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節

(一)

再次醒來的時候,身在舒适沒有颠簸的馬車裏。

吳月坐在邊上悠閑地看書,瞧見她睜了眼,微笑着問:“醒了?”

顏思撫了撫昏沉沉的頭,卷起車簾,見外頭一一掠過的風景,不禁問起:“這是要去哪?”

“吳國。”他如實答道,見她神色迷茫,他又補充一句,“我的家鄉在吳國。”

徐顏思的神智瞬間清醒,“你是吳國人?”

他點頭,“我此番要帶你去我家鄉,不知你願不願意?”

顏思黑線,不願意她都在車上了,适才窗外荒蕪的景致,想來應該是出了金國的境界了。

“我睡了多久?”

“兩天半。”

“有沒有……吃的?”

“……有。”

吳月是個財大氣粗的土豪,寬敞舒适的車廂內,還設了個小廚房,另外還加一名手藝精湛的廚子。

吃飽喝足之後,徐顏思的體力也随着恢複,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怎知我在将軍府,為何想到帶走我?”

吳月沉吟片刻,斟酌再三,才道:“前幾天我到京城談生意,偶然聽聞徐伯母去世的消息……便去看看你。見你把自己整弄成這副模樣,想必你在将軍府過的不快活,便把帶出來了。”似乎是怕引發什麽誤會,他又說,“我想看到的是一個神采奕奕的合作夥伴,而不是像你這樣……邋遢憔悴的。”

聽到邋遢憔悴這四個字,顏思不禁有些窘,趕忙向他要了一把鏡子。果然如他所說,鏡中人面色青白,頭發枯竭,病恹恹的模樣實在是憔悴不堪,絲毫沒有之前的清靈妍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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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馬車的裝備過于奢華,是以行了六天的路程,也不覺得疲勞乏力。

直到第七日,終于駛入吳國境內,首都琅琊城一派大氣恢弘。

吳國雖不如大金的富饒,但琅琊城的繁華,一點也不亞于京師。吳月說,他的家鄉除了皇室之外,坊間提倡的是一夫一妻制,沒有豪門後院的內鬥。

他還說,吳國是民主主義,支持自由戀愛,屏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條制。

他還說——

“在這裏生活,你還能找到自己的第二春。”

顏思:“……”

吳月在當地購置了一座宅院,供她居住。宅院簡樸卻不失典雅,開門即是山水,開窗便是花園。

徐顏思突然覺得,有點消受不起。

看那幾個伺候她的丫鬟,每當吳月踏入院中,便笑得促狹暧昧。

“吳兄,這院子非常好,只是我……”

她話未說完,就被他打斷,“徐當家,不要多想。我可不是平白讓你住這麽好的院子的。”

顏思臉色一黑。

他咳了咳,繼續道,“我打算将這裏發展成這座茶水閣,屆時還要再修建一番。開店之後,我要你做茶水閣的,”他說到這裏,特意停頓了一下,在丫鬟們八卦的目光中,吐出二字:“掌櫃。”

幾個丫鬟臉色微垮,還以為吳月要她做茶水閣的老板娘呢。

顏思聞言,心下稍寬,便心安理得地住了起來。

吳月時常見不到人,只是三天兩頭來一趟,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麽。

這一天,吳月照例來看望她,當他前腳剛邁出院門,後腳便進來一個身材魁梧,面相威嚴的男子。

身旁的幾個丫鬟瞬間僵了神色。徐顏思暗暗将他們的反應盡收眼底,擡眸看向來者,未等她開口說話,那人便嗤笑道,聲音渾厚有力。

“我還以為老三藏了個嬌滴滴的美人,不想卻是你——大金的谏議大夫,徐大人。”

顏思一震,沒想到這人竟然認得她!盡管心中已有了個模糊的答案,她還是鎮定地問,“閣下尊姓大名?”

他嗓音低沉如古琴,暗藏幾分輕蔑,“你們倒是說說,我是誰?”如炬的目光落在幾個丫鬟身上,她們身軀一顫,立刻跪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徐顏思見狀,欠身行了一禮,并趕在他發怒前說:“顏思既是金國人,便只能行金國之禮,願皇上萬福金安。”

吳帝冷哼一聲,“徐大人不愧是金國人,一樣的牙尖嘴利。”

聽他這麽一說,顏思心裏反倒輕松了些,她實在不想動不動時不時的行跪拜之禮。

“不知陛下來此有何指教?”她謹慎開口。

吳帝笑了兩聲,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朕只是想看看,朕那三弟勾搭金國官吏,私藏雲麾将軍的夫人到底有何用意……”

