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考場開始散場後, 人影紛雜。

厲周沅走到一樓, 停留在樓梯口。過了兩分鐘，他蹙起了眉毛, 再擡眼時，林嘉樹正好随着人群下樓。不過，她是從對面的樓梯下的樓, 并且，她的身後緊跟着一個人, 是韓成。

他看見她停在那裏, 似乎是在和韓成說着什麽話, 而後她用手抓住韓成的一只手，并從韓成的手裏扒拉開什麽東西。

心底頓時有一股不可名狀的煩躁感，促使他的臉色變得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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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貼好了。”林嘉樹指着韓成手背上的創口貼道。因為手出了些汗，她于是将手捏着衣擺擦了擦。

韓成擡起手看她給自己重新貼上的創口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手背, 表情有些古怪, “和我媽貼的好像……”

“你說什麽？”她問。

“……沒什麽。謝了, 我以為除了我媽, 這世上不會有第二個人會這樣貼創口貼了。”他擡起手，将手背的方向示人，“雖然古怪，不過看着感覺還不錯。”

韓成手背上貼着的創口貼，是以兩個創口貼互相交叉貼成的，就像是十字架的形狀。

林嘉樹看了眼他的手背, 發現他的手背皮膚上留有一些深深淺淺的褐色，看着像是舊傷新傷疊加起來的樣子。

原來這個人……是真的很喜歡和人打架啊。她這麽想着這個的時候，完全沒有注意到朝着她走來的某人，一臉的不淡定和煩躁。

“嘉樹。”

林嘉樹側頭，看見厲周沅繃着一張臉，不急不緩地朝自己走來。待他走近後，他冷着臉瞥了眼一邊的韓成後，才拉過林嘉樹，朝校門口的方向而去。

兩人一路無話，只有風揚起枝葉時所發出的“唰唰”聲。

林嘉樹覺得自己的手腕被他勒得有點緊，她出聲提醒，“你把我抓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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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力度不減反增。

她有些生氣，用另一只手扒拉着他的指關節。

厲周沅停住步子，回頭看她，卻不說話。

“……怎麽了？”她小聲問。

他側過身，望着遠方的人群，聲音聽着有些模糊，“你剛才在和他聊什麽？”

她恍然大悟一般，沒有隐瞞地告訴了他，“韓成的手背破皮了，我幫他貼創口貼。”

“他自己不會貼嗎？”

“……我看他貼歪了，沒有貼好，所以就幫他重新貼了。”

“就這樣？”

“就是這樣啊。”她的眼睛裏透露着不解，“沒有別的意思了。”

厲周沅不說話，盯着她的眼睛看，直看得她有些不自在。“走吧。”

他松開了一些她的手，拉着她的手腕繼續往前走。走了一段路後，他又停住腳，問她，“你……什麽時候認識韓成的？”

林嘉樹想了想後回答，“一個月前吧，他跟錯人了，本來他是要找……”她頓住，“他是要找別人的，所以我們這樣認識了。”

“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麽樣？”他問。

“嗯……一開始我以為他是個不良少年，後來覺得，他好像沒有那麽壞。那次我和他一起乘公交，他還會給抱着孩子的婦女讓座，所以我覺得他是個還不錯的人。”

她的話匣子在厲周沅面前“嗵”地打開了，一通解說後，厲周沅卻冷了臉。她慢慢閉了嘴，偏頭。

“你對他的印象好像還挺不錯的。”他松開了她的手腕，雙手插進褲兜裏，表情像是變了一個人，“你們還一起乘過公交……看來，你和他的交情還不淺。”

“……什麽？”她微睜大眼睛問。

“不早了，我們就在這裏分別好了。”他擡頭看了眼遠處的太陽，微偏着頭道，“再見。”

林嘉樹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漸行漸遠。她感到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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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試結束後，辛雨玫載着林嘉樹去了本市的大型游樂場。林嘉樹卻興致厭厭。

“怎麽了嘉樹？你以前不是喜歡來游樂場玩兒的嘛？怎麽看起來不高興的樣子？”辛雨玫捧着一罐冰可樂道。

林嘉樹走到一處長椅上，坐下，看着遠處的旋轉木馬發呆。“媽媽，那是我五歲以前喜歡的，不是現在。”

辛雨玫愣了愣，拍了拍腦門，表情有些強顏歡笑，“也對啊，看我這記性。”

她這才忽然想到林嘉樹現在是有些社恐的，帶她到這種地方，的确不能讓她開心起來。

“那要不去坐那個吧？”辛雨玫指着遠處的旋轉木馬，“那個多可愛啊！你上去，媽媽幫你拍照。”

林嘉樹搖頭，“我不想去。”

“那去玩那個吧！雲霄飛車！多刺激！”

“上個星期國外還有人坐那個被抛下來了，我不敢去。”她道。

辛雨玫嘆口氣，走到一個小屋前，買了兩串棉花糖，一串粉色，一串白色。她将粉色的那串遞給了林嘉樹。林嘉樹沒有接，指着白色的那串道：“我要白色的，這才是棉花糖。”

“好，給你。”

辛雨玫将一罐可樂喝淨後，去扔了罐子後，還是去買了兩張旋轉木馬的票。自己的女兒不開心，并且心情郁悶，她是清楚的。林嘉樹的童年時光，她缺席了至少十年，對此，她一直心有愧疚。現在她有時間了，也有了足以支撐生活的金錢，她便決定，一定要将曾經虧欠女兒的時光，全數都補回來。

