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章節

滿三歲的小弟之外，就只有兩個庶出的妹妹，是以，儲君之位便毫無懸念地落在金蓄身上。歷代的皇位之争都是血腥的，唯有金國皇宮是一派的風平浪靜，金蓄是個比較有想法有野心的權謀家，自然是不甘寂寞的。

于是他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朝堂上，打壓那些所謂的權臣。是以在他還是太子之時，群臣便忌憚畏懼這個未來皇帝。

金蓄一生平順，能力也卓越，為人特別驕傲。當他的父皇在他面前大肆稱贊徐學士的千金時，他心裏不屑至極，一個小女子再如何聰穎能幹，始終不能入朝為官，與男子并肩而站。

中秋佳節，宮中設了夜宴，當時四品以上的官員都來參加了。那些莺莺燕燕則坐在紗簾內，竊笑着歡喜着偷偷地看着他，他也知道，日後稱帝，這些女子當中，總有不少人入駐後宮，成為他的女人。一想到要和這群無知嬌弱，目光短淺的女人共度一生，他就覺得，那必是他的錦繡宏圖中，唯一的污點。

他心情不佳，便拿大臣來開刷。

“今晚月色正好，不吟詩作對真是可惜。這樣吧，本殿下出一個對子，各位大人來對下闕。”

在座的各位，都是進士出身，最不缺的就是滿腹的經綸，當下很是自信地讓太子盡管出題。

金蓄望着波光粼粼的流香湖，道：“金波不動魚龍寂。”

語畢，衆臣忙拍馬屁，直道上聯好意境。才思敏捷者則立刻接道：“玉樹無聲鳥雀栖。”

金蓄點了點頭，沒有任何緩沖的時間，猝不及防地抛題：“風定始知蟬在樹。”

群臣愣了愣，便又絞盡腦汁冥思苦想。想了許久，才有人接題：“燈殘方見月臨窗。”

“雖然接對了，但劉大人你的腦力也太遲鈍了。”

衆人尴尬。

金蓄見他們吃癟，心情很是不錯，于是繼續玩弄他們，“樓高窗小可儲月。”這一道聯側重哲學與智力，比之前那兩道聯還要難應對。頓時，大臣們便苦了臉，焦急地苦思對策。

等得不耐，金蓄似笑非笑地掃了他們一眼，嗤笑：“原來我朝的棟梁不過如此，真不知你等當時在科舉考試時，都是怎麽奪得頭魁的。”

見他質疑，衆臣急了，忙說出下闕，遺憾的是都對錯了。這麽玩下去，金蓄也覺得無趣，正準備要走，就聽到一道溫和有禮的聲音從紗簾內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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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這道題，可容許臣女對答？”

這時候，便見到冷眼觀戰的皇帝大笑着站起，對下座的徐學士說：“我怎就忘了，你閨女顏思，可是詩聯中的高手！”

金蓄把目光移向人影晃動的紗簾，勾唇笑了，原來，她就是那個傳聞中文采斐然的徐顏思。

獲得首肯，徐顏思慢條斯理地對出下聯：“樓高窗小可儲月，峰平徑長難藏景。”

金蓄沒什麽表示，又出題：“月缺月圓，缺似梳子圓似鏡。”說罷，略微得意地看她。

徐顏思微微一笑，“潮起潮伏,起如花朵伏如町。”末了，她補充一句，“殿下的上聯甚是精妙。”

金蓄冷哼一聲，這姑娘還有兩下子。

——“中秋賞月,天月圓,地月缺。”

——“游子思鄉,他鄉苦,本鄉甜。”

——“天上月圓,人間月半,月月月圓逢月半。”

——“今霄年尾,明日年頭,年年年尾接年頭。”

他步步緊逼，她仍不急不緩。衆人已經不再争着對對子，目瞪口呆地看着這兩個才學驚人的少年人。

金蓄皺着眉，沒料到她的才思敏捷如此，最後，他以七字聯收尾，“天若有情天亦老。”

她聲音和緩，“月如無恨月常圓。”

話音落，滿座喝彩，掌聲雷動。

“徐小姐果然不負第一才女的盛名。”金蓄這下是真的心悅誠服了。

聽聞當朝太子恃才而傲，徐顏思早已做好被毒舌批評的準備，乍一聽到金蓄竟然親口認可，她有些意外。到底是年少輕狂，總喜歡鋒芒畢露，不懂養晦韬光，是以最後才會被政治推到風口浪尖。

二、天若有情

每個人都有一個執念，比如，金蓄此生唯一的執念就是徐顏思。

她是紅顏知己，也是他的初戀情人。她有着不遜于男子的才能，也有着女子該有的柔婉知性。所以，他才會為了她，特意立下“有才能者，不論男女皆可參與科舉，步入仕途”的新政策。

