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第104章

碧水游魚

對此, 司珏的反應是微笑以對。

都是階下之囚，穆修落入白玉京之手的是化身，難道受的屈辱就不是屈辱了, 因為化身實力比本尊弱, 只會叫穆修更加憋屈。

正當黎畫打算收手的時候門無聲無息的開了, 傳來一個稚嫩的男孩聲音。

“我是不是打攪到你們了？”

瞬間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從門外走進來的赫然是小鬼王。

小男孩長得粉雕玉琢, 精致可愛, 一張嬰兒肥的臉粉嘟嘟的, 眼睛又大又亮，好奇的表情那麽天真無邪，包廂內無人敢看低他。

氣氛陡然一變, 瞬間安靜。

司珏低垂下頭，溫馴順從的依偎在黎畫身邊，墨臣、玄衣和烏柏畢恭畢敬的打扇, 目不斜視, 實則暗暗緊張繃緊。

妖僧無相低聲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水無痕十分害怕, 小鬼王給他留下極大的心理陰影, 再次見到小鬼王吓得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沉淵鬼域淪陷的糟糕記憶紛紛湧上心頭, 那真是他的噩夢。

小鬼王只用站在那裏, 就能帶來無限壓力，無聲無息的威懾令鬼噤若寒蟬。

除了黎畫。

她伸手一攬, 再次将水無痕拉入自己懷裏, 安撫的輕拍他的後背。嬌氣的小公子紅了眼圈, 戰戰兢兢縮在黎畫懷裏不敢啃聲, 低着頭不敢去看小鬼王。

裴容不是鬼, 也不懼怕小鬼王，從黎畫手上拿走蠟燭，輕輕吹滅，收起來放好，面不改色，含笑道：“讓小鬼王見笑。”

轉頭吩咐墨臣，“扶黑水之主起身。”

墨臣繃着臉，默默将躺在地上渾身發軟的穆修扶起來，坐到一張靠椅上，方才強行脫掉的衣服随意丢在地上，亂糟糟的，幹脆利落的一把撈起來，放到穆修腿上，然後再次站到司珏身後位置，安安靜靜的打扇。

穆修一聲不吭，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小鬼王拉走，墨臣扶他的時候稍微分出幾縷。小鬼王面前，司珏這個宿敵都變得不那麽重要起來，不可遏制的警惕緊繃。

小鬼王随意關門走進來，身後跟着兩名鬼差，烏柏默默搬來一個椅子給他，低垂着頭，不敢有任何逾矩冒犯行為。

小鬼王看了看黎畫，左擁右抱，懷裏還有一個，瞥了瞥滿臉警惕的黑水之主穆修，恬不知恥的裝嫩，一臉天真無邪道：“大姐姐的日子過的好生快樂，有這麽多大哥哥陪你玩。不像我，這些天忙的昏頭轉向，東奔西走，累得都沒空休息，還要抽時間拷問審查，真是不可開交。”

縮在黎畫懷裏的水無痕心裏一陣陣收緊，終于鼓起勇氣擡頭，想要問水無渡現在如何。

可是視線剛觸及到小鬼王的目光，勇氣一下子漏光了。

人不可貌相，小鬼王看着有多麽可愛無害，下手就有多麽狠辣殘暴，跟他的外表一點都不搭。水無痕作為水無渡的弟弟曾經有幸被小鬼王親自審問，因為啥都不知道，自然問不出什麽來，從來沒受過委屈的小公子吓得肝膽俱裂，心理陰影無限大。

看水無痕好像快哭了，黎畫摟着他拍拍後背，“您不要吓他，痕兒膽子小。”

小鬼王：“你這麽心疼水無痕，他哥哥可未必會感謝你。”

黎畫笑眯眯：“痕兒可愛，我自然心疼他幾分，感激不感激的，多生分。”

小鬼王：“你這麽肯定我會答應？”

“如果小鬼王不答應，也就不會親自跑這麽一趟。”

小鬼王眯眼看着黎畫，如果是其他鬼，已經吓得瑟瑟發抖，哪怕不發抖，心裏頭一定高度警惕，渾身肉眼可見的緊繃，黎畫卻好似感覺不到無聲的壓力，對笑容可掬的招呼道：“新鮮的葡萄，甜的很，嘗嘗看。”

