻讀學士和碩士學位。
直到今年她才學成歸國,然後重回社交圈,在一場宴會上,遇上完美的男人——金宸煥。
很快的,她就了解到自己和他是同類型的人,要求完姜,尋求完美,雖然彼此一對眼并沒有迸出熱烈的火花,但是很明白對方完全符合自己心目中的條件。
完美,就是要沒有任何缺陷。
所以她積極的讓金宸煥注意到她,她那完美的應對與表現,果然讓他做出明白正确的選擇,兩人後來交往一段時日,便決定在半年後訂婚。
至此,她的人生更接近完美了。
她的父母很滿意她的現狀,一切都走在他們殷切期盼的道路上,接下來只要看着她步入禮堂,再創人生的最高峰,他們的心事也總算了結:
不過,有時候完美的人生也會發生意外。
此時她坐在車子的後座,專心的看着手上的預算表,打算在回到公司前找出删減的金額。
突然,車子緊急煞車,讓她因為沖力而整個人往前傾。
“小姐,對不起,前方右側有輛車子沖了出來,我現在馬上下車查看,”司機小陳驚魂未定,擔心的看了眼後視鏡,深陷丢了工作,沒注意周遭偏僻而人煙稀少,急忙開了車門下去。
周芝瑤挑了挑眉頭,雖然有些不悅,但心思還是放在工作上,沒多久又聽見車子的引擎蓋傳來好大的碰撞聲,立刻擡起眼。
她見到小陳被三名彪形大漢圍住,口中交雜着國語和臺語,說沒幾句,又把口中的鮮紅槟榔汁吐在車子的擋風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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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手上的卷宗,她想都沒想的拿起手機,打算報警=處理:
一名大漢眼尖,看到她的動作,直接沖往後座,甩手中的扳手用力擊向玻璃窗,玻璃霎時化成碎片,飛散而出,
她本能的低下身子,卧倒在椅子上,碎片飛落在她的長發上。
“馬的!想報警?你給我出來!撞到我的車子,還想叫警察來處理?”大漢大聲咆哮。
她皎着牙,擡起薄怒的小臉,直接對着窗外開罵,“發生車禍,不叫警察要叫什麽?難道要叫靈車把你們這群妖魔鬼匿都載去燒?”
“幹!”大漢就像她所說的惡鬼,上前一步,想将她拉到車外。
小陳當然以保護她為優先考量,臉上挨了好幾拳。
周芝瑤在車內拚命的掙紮,用咬的、用抓的,也用踢的,想要将他們趕跑,然後打開另一頭車門,腳尖剛落地,随即發現另一名男子早已等着她。
“是美女耶!不過恰北北的。”男子抓住她的長發,露出猥瑣的笑容,“你說啊!你要怎麽賠我們?五十萬?如果你讓我們每個人爽一次,就只要賠我們二十五萬……”
“呸!像你們這種社會害蟲,我一毛也不會賠給你們。”她恨恨的瞪着他嗯心的嘴臉:
“拿不到錢,我們只好拿人來抵了,嘿嘿……”男子強硬的扣住她的雙腕,嗯心的嘴唇慢慢的靠近她的臉:
這時,人煙稀少的大馬路上有一輛藍色小貨車經過,往前開了一會兒,又倒退回來。
“需要幫忙嗎?”一名理了平頭的粗犷男人自駕駛座采出頭,剛毅的臉上戴着墨鏡,看着有些慘不忍睹的車禍現場。
司機打扮的男子被打到癱軟在地上,一名大漢強壓着一個女人,雖然他看不到那個女人的長相,但是憶約見到她有一副好身材。
他很不想多管閑事,不過這裏也算是他老爸的地盤,小鎮上很久沒有這種不知死活的混混來亂場了,不禁搔了搔頭,咧開嘴,露出白牙,像是獵豹見到獵物,笑容中憶含着興奮。
雖然他不當混混很久了,但是很想嘗試英雄這個角色,畢竟反派壞人嘗太久,偶爾還是想要當看看傳說中的好人,因為還沒有被發過好人卡。
一聽到有見義勇為的路人發聲,壓着她的大漢立刻轉頭,想要記住那不知死活的路人的長相。
周芝瑤反應極快,曲膝用力一頂他的胯下,乘機逃離他的箝制,邊逃向小貨車邊出于本能的大喊“請你幫……”
擡起眼,她見到一張熟悉的粗犷笑顏,霎時全身僵住,直挺挺的站在原吔。
男人這時也瞧清楚她冶豔的長相,驚為天人的反應當然也有,但最大的反應則是漾開笑容,朝她揮揮手。
“嗨,芝芝。”熟稔的稱呼,代表他與她之間的交情不淺。“看來你又遇上麻煩了。”
他高大的身子離開駕駛座,修長的雙腿被牛仔褲包裹着,身穿白色的緊身背心,露出一雙刺着龍鳳的臂膀。
“需要我救你嗎?”
