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結合剛才臺階上留下的血跡,以及現在蹲坐在角落的女生來看,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B高存在着校園暴力,這一點,他是相當清楚的。肇事者,無非就是那幾個家中有點錢財勢力的人罷了。偶爾,暴力事件發生時,會因為他的恰好出現而被制止。但大多數的時候,暴力事件通常會發生在他看不見的角落……他不是救世主,對于這種事情,他并不想多管。

蹲在角落的女生一動不動的,像一只瀕死的魚,沒有一點生氣。她的頭發有些亂,衣服也是皺巴巴的,制服裙子的下擺處,有人為所致的開裂跡象。

狼狽,大概形容的就是這種情況。

從他現在的視角來看,并不清楚那些血跡是否來自于這個女生。

“……”

樓道裏,現在只有他和她。天色開始變得陰沉,像是又要下雨的跡象。

她似乎不知道現在有人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只是蜷縮在角落裏,一動不動。

厲周沅收回視線,擡腳繼續上樓。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來,煩躁地抓了抓頭發,轉身下了樓。

女生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抱緊了胳膊,但是沒有擡頭。

“你……要不要去一下醫務室?”他開口問道,居高臨下的樣子,不知情者定會以為是他在欺負女生。

女生沒有回答,像個木偶一般沒有任何動作。

“……”

有點難辦。

他只好蹲下來,試着伸手碰觸了一下女生的肩膀處。這舉動似乎是把她給吓到了,她擡起頭來伸手推掉他的手,一雙如受驚的麋鹿般的眼睛,從散亂的頭發裏露了出來,目光躲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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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周沅這才看清了女生的臉,是林嘉樹。看着她現在的模樣,他心下忽地生出一股莫名的情緒來。

她的額頭上有一處傷口,足有一角硬幣那麽大,還未幹透的血跡沾在傷口四周,看起來有些可怖。黑色的長發散在肩頭,好像,有些濕漉漉的,味道并不好聞。聯想到剛才的牛奶盒,他想,她的頭發變成這樣,應該是被人灑了牛奶到頭發上的緣故。

莫名其妙的,他忽然覺得,她有些可憐。還有那些施暴者,在他看來,有些過于可惡了。

“為什麽這樣看着我?”厲周沅擰起眉毛,“對你做這種事的人又不是我。我說,你這樣蹲在這裏也沒有任何用處,要麽回教室上課,去和老師求助。要麽,你就請假回家。”

他重新站起來,伸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後,看着陰沉的天空幽幽地說了一句:“還有十五分鐘就要下課了,你要讓更多的人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嗎?”

他的視線移向她的裙擺處,露出來的白皙大腿讓他的眼神閃了閃。

“林嘉樹。”

他忽然念了她的名字。

林嘉樹的目光閃了閃,慢慢地用手撐着牆面站了起來。她伸手将頭發撥到了耳後,露出一張蒼白的臉。沒有擡頭看近在咫尺的厲周沅,她慢速地開始移動,擡腳上樓。

“喂,你确定自己還要回去上課嗎?低頭,看一下你的制服裙。”厲周沅提醒到。

聽到他的話後,林嘉樹頓了頓。她低下頭,發現自己的制服裙子裂了很大的一個口子,頓時紅了臉。

見她這副羞赧的表情,厲周沅煩躁地抓了下頭發。他于是脫下了制服的外套,走近林嘉樹的身前,将外套遞給了她。

“穿上吧,不用還我了。”他道。

林嘉樹有些猶豫,最後還是接過了他的衣服。男生的外套很大,穿在身上後,衣服的下擺已經直接的覆蓋住了她的臀部。她穿着,像是直筒連衣裙。雖然有些寬而且不合身,不過,算是解了她現在的燃眉之急。

“……謝謝。”

ˉ

出了校門,林嘉樹去了公交站臺。

她擡頭看了一下天空,發現烏雲密布,想必馬上就會下一場大雨。糟糕的是,因為早晨來學校的時候,天色分明是晴朗的,所以她沒有帶傘。

她的感冒還在進行時,可不想再一次的淋雨了。

這麽懊惱着的時候,她要乘坐的公車從不遠處駛向了站臺。拿出僅有的一枚硬幣,她上了車。車子沒等她走到位子上坐穩就重新開始行駛,因為慣性的緣故,她有些站不穩。坐穩以後,她将手擱到外套的口袋裏,摸到了什麽硬硬的物件。

拿出來看了後,她發現,這是一枚校徽。

“……”

他明明随身帶着校徽,卻從來不別到衣服上……他難道是故意的嗎?

她不得而知。

ˉ

第二日,林嘉樹将洗好的B高制服外套用幹淨的紙袋裝好,一起帶到了學校。

午間休息時間到了,她沒有到食堂用餐,而是直奔厲周沅所在的班級教室。到了他所在的班級教室,她卻又不敢光明正大的找人,只好裝作無意地在廊道上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她沒有在教室裏發現厲周沅的身影。

現在是午餐時間,應該沒有人會留在教室裏餓肚子的吧?