烏柏捧着盛放葡萄的盤子，畢恭畢敬的跪下，雙手舉起送到小鬼王面前。

小鬼王瞥了一眼，摘下一粒送入口中，連皮帶籽兒的吃了，評價一句：“還行。”

裴容剝了一顆葡萄送到黎畫嘴邊，她張嘴吃下去，葡萄籽吐出來，落在裴容手裏。都是吃葡萄，兩個人的待遇卻完全不同。看的小鬼王眼皮抽了一下，下意識瞥了瞥身後兩個鬼差，不知想到什麽畫面，惡寒的一哆嗦。

對于裴容，小鬼王多有好奇，他是天下第一魔頭的時候，身在地府的小鬼王也曾有耳聞，後來真相大白，小鬼王惋惜的同時，還頗有幾分同病相憐的複雜心情。現在見裴容好似沒有一絲意難平，過的還蠻快活，心情更複雜了，還有些難以描述的微妙感覺。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小鬼王糾結過後，也就沒有過多探究好奇，各人有各人緣法，他無法理解的事情，興許人家很快樂，樂在其中呢。

裴容現在身處鬼界，他不打算搞事，小鬼王樂的少一件事。

透過包廂看向舞臺，才藝大賽如火如荼，看得出大受歡迎，現場氣氛熱烈，觀衆們都沉浸在氣氛之中。

安安靜靜的看了幾場表演，小鬼王才緩緩道：“你舉辦的這個大賽的确很受歡迎。根據你送來的計劃書，現在才起了一個頭而已，後面還有連續的五年計劃。如果一直按照這個勢頭，毫無疑問會為白玉京吸引大量關注熱度，掙得盆滿缽滿。”

小鬼王賣關子道：“你猜，我進來的時候發現了誰？”

這個真的不好猜，但小鬼王既然專門提出來，肯定不是一般人。

黎畫配合道：“誰？”

小鬼王沒有一直吊胃口，倒也幹脆，“你應該聽過她的外號，碧水游魚，真名叫做姜紅兒。”

黎畫立馬來精神了，目光炯炯的看着小鬼王，希望他能夠多說一些。

第一鬼王姓名不詳，行蹤不詳，但現在黎畫有點想法，鬼王這個稱號也不是誰都能當得起，小鬼王跟傳說的那個“黃口難纏”可是高度吻合。不過小鬼王自己沒承認，黎畫也只能當作是自己的猜測。

第二鬼王血月淩空已經被消滅，不提也罷。

第三個鬼王碧水游魚一直都在人間活動，性別名字都不詳，人家有實力，想在人間就呆在人間，鬼界都拿對方沒辦法。

人聚集到大量信仰可以飛升神官，鬼若是得到大量香火，會如何？

依照碧水游魚的行事作風，幾乎是半個水神。

對第三鬼王感興趣的不止是黎畫，其他人也都豎起耳朵聽。

碧水游魚大名鼎鼎，無人見過其真面目，但實力絕對沒話說，凡是不服前去挑釁的，沒有一個能全須全尾的回來，不死也脫層皮，在鬼界收獲衆多崇拜者，水鬼都因此叫其他鬼怪高看了兩分。

天庭一直想要拿下碧水游魚，卻屢屢受挫，連對方的影子都摸不着。

原來真名叫做姜紅兒嗎，聽起來是個女鬼。

小鬼王：“姜紅兒出生姜家村，一出生就遇上瘟疫，後來三年洪澇，田裏顆粒無收，村子深受洪澇之苦，姜家村決定祭神，求河伯平息怒火，不要再發大水，被選出來的祭品就是姜紅兒。被投入洶湧河水之中含恨而死的姜紅兒怨氣深重，化身為厲鬼，掀起巨浪淹沒了整個姜家村。之後一直四處流浪游走，但凡發現使用人作為活祭的祭神行為，必定掀起巨浪沖垮整個地方。因此在人間帶來許多恐慌，有信徒求天官庇佑，懇請天官下凡鏟除厲鬼，卻總是失敗。”

