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量子傳送
“你回去好好休息。”祁闊說,“明天進模拟艙。”
“好的。”嚴朗點頭,“謝謝。”他拉開房間門,一只腳踏進房間,奇怪地看向駐足門口沒有離開趨勢的研究員,“你不回去休息嗎?”
“回。”祁闊幹巴巴地吐出一個音節,他腦袋裏晃晃悠悠全是吃糖的念頭,逼得他往前走一步,抓住嚴朗的袖口,企圖從狼犬身上榨出一顆糖,“你得補償我。”
“?”嚴朗頭頂飄着一個金光閃閃的問號,“啊?”
“你誤會我婚內出軌你。”祁闊無理辯三分,嚴肅正經的表情搭配宇宙之子的天才頭腦,硬是把坑蒙拐騙演繹得仿佛答辯現場,“你誤會我,我精神受到嚴重傷害,萬一後面一蹶不振造不出穿梭機怎麽辦,你必須補償我。”
“等等,”嚴朗哭笑不得,“有這麽誇張嗎?”他當然不信祁闊瞎扯的理由,但講道理,确實是他誤會在先,他想知道研究員要什麽樣的補償才能脫離此時碰瓷的幼稚狀态。
祁闊展開雙臂,寬大的白大褂像祁闊的翅膀,白鳥輕盈地停在狼犬的鼻尖,研究員小心翼翼地提出需求:“抱一下?”
嚴朗倏忽笑開,真真切切被祁闊的行為逗笑,黑亮的眼珠倒映出祁闊的模樣,他快走兩步撲進祁闊懷裏,嚴絲合縫,佳偶天成。
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吧,嚴朗猜測,沒想到能發生在自己身上。祁闊看起來瘦,抱起來格外有份量,骨架大肌肉緊實,嚴朗的呼吸噴灑在研究員耳側,撩起一片紅。
祁闊深吸一口氣,久違的擁抱,他心心念念了一整年,苦心籌謀機關算盡,終于得到一個親密的擁抱。枯萎的紙張舒展、幹渴的靈魂充盈,祁闊雙臂收攏抱緊懷裏失而複得的愛人,緩緩嘆氣,喉嚨移動咽下湧動的哽咽。狹長的走廊,兩個人影相擁依偎,心思各異,嚴朗小聲問:“你是不是有點喜歡我?”
“是有點。”祁闊說,“一(億)點點。”
得到回應總是高興的,雖然祁闊只說一點點喜歡,嚴朗就已經滿足,他聲音輕快:“我去睡了,明天見。”他拍拍祁闊的後背,像哄小孩子,“你明天搬宿舍需要幫忙嗎?”
“需要。”祁闊說,送上門的大狗不撸白不撸,“謝謝。”他不情不願地放開嚴朗,雙手揣進口袋,重新披上高冷研究員的人設,“明天見。”
嚴朗揮揮手,後退兩步推開宿舍門,身影消失,門板上懸挂的【錨點一號】銘牌刺痛祁闊的雙眼——嚴朗早晚都是要走的,去一年前的延寧機場開創人類的新未來。
那時候祁闊在哪呢?研究員塌下肩膀,剛剛充滿的能量瞬間減半,他挪動腳步朝電梯走去,淺褐色的眼珠蒙上一層陰霾,不複之前輕松愉悅的神情。
回到房間的嚴朗沒那麽多心理負擔,他和祁闊互生好感,嫩綠的萌芽羞怯地抖抖幼小的葉片,連帶着嚴朗在被窩裏滾了一圈。地表正值八月盛夏,地下城一百八十層,氣溫涼爽,嚴朗裹在被子裏倒也不熱,他猶自興奮一會兒,慢慢睡去。
清晨,八點的鬧鐘準時響起,頂燈自動點亮,床鋪上的成年男人用被子蓋住頭,發出一聲不滿的輕哼。一條信息溜進嚴朗的手環,鬧鐘盡職盡責地履行叫醒服務,嚴朗惱怒地掀開被子坐起來。鬧鐘檢測到主人已清醒,響聲戛然而止,衛生間的水龍頭自發打開,為嚴朗接一杯漱口水。
智能家居之間的銜接配合默契十足,嚴朗踩着毛絨拖鞋走進盥洗室,刷牙的間隙點開手環裏的語音訊息,祁闊的聲音響起【早上我去調試模拟艙,就不去找你了,吃完早飯來183層。】
嚴朗吐掉漱口水,回一句【好的】,他雙手攏在水龍頭下,接滿一捧水撲到臉上,來回幾次,反複揉搓臉頰,水珠潑得到處都是,清潔板把四處噴濺的水滴推進洗臉池。嚴朗拿過幹燥的毛巾擦幹淨臉,審視鏡子裏的自己,幹淨整潔,是研究員喜歡的模樣,他打個響指,完美。
早上起來心情好的嚴朗哼着歌踏進食堂,端起餐盤去窗口排隊打飯,一個茶葉蛋、兩根油條、一碗豆漿、一碟小鹹菜。
“嚴警官。”楊宜朝嚴朗揮揮手,“這裏。”
嚴朗端着餐盤走向楊宜的桌子:“早啊,楊老師。”
“早,你看起來氣色不錯。”楊宜說,“和祁工相處得好嗎?”