她忽然覺得自己真是笨死了。

嘆了口氣,她提着紙袋下了樓,到了一處鮮少會有人來的僻靜場所吃午餐。這裏很安靜,陪伴她的只有不能說話的綠色植物。她選在這裏用午餐的原因,一來是因為自己喜歡安靜;二來,則是因為從食堂回教學樓,必須經過這裏。

她的午餐是從家裏帶來的便當。便當做得很簡易,除了主食的米飯,蓋在上邊的配菜就只有一些炒糊了的蔬菜,外加一個煎焦了的荷包蛋。

安惠的廚藝,向來都不是很好。将食物煮壞,是常有的事情。對此,她感到有些無奈。

一頓午餐她吃得如同嚼蠟。令她感到郁悶的是,當預備鈴聲打響了以後,路過的學生幾近沒有了,她卻不曾發現厲周沅的身影。

算了,為了不必要的麻煩以及誤會,她決定還是回家以後和父親解釋一下,改由他來送還衣服吧。

她起身收拾好便當盒子,正打算回教室,轉身時卻被吓了一大跳。

厲周沅站在她的身後,還是一臉懶散的表情。只不過,他的眼睛卻是在盯着林嘉樹的。

林嘉樹發現他今天的穿戴不知道為何很工整。黑色的制服領帶打得一絲不茍,上身穿着白色的制服襯衫,沒有穿制服的外套,當然,也沒有別校徽。

B高的制服,分成夏冬兩季,通常每季的制服,學校都會要求學生各自購買兩套,校徽亦是如此。

因此,林嘉樹對于他依舊不別校徽感到有些奇怪。

“嗯……你為什麽在這裏?”她小聲問道。眼睛不敢直視他,而是望着遠處的一株長得較其它植物略為高大的花木。她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水霧,有些迷蒙之感。

“當然是路過這裏了。倒是你,怎麽在這種偏僻的地方?”厲周沅盯着她的眼睛,湊近了一些道。

林嘉樹退後,壓下心底的不知所措,強自鎮定地開口,“我……只是在這裏吃午餐。”

“怎麽不去食堂?”

“……”

她沒有回答,忽而想起了自己來這裏吃午餐的目的。她飛快地轉身拿起了紙袋,伸着手遞到了厲周沅的面前。

厲周沅皺了一下眉,伸手接過了紙袋。

“這是什麽東西?”他沒有打開看,如是開口問道。

“是你昨天借給我的制服外套,我把它洗幹淨了,所以拿來還給你。”

她匆匆說罷後,側身繞過了厲周沅的身邊,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她不清楚厲周沅現在到底是什麽表情。大概,是不高興的樣子吧,她想。

剛才,她把紙袋遞給他的時候,他很明顯的皺了眉頭。昨天,他說過不用還他的。大概是因為她穿過了,所以他不想再穿了?

一路思忖着這些不着邊際的問題,她像個潛心思考問題的孩子,臉上是稚氣的模樣。

ˉ

放學後,林嘉樹需要留下來做值日。她拿着一把掃帚和垃圾鏟子先是打掃了教室後,才開始清掃歸屬于班級的樓道。

本來今天要和她一起值日的人還有關心,但是關心放學以後走得很快,她還沒有來得及提醒關心,關心就拎着包出了教室。

無奈之下,她只好獨自完成值日工作。

好在學校對于垃圾這一向管得很嚴,學校的環境向來都很不錯,因此她的工作并不算繁瑣。

清掃完畢樓道以後,她提着清掃工具打算回教室。近得教室後門時,她聽見了教室裏頭傳出來的對話聲。是有關于她的。她因此沒有走進教室,而是停在門邊側起了耳朵。

“看見林嘉樹今天額頭上的那道傷疤了麽?是徐湘女魔頭帶人幹的,就昨天下午在三樓,林嘉樹被堵在那裏,真的好慘的樣子。”

“啊?她和女魔頭有什麽關系?她不是一向都很安靜從不惹事的嗎?”

“你忘了林嘉樹昨天在課堂上暈倒了嗎?我和小玲扶着她很吃力,最後你猜是誰把她帶到醫務室的?是厲、周、沅。還有,他用的公主抱的那種,啧,羨慕死我了當時。”

“真的假的?!我的媽,林嘉樹也太走運了吧……”

“後來她就被徐湘給堵了,還走運嗎?慘死了,我不是當事人都快被吓屎了。不知道徐湘以後還會不會對林嘉樹做點什麽……”

……

這些對話,林嘉樹沒有聽完。她拿着清掃工具下了樓,從另一道樓梯上了去,轉而從前門進了教室。剛才對話的兩人已經不在教室裏了。空曠的教室內,只剩下了林嘉樹一個人。

鎖好了教室的門窗後,她提着自己的包出了校門,打算步行到公交站臺乘坐公車。放學以後的B高校外,道路顯得空曠而寂寥。她一路上走得漫不經心,心裏面想的是,徐湘,她到底還會不會像昨天那樣對自己進行羞辱。說到底,她孤身一人,即使有反抗的心,也沒有反抗的力。如果徐湘還會來找自己的麻煩,那麽下一次,她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撐得住。

包裏的手機傳來了震動聲,她拿出手機翻看信息。是安惠發來的。

“嘉樹,我和嘉月今天晚上去商場買衣服,不在家裏吃晚餐了,你可以自己叫外賣。”

“……”

大概,她們兩個是去買周六那天去厲家參加晚宴時要穿的衣服吧。她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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