“姜紅兒不會在一個地方逗留，人間凡是有水的地方她都有可能出沒，四處巡視游走，打擊活祭。許是有些人品出味道，只要不舉行活祭，就不會引來姜紅兒報複，偶爾運氣好，行船遇險，正好遇到姜紅兒在附近巡視還能得到救助，而天官捉拿姜紅兒頻頻失利，便開始祭拜起她，懇求姜紅兒的庇護。”

“我曾經與姜紅兒有過一面之緣。”

正确的說，是招攬姜紅兒失敗，人家就是心系人間，致力于打擊愚昧的活祭。

沒想到會在白玉京發現姜紅兒，可想而知小鬼王有多麽吃驚了。

姜紅兒喜歡在人間活動，不代表不會來鬼界，但之前可一直都沒有發現過姜紅兒有在鬼界出沒的消息，神出鬼沒的很，今天是首次發現。

美男子的魅力就這麽大，連遠在人間的姜紅兒都沒能抵抗住，跑來湊這個熱鬧？

小鬼王其實早來了，因為發現姜紅兒的氣息才被耽擱，看着她狂撒錢買芍藥花，瘋狂為臺上表演的美男子喝彩歡呼，快樂到連氣息都忘記遮掩，吓得周圍鬼怪戰戰兢兢，噤若寒蟬，自發讨好奉承她。小鬼王不理解，但他大為震撼。

姜紅兒與鬼界肯定有聯系，不然也不至于消息這麽靈通。

小鬼王繼續道：“你在計劃書裏說，發展娛樂能夠極大緩解鬼怪的壓抑精神，改善鬼界氛圍，本王只認為是誇大其詞。但凡成為鬼怪的，心頭都有一口怨氣，極容易生出戾氣，若是任由這口怨氣支配理智，就會肆意破壞殺戮。所以鬼界才會如此難以管理，處處都是刺頭，桀骜不馴，肆意妄為。”

“不過是看在你送上大筆分紅，将才藝大賽以來所得收益分出來送給本王，承諾只要支持白玉京的娛樂計劃，就可以持續得到分紅，才抽空過來商議一二。”

“看到姜紅兒也在此，我倒是有些信了。”

地府開出優渥條件都沒能拉攏到姜紅兒，白玉京卻引得她現身了。

一出世就有着鬼王級別的強大實力，饒是小鬼王也不願意輕易與她對上，打的兩敗俱傷地府又不會給他加工資。以姜紅兒的實力來說，其實她的行為已經相當穩定克制，并無強烈嗜殺破壞行為，還得到人間的供奉，毀譽參半。

只要支持一下白玉京就能收到外快，小鬼王沒啥不樂意的，搞娛樂而已，送再多的男鬼上臺唱唱跳跳，對鬼界又能有什麽影響。

倒是有了這些分紅，他手上就有更多經費。

瞅了瞅自己叫人送來的俘虜，小鬼王啧啧道：“看來送給的這些廢物還是有些用的。”

黎畫對小鬼王露出一個笑，“說起來還要謝謝小鬼王，多虧了您才叫我靈機一動。如此多的美男子，只放在後宮叫我一人欣賞多浪費，該叫更多的女孩子欣賞到他們的美好之處。雖然我對愛妃們一片真情，但愛妃們未必心悅于我，我這人，向來不喜歡勉強別人，能夠幫助大家煥發第二春，再次擁有自己的事業，對鬼界發光發熱，我心中也是歡喜的。”

司珏：“……”

三鬼：“……”

妖僧無相：“……”

水無痕：“……”

小鬼王看了看他們的表情，沒能忍住笑出聲。所以他的感覺沒有錯，落到白玉京之主的手裏，這些人未必會好過。

要麽兢兢業業，打落牙齒往肚裏咽，低眉順眼的賠笑，耐着性子伺候她，要麽叫她扔出去讨好一大群鬼。

“叫你扔出去參加才藝大賽的幾個鬼，名義上好歹還是你的妾侍。”小鬼王看似好心的勸說了一句。

“就因為他們還是我的妾，才不會有人輕易對他們出手。人紅是非多，他們在舞臺上越是迷人，就越是有人想要得到他們。要是沒個白玉京之主妾侍名頭的庇護，垂涎的鬼怪不知道多少。”說着，黎畫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黑水之主。