但是現在看情況，好像有點效果不佳……

難不成……女兒是失戀了？

這個想法令辛雨玫悚然一驚。她暗暗嘆氣，心疼起來，并且在心裏将她前幾天還一通海誇的未來女婿給罵了一頓……

“嘉樹！”她揚了揚手裏的門票，指着旋轉木馬故作興奮道：“快點過來！”

林嘉樹起身，走了過去。

辛雨玫将門票塞到她手上，“不許喪氣，這個樣子醜死了。快去，媽媽給你拍照，當然了，待會兒你也得給我拍照。”

“……”

游樂園一日游，令母女倆都累壞了。林嘉樹覺得自己的身體仿佛是散了架，一碰就會痛。

辛雨玫将車開進小區後開始調頭，林嘉月恰好出現在了車子前方不足十米處。辛雨玫其實并不認識林嘉月，見她橫在那裏和人說話不讓路，于是按了喇叭。

喇叭聲把在副駕駛位睡着了的林嘉樹給吵醒了，她驚坐而起，用手揉着眼睛。

林嘉月也被驚了一跳。她回頭看了眼後，飛快地離開了原地。

“媽媽，這個小區有規定，晚上不可以按這麽大聲的喇叭的。”林嘉樹道。

“哦是嗎？我不清楚，以後不會了。剛才是有個女孩兒一直站在路中間不走，我過不去才按的。”

林嘉樹擡眼望去，看見林嘉月也正看着這裏，眼神相交的瞬間，林嘉樹驀然攥緊了衣服。

辛雨玫沒有發現林嘉樹的異樣，照常開了過去，等她開過去後才看見，林嘉月的身旁站着一個人。她覺得熟悉的很，于是多看了兩眼，發現是厲周沅後，她生起氣來。

“男人都是大豬蹄子！一點兒都不值得留戀！怎麽才甩了我們嘉樹現在就和別的女生搞在一起？！哪有這樣的？去他的未來女婿明明就是花心大蘿蔔！”她氣氛道，嘴唇邊又沾了幾根煩人的頭發，令她覺得火大。

車子停穩後，林嘉樹沉默着下了車，沒有看那兩人，直接拿出門禁卡到一棟樓前刷了一下。她機械地拉開了一樓的門，只開了一小條縫兒，身後傳來高跟鞋與地板碰撞的聲音，她停住。辛雨玫拎着兩大袋東西跑過來，塞到她的手中，“你忘了拿這兩袋東西了，拿好了。”

“嗯，我知道了。”她大力地拉開門，“媽媽，我回去了，你路上要小心，車不要開太快了。”

“好，你回去吧，我過幾天還帶你去逛……下次就去香港那邊吧？我在那裏有幾個朋友，吃住什麽的都不成問題。”辛雨玫摸摸林嘉樹的頭發說道，她有意說得大聲，故意讓邊上的人聽見。

林嘉樹點頭，“我回去了。”全程沒有看一邊的林嘉月和厲周沅，她的眉眼冷淡，看不出喜怒。

進電梯的時候，她往外看了一眼，此刻門外只有林嘉月一個人了，厲周沅早已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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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入睡時，林嘉月來敲了林嘉樹的房間門。

林嘉樹從床上爬起來，去開了門。

“有事嗎嘉月？”她問。

林嘉月探進來一顆腦袋，“那個……嘉樹，載你回來的那個人就是你媽媽吧？”

她點頭。

“你媽媽好年輕啊！而且超級有氣質！那個……她說要帶你去香港那邊去玩兒，你可不可以帶上我啊？我自己有存款，不會花你媽媽的錢！”林嘉月冒着星星眼請求道，“帶我去吧嘉樹。”

林嘉樹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雖然可以，不過，你得快點去辦理港澳通行證，不然去不了的。”她又加了一句，“我可以讓媽媽再多等幾天，你去辦好再說。”

“好麻煩啊……不過你們要記得等我哦！我明天就去辦理，那你睡吧，晚安！”

林嘉月離開之前，林嘉樹忽然叫住她，“那個……”她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麽問出口，支支吾吾了半天，她又退縮了。

“……沒什麽，你去睡吧。”

“……哦。”

她關上門，靠着門板，有些無力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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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了一夜後，第二天早上，林嘉樹還是感到渾身發酸，特別是小腿處，酸痛感尤甚。她無精打采地下樓去吃早餐，卻發現餐廳裏頭一個人也沒有。

她走到餐桌前，發現上面貼了便簽紙，看着像是林嘉月的字跡，寫着：我和我媽去公安局辦理那個啥通行證了，冰箱裏有面包和豆漿，你加熱後吃。

她放下便簽紙，打開了冰箱的門，拿了一袋面包放進了微波爐，加熱後再拿出，就着冰豆漿開始吃起來。然而她現在是吃什麽都如同嚼蠟，沒有胃口，加上這面包幹癟無味，她只好一直喝着豆漿。

家裏的座機恰好響起，她放下杯子去接。

“你好，樓下有一份您的快遞，下來拿一下吧。”

她挂了電話後換鞋出門，到了一樓，卻不見快遞員的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3╰)

醋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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