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中午的宴會結束之後,孟信元帶着齊複和朗朗去酒店客房休息,晚上是司徒家主辦的慈善晚宴。

朗朗在齊複懷裏窩着不時摸摸自己已經吃飽了的凸起的小肚皮,打了個哈欠卻正巧被孟信元看見。

孟信元屈起手指彈了彈朗朗的小屁股蛋兒,“睡飽了吃,吃飽了睡,屬豬的?”

朗朗被爸爸一說兩只小手掌蓋在大眼睛上,撅着嘴巴表示不開心。

齊複白了他一眼,輕聲安撫着朗朗,“先等一會兒,待會兒到床上再好好睡一會兒。”

朗朗拿開眼睛瞧一眼齊複,點了點頭,幼嫩的小臉上滿是笑容。

孟信元心裏惱怒——這是我兒子好不?不過為表示大人不記小人過,他捏着房卡故作閑庭信步。

司徒家定的客房規格甚好,複式套房,基本屬于三口之家正好合适——可是,這麽詭異的三口之家……

米色厚地毯上放置着組合式酒紅色沙發,看上去既舒适又品味十足;兩扇獨立的門分別進入一大一小的房間,而大房間另有一扇門可以進入小房間。

孟信元挨個兒看了看房間的格局,點了點頭表示滿意,等他從小房間繞回大房間就看見齊複幫朗朗脫了鞋子安置在超大的雙人床上,他的表情瞬間凝固。

齊複将羊毛毯拉到朗朗下巴下面,将他蓋的嚴嚴實實,靜靜地看了會兒已經熟睡的孩子,不覺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軟軟的臉頰,臉上爬上了溫和的淺笑,卻被孟信元忽然抓住了手臂,又不覺皺眉。

孟信元一把将他扯到了小房間壓制在門後面,“你怎麽把朗朗放在我們床上,你讓我們睡這個?”

齊複順着他的話往前看,越過他的肩頭只見那只床相對主卧室的要小一號,他淡淡地道:“我一個人睡這裏,你今晚跟朗朗一起睡。”

“啥?”

為人父親的,卻從未和半大的孩子一起同床共枕過,孟信元努力壓制下那種對朗朗隐隐的抱歉,愣了半天,傻乎乎地道:“我……我怕半夜翻身壓倒他,還是讓他睡這裏吧。”

齊複心有狐疑地瞄了他一眼,卻是語重心長地道:“朗朗也懂事了,知道得多。”

孟信元慌忙搖頭,“這麽大個孩子,懂個屁他。咱們睡咱們,”說着他親了齊複一口,親昵地道,“大不了一會兒你聲音小點兒。”

這也能想歪?齊複嘆氣,“我是說,這麽大的孩子,發現自己的爸爸這麽對待自己,不好。他已經懂事了,表面上不說,但是內心裏還是渴望有一份完整的父愛的。”

“那他有了父愛是不是一會兒就要母愛?”孟信元忽的咄咄逼人地道,“那我是不是應該順應他的意思去給他找個女人回來?齊複,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別說你從來沒想過跟我在一起一輩子,我看你現在就迫不及待地要離開我!”

他一拳打在門上,發出“嘭”的一聲,令齊複愣了一愣。

齊複一股子無名火從底下升上來,簡直想給他來一拳,卻聽見外面朗朗的聲音,“爸爸,齊叔叔?爸爸?”他瞪了孟信元一臉,示意他收斂一些,面無表情地推開他緊緊箍着自己的手臂,拉開門往大房間走去。

朗朗被剛才那一聲給吓醒了,已經從床上跑了下來,光着腳踩在地毯上,慌慌張張的,看見齊複走出來忙往前撲,“齊叔叔,爸爸呢?”

齊複抱起了孩子将他放在了床上拉好被子,才道:“叔叔跟爸爸有點事兒說,朗朗先睡覺好不好?”

朗朗難得的固執地撅着嘴巴搖搖頭,小手拽着齊複的襯衫袖口,“爸爸呢?”

“朗朗,爸爸在這裏。”孟信元整了整衣衫從小房間出來,臉上挂着勉勉強強的笑容,明明望着床頭這邊,卻似乎根本沒看見齊複這個人,“朗朗想跟爸爸一起午睡嗎?”

“恩啊。”朗朗重重地點點頭,臉上笑開了花,從被子裏鑽出來,就要撲過去,被齊複眼疾手快的抱住了,“慢點兒朗朗。”

這就是父子連心,齊複盯着朗朗的小腦瓜頂兒,心裏酸酸的。

孟信元被氣昏了頭,抱着朗朗往床上一躺,“我們要午睡了,你出去吧。”

齊複無奈的看着半摟着孩子的大男人,臉上露出一個苦笑,幫他們輕聲關好了門往外走去。

孟信元聽見大門咔噠一聲開了又關上了,握緊的拳頭松了又緊,閉着的眼睛轉了轉,克制了追上去的沖動。

23層的高度,從窗外望去,天空的雲色飄渺,齊複從觀光電梯中下去,眼神關注着空中那一群飛鳥,并沒意識到有一個中年男人瞥了自己一眼之後略帶緊張的神色。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一樓,齊複讓到一邊讓女士先行,卻不知這一讓撞上了一個人,他忙扶着那人的手臂,“非常不好意思,抱歉。”