如黑水之主想法的鬼怪肯定不少，司珏要是被扔到才藝大賽裏，被迫登臺表演，他肯定笑死了，要是能夠買下來帶回去，簡直美滋滋。

不是每個鬼怪都像黑水之主這樣自信的。

小鬼王忽然話鋒一轉，“對于鬼母，你了解多少？”

黎畫一愣，要說了解肯定是有的。

小鬼王說：“你送來的那些被煉化過的女鬼我已經仔細檢查過，發現很有用的線索，這次欲魔在白玉京爆發，并非偶然。鬼母看起來不顯山露水的，藏的倒是很深，冷不丁給我這麽大一個驚喜。”

“水無渡已經沒用了，你想要就收去。”

他随意看了一眼縮在黎畫懷裏宛如鹌鹑的水無痕，吐槽，“兄弟兩人一起伺候你，挺會玩啊。”

黎畫笑吟吟，“多謝小鬼王的成人之美。”

小鬼王不置可否。

黎畫又道：“那些女鬼還望小鬼王妥帖安排。”

小鬼王：“如果想要她們恢複自己意識很難，如果是恢複到能夠去投胎的地步，不算難。”

黎畫沒有猶豫，“全憑小鬼王安排。”

另一邊，水無渡叫小鬼王帶來的鬼差送入宮中。

阿香看過後，知道是黎畫之前點名要的，讓她們直接擡入勤政殿，放到了黎畫的床上。

俊美的男鬼衣服脫個精光，手腳都以紅綢帶綁着，重點部位堪堪擋住，動一下就會走光。紅綢帶勒出奇異的美感，充滿視覺沖擊力，香·豔十足，定力低的估計看一眼就要流鼻血。

兩個女陰差站在床邊，一個神色鎮定，另一個面色發紅。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我覺得還差了一點什麽。”

“這可是特意找個當過花魁的女鬼指點的綁法，白玉京之主肯定會滿意的。”

“要死了，擦擦口水。現在他已經是白玉京之主的妾侍，眼珠收回去，态度放嚴肅點。”

“我這不是沒見過這種市面嘛，吸溜~”

女陰差問身邊勤政殿的侍女，“你覺得怎樣？你們鬼主會滿意嗎？”

侍女擡頭看了一眼飛快低頭，從屋子裏裝飾的花瓶中取出一朵花，小心翼翼插在水無渡的發間。

兩個女鬼差豎起大拇指。

手腳都被紅綢帶紮的結結實實，雙手往上，被擺出任君采颉的姿勢，水無渡眼睛都快噴火，恨不得弄死她們。

女陰差不為所動，“你應該慶幸，你的弟弟水無痕深得白玉京之主的寵愛，這才叫她出手把你撈出來，不然哪有這麽輕松，特意治了傷送過來。”

另一個女陰差笑嘻嘻道：“沉淵之主也算苦盡甘來，全須全尾的從小鬼王手裏出來。可千萬記得白玉京之主這個大恩人，以後兄弟齊心，共侍一主，莫要叫她不愉快，将你們送回來。”

聽到水無痕，怒火中燒的水無渡猛然一怔，臉色黑起來，腦補了一連串弟弟慘遭欺負的畫面。

他弟弟那麽可愛單純，哪裏經受得住好色女鬼的摧殘折磨，現在肯定可憐兮兮的，憔悴不堪。

想到弟弟哭唧唧的畫面，水無渡更加痛苦。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有什麽沖他來。

他躺在床上，面無表情，就像即将被獻祭的死魚一樣。

送貨成功，兩陰差沒有多逗留。

離開的時候路過一個門，忽然停下來，宮殿的庭院裏有一個花枝招展的美男子正在翩翩起舞，身姿輕盈婀娜，舞姿優美，剛柔并濟。

跳舞的鬼她們都見過，在小鬼王的地牢裏。

“那個是……”

“娘娘命他學習孔雀舞，孔郎君正在勤奮練習。”

女陰差想起這孔雀妖鬼在地牢裏時是多麽的油鹽不進，跳起舞來居然這麽好看。

當鬼主這麽快樂的嗎，羨慕了羨慕了！

“你們娘娘真會調·教人。”她真心實意道。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