秀氣的眉頭緊蹙,她咬了咬貝齒,求救的話語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要你多事!”
被美人這麽一嗆,他也只能摸摸鼻子,雙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裏,不以為意的聳聳肩,身子倚着車門,一派輕松的摸樣。
盡管穿着高跟鞋,她還是決定要逃跑。
大漢看見男人沒有出手的意願,反應極快追上前,粗魯的拽着她的長發,又将她拉回來,“幹,你要跑去哪裏?”然後惡劣的朝車門邊的男人笑了笑,不懷好意的舔舔唇,“我們會小心,盡量不玩壞她,再把她送給你。”
男人不以為意的掏出香煙,點燃之後,叼在嘴上,黑眸閃過冷光,太陽穴上的青筋微微跳動,但是他表現得太過無害,掩蓋了醞釀中的殺氣,
“放開我……放開我……”周芝瑤又叫又踢又打,終究敵不過三個男人帆糾纏,身上的衣服和發絲微亂,一腳的高跟鞋也被踢掉,滾到車門邊的男人面前。
他彎腰拾起高跟鞋,好奇的檢視一番後,緩緩的走向正準備侵犯她的人背後,高高舉起粗壯的長臂,高跟的部分用力敲向大漢的後腦勺……
頓時,哀號聲響起:
他的動作十分俐落,毫不費力的又用高跟的部分擊打另一名矮胖男人的眼窩,那人痛得倒在地上打滾。
至于另一名大漢看見他的狠勁,緊握扳手,大吼着沖向他。
他毫不畏隴的站在原地,優閑的吐出一口煙霧,待大漢來到離他只有咫尺的地方,長腿一擡,便擊中對方的肚子,同時用力的将高跟鞋往稀疏的發頂一敲,鮮皿噴灑而出。
簡簡單單的就解決了三個大男人,他低頭檢視高跟鞋一眼,硬邦邦的敲壞三個大男人的腦袋,竟然還沒有壞掉,忍不住啧啧稱奇,“女人的高跟鞋應該列為世界兇器之一才是。”
她吓得渾身發抖,眼前這男人還有心情說笑?
“該……該死的雷力元,我……我有開口要你救我嗎?”她的臉色蒼白,卻還是倔強的瞪着他。
雷力元望着她那張我見猶憐的小臉,痞痞的笑了,“救人還需要經過被害人的同意嗎?”
他拎着高跟鞋,蹲在她的面前,擅自擡起她的右腳,替她穿上高跟鞋。
周芝瑤總算能夠挺直背脊,驕傲的拾高下巴,與他對望,“就算你出手相救,我也不會感謝你,誰知道這些人是不是你找來要吓唬我的。”
他挑了挑眉頭,輕笑一聲,“我的人沒這麽遜,不過我倒是很高興再見到你。”
“高興?我覺得倒黴才會遇上你。”她冷嗤一聲,根本不想與他有任何關系。“還有,我跟你熟嗎?麻煩下次請你尊重一點,叫我一聲周小姐,或是金太太。”
“金太太?”他不解的側着頭。
“再過幾個月我就要與金氏財團的接班人訂婚,當然是金太太了。”
他的笑容霎時消失無蹤,“但我還是習慣叫你芝芝。”
她以一記白眼回應他,順便冷哼一聲。
鼻青臉腫的司機小陳自地上爬起來,撿了根木棍,沖了過來,發現剛剛那三個耍狠的流氓竟煞躺在地上,只剩下一名高大的男人,毅然決然的擋在幹金之軀的周芝瑤面前,打斷他們的對峙。
“小……小姐,你沒事吧?你……你想要對我家小姐做什麽?”
雷力元将嘴上的煙吐到地上,攤開雙手,“英雄救美,你看不懂嗎?”