世人都道，他是千古明君。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只是一個滿足自己私心的條規罷了。

徐顏思心高氣傲，不肯屈身為妾，金蓄無可奈何，又不想看着她嫁給別人，于是便以公職為由，将她鎖在身邊，讓她錯過最好的婚嫁年齡。

金蓄想，他這輩子做過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将徐顏思許配給唐千钰。那時，他私以為，兩人年紀懸殊，不會動情，誰知，徐顏思真的愛上了那個比她小六歲的男孩子。

金蓄失望，嫉妒，自責。其實，他到底不是那麽愛她的吧，要不然，他怎麽舍得傷害她，給她制造苦難？一切只是不甘心而已。

即便後來，唐千钰負了她，金蓄還是忍着沒有出手，他不會殺了唐千钰，為他曾經的心上人出一口惡氣。因為那個少年已成了皇朝得力的大将，金蓄是惜才之人，自然不會動他。

只是他沒想到，他與淩風在禦書房的談話會被唐千钰知曉。剛開始，金蓄不知那晚偷聽的人是他，直到那天早上，淩風飛鴿來報。

他有些遺憾，唐千钰這麽有軍事天賦的将士，死了實在可惜，說實話，他不太舍得殺了他。但是，倘若他不殺了唐千钰，那麽就是唐千钰殺了他。所以他不能手軟，遂命二十名大內高手潛伏在宣政殿的抄手游廊，只要唐千钰動了殺機，就能立刻護駕，将他處死。

他能想象唐千钰對他的恨意究竟重到什麽程度，他拿着長劍，拼死一搏只為與他同歸于盡，他連死都不怕了。

唐千钰在劍上淬了劇毒，當劍身刺入他的腹部時，毒素便開始散漫，果然他還是大意了，于是他下了死令，務必要唐千钰死無葬身之地！身為一國之君，他不能倒下。

最後，下屬來報，唐千钰墜崖落江了。滄瀾江水流湍急，唐千钰不懂水性，自然是必死無疑。之後的那段時間裏，金蓄向外放出唐千钰刺探敵軍意外身亡的消息，将所有痕跡抹除幹淨後，他便罷朝三日，聲稱為雲麾将軍哀悼，實則在寝宮中養傷。

所有人都以為他是愛才的仁慈君主，在這樣的表象下，只有謝穎穎看出他的真面目。她自幼便愛慕唐千钰，聽聞他身死的消息，頓時哭暈過去，哭過之後，她腦中越發清醒，隐隐覺得他的死有蹊跷，于是她便不管不顧地去調查，最後查到淩風身上。

那年初夏，謝穎穎入宮選秀，獲封婕妤。

第二年冬末，金帝毒發病危，立春後，駕崩，年僅八歲的皇太子即位，謝婕妤被查出身負情花毒，禍害皇室，賜死。

三、浮生欲孽

這輩子，最輕松自在的一段時光，就是還在朝中當官的時候。

那時，她每日早睡早起，過着兩點一線的生活。偶爾，會被公務煩得焦頭爛額，有時，要承受着金蓄的言語調戲，又或者，被後宮的女人當成情敵對付。

其實，早在金蓄登基為帝時，她就已經放下這段戀情了。到底，她是沒有愛過金蓄的吧，當時她尚年少，和普通的姑娘一樣膚淺虛榮，愛表現，也愛年輕俊美的男子。

那只是一段無疾而終的初戀而已。

對金蓄的感情，由平淡轉為厭倦，尤其是他在朝政上的整治手段特別狠辣，令人心寒。

終于在某一日，他說：“朕沒想到唐岳山膽敢背叛我朝，投身晉國！”

徐顏思自然不信的，唐岳山一生戎馬，為大金皇朝鞠躬盡瘁，怎可能背叛家國？這時候，金蓄扔來一卷書信。

“深夜收到密探來報，唐岳山勾結外敵，這就是他叛國的罪證！”

徐顏思将書信拾起，快速閱讀，字跡确實是唐岳山的字跡，可這字跡，似乎有點說不出來的異樣，她面色平靜，內心卻有個大膽的猜測，這所謂的證據，會不會是別人捏造出來的？

唐岳山如今的權勢如日中天，行事也沉穩，即便有人不滿他，也很難抓到他的把柄……若要他獲罪，除非那個人是皇帝。

徐顏思被自己的想法駭了一跳，可回頭，卻見金蓄的神情是被背叛的暴怒。于是她信了。

“徐愛卿認為，該如何處置這叛國賊為好？”

她垂下眼簾，聲音平板，俨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按大金律法，叛國罪該滿門抄斬。但，唐岳山先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