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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颢喚侍者又倒了杯酒,一邊聽着他們正愉快的讨論着他今天的女伴。性感。
的确,曾靜性感指數破表——在她願意的時候。
她有一雙能勾人心魂的水汪汪雙眸,也因為如此,她總是在上班時戴上一副能增添不少氣勢的金屬框眼鏡,遮去她漂亮的眼。
更別說,總是讓他眷戀的一頭長發,只有他們在床上纏綿時,才會在枕間散成一片浪漫的山岚。
她總是紮成辮之後,又環成一髻,十足的老處女發型,不帶一丁點風情。只有他。
只有他才能看得到。
而今晚,她故意用她最美的身型、最誘人的姿态,對在場所有男人釋放致命的電流。
他想,她說的是真的。
她說,今晚想找個男人陪她。
而該死的,她好像沒把他算進去。
像是聽到他心裏的獨白,曾靜适巧轉了身,正對着他款擺腰臀,雙手從頸際往上,撩起柔軟如緞的發,任由發絲一縷縷落下,落在她的身前,也落在他的心田。
動作間,她的陣光始終凝着他,用一種他無法解釋的表情,糾纏着他的。
随着音樂的律動,她一步步朝着他走來,他能感覺自己的心跳被揪住,任由她一步步的踩過來。
呼吸緩慢而深沉,沒有流露出他一絲緊張的情緒,唯一露了餡的,是他的喉結正緊張的上下滾動着。
這個女人,用不着說話,就能揪住男人的心。
同時間屏息的,還有鄰桌的兩個男人,他們緊張的急急喘氣,心想着美人就要到了。
“這女人真是正翻了……”男人幾乎要流口水。
“是啊,光是那眼神的媚态,我的骨頭都軟了……”另一個男人附和着。
“‘那裏’別軟就好……”
“怎麽可能軟,我可是硬得不得了。哈哈哈……”兩個男人對視着,露出意會的低俗笑意,非常自得其樂。
聽着那些淫聲穢語,韋颢第一次有種自己的女人被玷污的憤怒。
這個女人是他的,讓其他男人多看兩眼都已經是客氣。
不過無妨。
正如俗語所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嘴巴長在別人身上,他管不着。他只要讓那些人知道,曾靜是他的,他們自然就會閉嘴。
至于該怎麽讓他們知道?
他想,當曾靜停在他面前時,他們自然就曉得。
于是他噙着笑容等着,等着她款款走來,對他展露風情。
瞧着她走來,每一步都賞心悅目,不知道他有沒有看膩的那一天?
終于,她來到他面前了,他大掌動了動,對着她伸出了手——
原以為她會溫柔握住,在他的身邊落坐,卻沒想到她竟然一個閃身,繞過他伸出的手,往他的身後走去。
韋颢薄唇緊抿,吶吶的收回自己晾在半空中的手,長指撫着下颚,表情難看。
不用回頭,就知道她往哪裏去。
她真是存心要讓他難看,竟然就往那兩個眼睛盯着她出火的男人前去。
他的身邊一直有不少女人,但是唯有她,敢往他的臉上潑冷水。
平常也就算了,但今天,正當他信心滿滿的等着她靠近時,她卻天外飛來這麽一筆,讓他臉上無光。
一個男人能接受的挫折有限,更何況他是個從來不接受這種待遇的男人。他拿出皮夾結帳,一口飲盡眼前的酒,一一話不說起身,毫不留戀的離開。他雖然不是一個人來,但如果她想讓他一個人走,他也沒有太多意見。他走得沒有半點猶豫,将她冷冷的丢在身後,仿似她一直沒有存在過。
始終挂在曾靜臉上的虛假笑容,在他轉身的那一秒斂下。
她還沒有勇氣轉身離開,那麽……這事就由他代勞吧。
他要離開,想來比她自己轉身來得容易許多。
“小姐,坐啊,我請你喝兩杯。”男人之一獻慇勤的開口,還幫她拉開了一旁的椅子。
曾靜淺淺勾起唇,笑了。
知道韋颢已經離開,她所有的力氣也在同一時間被抽盡。
“不了,我今天有些累。”她搖搖頭。要将虛僞的笑容挂在臉上,得花上更多的力氣,她筋疲力盡,無力再敷衍。
“要走了?”男人有些驚訝。原先他還以為今天有豔遇了。
曾靜只是點頭,連半個字都沒說。
回到位置上,韋颢已經幫兩人結完帳,徒留下兩個早已飲盡的酒杯。
氣跑他了。
她得意了嗎?
她高興了嗎?
等了幾天,好不容易等到他來,她卻總是矛盾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她很清楚,自己已經跟那些女人越來越像,一心只想着占有,卻沒想到自己根本沒有獨占他的權利。
停手吧。
她不停的告訴自己。
分開吧。
甚至是換個工作也好。
她不該繼續跟他糾纏下去。
這樣的自我告誡,究竟要到哪一天才會生效呢?
她在等,她在等着自己痛醒的那一天。
希望……不會太遠、不會太久。
只因為,她已經陷入太深,浪費她太多的生命與青春。
一切回不去,也好不了。
她不希望自己悲哀到連自己都不認得。
想走?
想留?
矛盾的心情,太累的情緒,她沒有力量繼續走下去。
韋颢……
她拒絕不了他的笑容,那麽,就讓他收回他的笑容吧。讓他主動切斷彼此的牽系,或許……她就能救得了自己。這些年的相處,她已經慢慢懂得,再繼續下去,就是乞讨乞讨一份……韋颢永遠也給不起的愛情。
她搖搖頭,再搖搖頭。這絕不是她想要的。
再給她一點時間,她想,她會驕傲的走開。
只要……
再給她一點時間。
隔天,曾靜準時上班,一如往常的擦好桌子,看了一天的行程,準備好應該準備的文件,等着她的情人……喔,不,不是情人。
此刻,辦公室裏的氛圍提醒着她,即将到來的男人不是情人,是上司、是主管、是她該尊敬,該保持距離的那個男人。
九點一到,辦公室的門被推開,她擡起頭,隔着沒有度數的鏡片,注視着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走進。
“總經理早。”她說出合宜的稱謂,搭配着适合的态度,完全符合一個秘書該具備的一切。
韋颢下巴微揚,對她露出笑容。“早啊,曾秘書。”他看了她一眼,笑容燦爛,但說話間沒有停下腳步,下一秒消失在她眼前。
曾秘書。
曾靜盯着他的辦公室方向,腦海裏回蕩着他剛剛說出的那幾個字。
好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稱謂,一個簡單明了區分兩人關系的字眼。
在他的心裏,她就是個秘書。
他看着她的笑臉一如以往,仿佛不曾經歷過昨夜的不快。
他們之間,沒有隔夜仇。
不是因為兩人的心胸開闊,而是因為他們之間不該有任何聯系。在一起時,他們可以濃情密意,只要一分開,他們就是兩個獨立的個體。
他們,就是兩個不同的人。
她的心情、她的反應,都不會在他的情緒反應裏。
也就是說,就算前一晚她耍了多大的脾氣,對他來說,一點用也沒有。
多可悲啊。
她對他來說,就是個“nothing”。
什麽都不是。
什麽……都不是。
曾靜垂下眼,收拾着自己的情緒。
不該。
他如果能完整抽離他的情緒,那她就不該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