小陳愣了一下,随即換上讨好的笑容,恭敬的行個禮,“謝謝大哥出手救我家小姐。”
“你比你家小姐上道多了。”他呵開嘴,露出一口白牙,“上車吧!我先送你們到鎮上,再通知車廠來拖你們的車。
“要你多管閑事!”周芝瑤的口氣十分惡劣。
“這裏人煙稀少,你要留在原地,我也無所謂。看到那邊的草叢了沒?那個地方滿适合埋屍的。”雷力元撂下話,迳自走向自己的小貨車。
“你……”王八蛋!她雙手緊握成拳,望向自家已半毀的車子,在警察趕到之前,不知道又要惹出多少麻煩,但是天生驕傲的她怎麽也拉不下睑。
“小姐,走吧!有我在,他應該不會對小姐……”
“閉嘴!”她瞪了小陳一眼。
雷力元坐進駕駛座,采出頭,笑問“要不要上來?我要走了。”
“哼。”周芝瑤踩着高跟鞋,坐進副駕駛座,怒瞪着他,許久才冒出一句話,“我永遠都不會感謝你。”
他笑而不答,因為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感謝。
過了一會兒,等司機在小貨車的後面坐定之後,他立刻踩下油門,開車上路。
對!她這輩子最不感謝的男人就是雷力元。
周芝瑤沒想到七年後竟然會在路上偶遇他,更可恨的還是當時她一副狼狽的樣子。
這是她和他的孽緣嗎?
七年前她也是在路上被小混混欺負,後來他也像個英雄般出手相救,因此讓她有一段難忘的回憶。
是的,她周芝瑤這輩子最會的一件事就是記恨。
他明明是她的初戀,也是她人生中最冒險的一場初遇。
當初流氓與公主的結合。原本就不是一件美談,更別說天與地的結合、雲與泥的打滾更是一則神話。
高二那年,她與他相識,接着度過一個荒謬的夏天,一直到她高三,整整一年的時間,他帶領她進入未知的世界,她完美的世界加入現實的污穢和堕落。
為了他,她叛逆的舍棄如同教條的蕾絲洋裝,換上了火辣的緊身T恤與迷你裙。
瞞着父母,躲過他們嚴密的監控,晚上她趁着家人就寝之後,飛奔到他的身邊,做盡了所有不屬于她該做的事,包括與他相愛。
這是一段注定沒有結局的愛情,但是她義無反顧的全力傾注自己的感情,以為彼此再堅持一點點,或許等她畢業之後,能夠舍棄所有的一切,只求與他在一起快樂的生活:
只是她太自以為是了,愛情不是她想像中這般美好與美麗,就算他們未來真的不能在一起,或許也會成為美好的回臆……最後,他留給她的卻是醜陋又椎心刺骨的殘酷回憶。
畢業那天,她以為終于可以把這段戀情公開在太陽底下,把他介紹給自己的父母認識,沒想到他不是捧着鮮花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反而是摟着一名穿着火辣的妖嬈女子來到她的面前,開口就是要與她分手,讓她徹底的丢了面子,也失去對愛情的信任。
他背棄了對她的誓言,也背叛了彼此的愛情。
愛與諾言,在這一刻終于崩潰。
她忘不了那天自己是如何大聲的嘶喊、指責,不管是哭着、求着、罵着,還是喚不回他的背棄。
最後她終于放棄接受了母親所謂的完美論:
一個原本就不完美的野獸男,怎麽可能愛惜她給的愛情?充滿缺點的男人,能給她的愛也是破綻百出:
因為他的不完美,所以他們的愛情到最後也是滿目瘡痍,難看至極,愛情對他而言,只是一項消磨品,而她在他的眼裏,也許已經找不到任何樂子,所以一腳将她踹開,
後來她接受了父母的安排,到海外深造,拿到碩士學位之後,返臺重新開始,
但不管是誰,都逃不過命運的捉弄,愈不想遇見的人,愈是在轉彎處就會突然偶遇。
遇見又如何呢?
她與他早已斷了聯系,兩人的偶遇也不會爆出火花,他們早就過着沒有交集的生活。
而她,早已決定按照最完美的人生計劃進行。
周芝瑤被雷力元帶回宮廟,先讓廟公為她收驚,接着廟公點了幾炷香,要她依序拜過宮廟裏的種明,同時還點出她面露紅光,近日紅鸾星動,卻也帶血光之災,于是替她求了紅線,還送她一只平安符。
她握着平安符,步來到大廳。
雷力元跷着腳,坐在一旁泡茶,一見到她便露出讨好的笑容,還揮揮手,“來這裏坐,我泡茶給你喝。”
周芝瑤覺得他的笑顏實在很礙眼,仿佛他們之間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過,還能與她閑話家常、鬼扯蛋,況且誰知道他笑容底下藏了什麽壞主意。
“不用。”她不領他的情,冷冷的開口,“我怕你在茶裏下迷藥。”
“你這麽說,太傷我的心了。”他笑得更開懷,“我如此有魅力,一點也不覺得需要下迷藥才能把你迷得團團轉,”
舊恨加上新仇,回想當初那段蠢蠢的戀情莫名其妙的結束,而這個男人現在還敢明目張膽的與她調情,是把她當成笨蛋,還是認為她真的可以呼之即至、揮之即去?