“挺好的。”嚴朗放下餐盤,環顧四周,發現懸挂在柱子上黑屏的電視今日紛紛通電,金紅的屏幕喜慶極了,“這是在幹什麽?”
“今天周年慶。”楊宜說,“所有地下城同步直播,主要目的是向人們彙報建設成果,給人們打氣。”
“哦……”嚴朗坐下,拿起茶葉蛋剝殼。
“說起來,祁工今天要上電視。”楊宜說,“你見到他了嗎?”
“他讓我吃完飯去模拟艙。”嚴朗說,“他要上電視?面向全國說話,他會不會緊張?”
“他才不會緊張。”楊宜說,“他老有經驗了。”
“楊老師是東北人?”嚴朗不靈光的記憶閃了一下。
“哈爾濱的。”楊宜說,“祁工當年可是我們研究所的驕傲,五個人加起來都沒他一個人發的SCI多,因為人長得帥經常被電視臺找去作為專家講話。他是學物理的,央視有個紀錄片《大國智能》,他全程出鏡講解,那個片子播出後連續半年熱播榜第一。”
嚴朗對祁闊的過去相當感興趣,他捏着咬了一口的油條專注地聽楊宜講話。
楊宜見嚴朗喜歡聽,忍不住講述更多:“祁工之前去美國和一群頂尖物理學家研究量子傳送,要不是病毒的事,他估計能拿個諾貝爾獎回來。”
“喔唔。”嚴朗發出一聲感嘆,“厲害。”
“不然李主任怎麽會讓祁工研究穿梭機。”楊宜說,“祁工平時低調得很,大隐隐于市,掃地僧風範。”
嚴朗仰頭喝完碗裏的豆漿,對楊宜說:“楊老師,我去模拟倉那兒,有空再聊,謝謝分享。”
“好嘞。”楊宜溫和地揮揮手,“拜拜。”
嚴朗端起空餐盤走到收殘處,将雞蛋殼倒進垃圾桶,餐盤放在回收臺上。
電梯到達183層,嚴朗邁出轎廂,擡眼看到祁闊雙手揣兜站在不遠處,狀似等他。
“祁哥。”嚴朗小步快跑到祁闊身旁,“你今天拍攝?”
祁闊仍是日常的穿着,襯衫休閑褲白大褂,他食指推一下無框眼鏡,因嚴朗一聲親昵的祁哥而唇角微揚,他問:“誰告訴你的?”
“我在食堂遇到了楊老師。”嚴朗老實交代,“她說你以前經常上電視,還去美國研究量子什麽的東西。”
“量子傳送。”祁闊說,“一個無聊透頂的實驗,不用在意。”
嚴朗眨眨眼,壓下心中咕嘟嘟冒泡的各種問題,說:“哦。”
“今天是你和我一起上電視。”祁闊說,“跟我進去。”
“?”嚴朗怔住,“我也要出鏡?那我回去換件衣服。”
“不用換,今天這件就很好。”祁闊說,他上下打量狼犬,伸出手幫嚴朗整理襯衫領子,“特別帥。”
嚴朗不由自主地抿唇笑,眼神明亮,脖頸被祁闊的手指碰到的皮膚微微發燙,他湊過去蹭了下研究員的鬓角:“謝謝。”
祁闊手指僵住,接收到狼犬慷慨的愛心信號的蛇類将自己盤成一只毛線球,他輕咳一聲,不自在地将雙手收進口袋:“走吧,去看模拟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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