徐顏思心中一沉,隐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吳帝拍拍手,門外立刻進來五個身穿玄色勁裝的侍衛。

“将軍夫人千裏迢迢來我吳國,怎能不好好招待呢。”他眉峰一動,那幾個侍衛便将她強行塞入一頂軟轎。

徐顏思就這樣被迫入宮。#####

21.被擄入吳國(二)

吳月說,吳國是個很民主的國家,沒有婚姻束縛,實行一夫一妻制,光是想想就覺得很是美好。

前提是忽略皇室。

吳帝的後宮美人少說也有兩百多號人,這幾日她被“邀請”到皇宮做客,光是吳帝一日換一批美人在身邊陪伴,就看得徐顏思眼花缭亂。之後,她每天都被這些後宮女子纏得脫不開身,個個把她當情敵似的,使出各種花招對付她。

吳帝見此也不管,他倒樂得衆多小妾欺負她這個金國人。

這種不堪其擾的苦逼日子在三王爺入宮後,才宣布終止。

三王爺,即是吳月。

聽說,吳國這位三王爺是個非常高雅的人,不慕名利,生性淡泊。從來不愛參與朝政,也不理會他人的勾心鬥角,成天喜歡到處游歷,是以,他的兄長登基後,才留他活到至今。

吳月的商人身份被戳穿,面對顏思有些尴尬,好在徐顏思沒有追究。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密空間。

“你可知道,我皇兄為何要迫你入宮?”吳月問。

顏思隐約知道些許,“因為我的身份?”

他苦笑,“自我們一入國境,他就已掌握我們的行蹤。虧我還以為把你安置在小鎮上不易被他發覺,沒想到他棋高一招,把你挖出來帶回宮裏。你知道的,金吳兩國結怨已久,這次的戰役又使得吳軍元氣大傷,皇兄雖歸降金國,心裏卻是不大甘心的。如今得知了你的身份,自然不會放過你……我估摸着,皇兄是想把你當人質,以脅迫金國。”

他這話很快得到證實。

吳帝果真寫了一封密函傳送到金國,放出雲麾将軍的夫人身在吳國的消息,若要換得此女平安,便割讓領土,簽下求和協議。

這份協議不用看就知道是不平等的,若簽下了,将給金國光輝的史程上添上恥辱的一筆。

吳帝笑的得意,“你說,雲麾将軍會不會親自來贖你回去?”

顏思毫不猶豫,“不會。”

他啧地一聲,目光透露出幾分淩厲。“你休想蒙我。一個月前,雲麾将軍為你舉辦一場盛大婚禮,你以為我不知?哼,他如此寵愛你,怎會不顧你的死活?”

顏思垂眸,心底自嘲:世人只看到他予我萬千榮寵,殊不知,他的心比月光還要涼薄。

……

唐千钰常想,若不是當初有他那個表叔的千裏送藥,大概就沒有他今日的成就。

他總在他生死攸關之時,及時從鬼門關拉他一把。

那夜,他為主帥挨了一刀,差點因失血過多而亡命,幸好,表叔的止血藥救了他。後來,傷口的發炎引發了高燒,當時的他昏迷了許久,半夢半醒間,那個人的溫柔照料他全感動于心。

有那麽一刻,他以為那個衣不解帶照料他的人,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他太過想念她的含笑的眉眼,溫軟的聲音。

但他知道,那個人是絕不會丢下家人,千裏迢迢趕來邊疆為他送藥的。

徐顏思是他的仇人,是間接害死父親的人,更是促使他的家族衰落的罪惡之人。

他要振興家族,要報仇雪恨。

經年累月,這個信念支撐着他走到現在,于是,他如願成了個殺伐冷酷的人。

再次見到徐顏思的時候,她似乎還是記憶中的模樣,上天如此偏愛她,沒有讓歲月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她的心已經蒼老了,靈魂已是白發蒼蒼,那顆鮮活的心髒,卻是千瘡百孔。

在他當衆給了她盛世紅妝,轉身決絕休棄她的時候。

在他迫她一生一世,為奴為婢的時候。

在他接下皇帝的賜婚聖旨、默許下人欺辱她的時候。

徐夫人逝世那天,她昏倒在床前,唐千钰清晰地看到,她那頭亮麗的秀發中,藏着幾根顯而易見的銀絲。

不是不愧疚的,在他的心稍有動搖的時候,腦海卻浮現自家爹娘慘死獄中的畫面,于是,他的心又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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