“你算哪根蒽?”她完美的教養終于因為他的一派輕松,全然毀于一旦:“像你這樣等級的男人,我根本不屑一顧”
“宜蘭蔥也是很高級的耶!”他露出痞痞的嘴臉,遺有閑情逸致回嘴,完全忽略她因為激動而微紅的臉頰。
她真的長得很美,盡管經過歲月的洗禮,七年前的清麗,反倒去蕪存菁,磨出更動人的一面。
面容變得更冶豔,脾氣也比以前更為嗆辣,對他的敵意也非常的深。
看着她那雙瞪大的眼眸寫滿了怨恨,他有幾分自知之明,也許他唯一讓她懷恨的事情,就是當年在她的畢業典禮上甩了她。以她驕傲完美的性子,這對她是很大的恥辱,唉,他也不想這麽做,只是當時他有很大的苦衷,有口難言,望着嬌嫩白皙的臉龐,他沒想到多年後再相見,她還是美得讓他心動,她說一句,他就是有辦法頂一句,讓她胸口的怒火燃燒得更旺盛,怒瞪着附。
“我幹嘛浪費寶貴的生命和你糾纏?”她氣呼呼的跺了下腳,抓着皮包,冷哼一聲,“我們不會再有見面的機會了。”
她挺直身子,大步離開,并沒有發現深邃的黑眸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的背影。
雷力元苦笑一聲,沒想到親自放手的女人還是如此輕易的勾動他沉寂已久的心。
直到她消失在他的眼中,他的嘴角才緩緩的垮下,長滿粗繭的大手摸向胸口,掏出一根煙,叼在嘴上,再點燃煙,深吸一口氣,将濃濃的尼古丁吸入肺部,鎮定、安撫狂妄跳動的心……
周芝瑤幾乎可以說是狼狽的逃出紫行宮,腳步紊亂,還差點跌倒。
這一點也不像原本優雅的她,也不像自在冷靜的她啊!心底有道聲音大喊,卻掩飾不了腦中的警钤大作。
怎麽了?
她怎麽會顯得如此狼狽,還如此的臨亂無措?
明明七年前就結束了初戀,如今過上那該死的男人,為何她的心髒會狂跳不止?
雷力元……這個男人是她人生中唯一的污點,也是她人生中最不完美的一個環節。
如果當年她沒有跷課。沒有闖進他的世界,那麽她的人生真的是完美無暇:
嚴格說起來,雷力元在周芝瑤的人生中占了極大的一個位置,但也是她心底最大的一個陰影。
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到他,也沒想到當年親口要她滾的男人此時竟然平和的與她面對面。
今天一定是意外,僅止一次,她絕不會再見到這該死的男人!
可能是不甘心作祟,也可能是吹毛求疵的完美性格令她無法忍受當年的污點歷歷在目,她緊抿着唇,握着裝有紅線的平安符,低頭在街道上走着。
思緒太過混亂,她不知不覺的離開了人行道,無視交通號志急閃着黃燈,準備穿越馬路。
突然,刺耳的喇叭聲響起,她回過種來,擡起眼眸時,發現自己已經橫跨一半的斑馬線,同時還有一名短發女子與她擦身而過:
她與對方在空中交會了目光,彼此眼底都寫滿了驚訝與驚恐,接着一起轉頭,望向發出刺耳的喇叭聲和緊急煞車聲、速度快得誇張的車子。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她僵在原地,短發女子沖上來,企圖将她推開,但還是慢了一步,只感覺對方的小手碰觸到她的手臂,然後兩人一同被車子撞飛出去。
巨大的沖擊力道讓她們在地上翻滾幾圈之後,止不住滑行沖力,同時撞向一旁的消防栓,接着她的腦袋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
最後映入她眼中的畫面是掉落在地上的平安符,以及從她的身上不斷流出來的紅色鮮血。
看來真的如她所願,此生再也不會和雷力元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