“沒事。”中年男人撇開頭,正擡步想走開,居然發現自己的手臂被緊緊的拽在一個人的手中。他喉頭一緊緩慢而慌張的轉過來,看見的齊複不敢置信的雙眸。

這是一雙怎麽樣的眼睛啊,帶着驚慌、不安,眼底一片冷一片清。

旁邊的人紛紛以怪異的眼神看着齊複二人,齊複拉着那個中年人匆匆走到了大堂的一角。

兩個人一時無話,這是人生中的第二次相見,可是齊複還是如此清晰的認出了這張臉,他慌亂的握緊了手,話不知何起,方才一沖動而現在不知如何是好。

酒店的玻璃幹淨得如同不存在,外面是忙碌來往的行人,天空還是那麽的藍,幹淨地沒有一絲雜色。

中年男人忽起了厲色,“請問你是誰?找我幹什麽?”

齊複動了動唇,話頭又被自己給吞了下去,思慮再三才問道:“陳叔叔,你不認識我了麽?”

中年男人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裝陌生人,便狠狠地瞪他一眼,道:“我不認識你,你認錯了人了。”他板着臉皺着眉要走。

“陳叔叔,我是齊複,我見過陳沐了。”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用心如刀割來形容齊複的心情也不為過。

“什麽?”陳楊波驚愕地止步,“小沐……”

齊複擡眸想要說點兒什麽,卻看見孟信元邁着大步從一邊向自己走來,臉色并不好看,他頓了話,只道:“陳叔叔,不好意思,耽誤了。”

陳楊波不知他何意,只見一個個子極高的男人走到齊複的眼前,兩人的神色看起來并不是一般的關系,他不自覺地露出厭惡的眼神,卻礙于體面,點了點頭,轉身便走。

孟信元看了一眼陳楊波的背影,握着齊複的手腕不知不覺中松了些力氣,沒好氣地問道:“他誰?”

齊複連掙脫的動作都沒有,回答他道:“陳沐的爸爸。”

孟信元腦神經跟觸電似的,專注地看着齊複的眼,“你……”

齊複動作輕柔地碰了碰他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略帶黯然地道:“不知道說什麽,認出來的時候想說點什麽,腦子裏一片空白——就像,就像那天在雪地裏滾下去之後。”

孟信元抓住了他的手,眼中有一絲驚慌,也有一絲恐懼,“不,別說了齊複。也別想了,我們上去吧,不要離開我。不要理我太遠。”說罷拉着他返回電梯的方向。

齊複将他的神色在腦海中轉了一轉,看着他寬闊的背影,始終不敢回應他的話。

多想和一個人到地老、到天荒,卻不知道是不是此刻選擇是否正确。

已經錯過了一次,還會不會再錯一次?

不過,沒有經歷誰知道結果,是會對還是會錯?

到底是結果重要還是過程重要,這樣的命題在生活中已經太多,在面臨感情的問題的時候,卻還要這樣傷腦筋。

齊複不願意去想,太累。

一次錯誤已然将自己的人生改變成如此模樣,而第二次的錯呢?會是怎麽樣的慘痛的教訓?

齊複想,始終是自己太膽小。

晚宴之後的慈善晚會,孟信元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絕出席——“我兒子說沒勁,我陪着他到處看看。”

朗朗不明所以的從齊複的懷抱裏擡起頭來,“爸爸,你剛才叫我嗎?”

“沒事。”孟信元摸了摸他的鬓發,“朗朗,讓爸爸抱。”

“哦。”朗朗極度不情願地從齊複溫暖的懷抱裏出來——不是他嫌棄自己老爸笨手笨腳,實在是被抱着太難受了,偶爾還行,一旦走上一會兒就像是個小包被夾帶着。

齊複看着眉宇之間略微糾結的朗朗,彎起了嘴角将他遞給了孟信元。

晚餐過後的時間裏,這個城市陷入一片燈海。溫熱的氣息夾雜着不知名的花香撲面而來,齊複與孟信元緩緩的并肩而行。

中午的那場尴尬,似乎是上輩子的事情,沒有人再提起。

但是孟信元知道,有些話不說穿,并不代表問題不存在,暫時的壓制,也許會引起将來的滔天巨浪——但是齊複的态度,令他格外難做。

撕破臉皮太難堪,也并不是孟信元的本意——只要,只要齊複在自己身邊就行了吧……只要這個人不離開自己太遠,應該就可以摒棄那些忽隐忽現的擔憂與恐懼。

作者有話要說: 千萬不要問我消失了這麽久死去哪裏了,總之,我在消失的這段時間裏,找工作了,搬家了,去了這裏那裏辦了這個那個

實在是抱歉,非常抱歉——有時候累起來就想死什麽都不相幹。

感謝我的那個誰,他有一直提醒我:更新呢更新呢更不更?他上我晉江後臺估計比我自己都勤快= =

接下去一周應該有四更,周末可能加,反正不會棄坑——感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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