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榮國府正房大院上房內。

賈母看着送信的下人,面帶疑惑。

“你說林家來信了?什麽信?呈上來。”

現在才來信,難道是說跟王家結親的事情?

可今天都是林家迎親的日子了,林如海現在寫信有什麽用?

再說,他要是想告訴賈家,早寫信說了。

她可是聽說了,兩家定親已經好幾個月。

也就是說,敏兒去了剛剛半年,林如海就打量着再娶了。

可憐她的敏兒啊!

辛辛苦苦一輩子,為林如海打理內宅,任勞任怨。

到頭來人剛去了半年,林如海便迫不及待地張羅着要娶。

呵,當初還拒絕她的提議。

敢情是人家早就找好了人選。

娶的還是王家的王熙鳳!

是了,現在他們賈家大不如前,林如海那個勢利眼的看不上賈家,轉頭求娶王家的鳳姐兒。

這如意算盤,打得可真是叮當響!

要知道當初林如海能得了陛下的親眼,還有他們賈家的功勞在。

現在這般迫不及待地過河拆橋,也是在太過勢利了些。

賈母在心裏罵了林如海一通,接過鴛鴦呈上來的信。

“怎麽是個匣子?”賈母一腦袋霧水,“不是說了有一封信嗎?”

只是一封信而已,做什麽要放在匣子了?

賈母有點搞不明白。

難道随着這封信一起來的,還有一些貴重物件?

否則,為何還要放在匣子裏一起送過來。

那匣子看着也不小。

裏頭應該還裝了一些其他的東西,賈母如是想到。

別說,她心裏還挺期待的。

覺得裏頭可能是林如海為了向她賠罪送的貴禮。

否則根本沒必要來這一出。

緊接着,她興致沖沖地讓鴛鴦打開匣子。

結果,她傻眼了。

還以為又貴重物品的她,着鴛鴦打開瞎子,才發現裏面的的确确有信。

除了信,還有一本冊子。

“林如海這是什麽意思?”

難道那本冊子是什麽千年珍本?

要不然林如海為何要送來?

在賈母心裏,林如海做出這般不孝順的事情,理應與她賠罪,送珍貴的賠禮,懇求她原諒。

然而,在林如海看來,賈母手伸得實在太長。

他年紀不算大,續娶妻子撫養孩子,那是必然。

只是岳母而已,又不是親娘,還想管他再娶的事情,着實管得太寬。

賈母帶着滿腹的疑惑,撕開來信封。

然後,越看,呼吸越發不平穩,甚至開始直喘粗氣。

同時面如寒霜,十分駭人。

身旁伺候的大丫鬟見了老太太這神色,吓得噤若寒蟬,連句話都不敢說。

誰都不想在這個時候出聲,撞在賈母的槍口上。

“啪!”的一聲巨響,賈母的老手拍在了案桌上。

“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賈母的胸口急速起伏波動。

“黃口小兒!竟敢如此欺辱我賈家,我要定要他死無葬生之地!”

賈母被信上內容,氣得頭暈眼花,險些暈倒在案桌上。

但賈母是個極其愛惜自己性命的人。

前陣子昏了一場,剛被太醫告誡過,不可心緒起伏太大,不可受刺激,否則極容易怒急攻心,中風在床!

賈母可不願意自己餘生都癱在床上度過,因此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勉強平穩了自己的心緒。

暈乎的腦袋,也好了許多。

可笑,她以為的道歉信,卻原來是斷親書!

林如海竟然嫌棄敏兒送給娘家的節禮太過豐厚,因此要跟賈家斷親!

無恥,實在是太無恥!

敏兒不就是給娘家的節禮豐厚了點兒,這又有什麽過錯?

林家那般豪富,當家主母給娘家的節禮準備的豐厚一些,哪兒有問題了?

林如海怕是想要上王家的大船想瘋了,竟然想出這麽一個理由要跟賈家徹底斷絕關系。

就為了更好的攀附王家!

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

賈母心裏的怒火再次上湧,心頭氣得厲害。

說白了,就是嫌棄賈家走了下坡路,沒用了而已!

賈母氣喘籲籲,這還是她第一次被人這麽侮辱!

可恨,實在是太可恨!

至于剩下的那份冊子,賈母随意翻看了下,發現竟然是敏兒這些年給家裏送的節禮單子,還有林家庫房中少了的東西。

以及這些年來,林家公中的花銷。

一筆一筆,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像是在嘲諷賈母,瞧,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兒,竟然搬空了婆家的大半家財去貼補娘家。

可真是一個大老鼠。

而林如海信上就是這麽寫的,公然說賈敏是一只碩鼠,從婆家的搬了價值一百多萬兩東西到娘家。

就為了能夠填補娘家的窟窿,讓娘家人過得體面有面子。

賈母都要被氣笑。

她怎麽就沒發現,林如海是個狼心狗肺的人呢。

當初她就不同意把女兒嫁給林如海,還是老國公看中了林如海的才華與林家的世代積累,是個出讀書人的人家。

她便想着,林家确實錢財頗豐,幾世的積累,還是列侯之家,可不就是豐厚無比。

那是賈家雖然還算風光,可出了太子謀反失敗的事兒後,賈家為了跳出漩渦。當初下了不少血本走關系,這才得以保存下來。

那次花出去的錢,送出去的東西,實在是太多。

賈家公賬上的錢,幾乎花了個幹淨。

她那時便預料到,往後家裏在錢財上可能會不湊手。

思量過後,才勉強同意了老國公,把女兒嫁給林如海。

現如今,賈家錢財上短缺了些,她的敏兒拿些錢財物件貼補娘家,又何不可?

只是一百多萬兩而已,何必那般計較!

賈母當初嫁到賈家,正是四大家族最為鼎盛的時候,家中豪富,什麽好東西沒見過。

在她眼中看來,一百多萬兩,也不過是區區一百多萬兩而已。

并不是什麽大數目,林如海為了這點事情就寫斷親書,實在太過小題大做了些。

不過,一百多萬兩?

敏兒有送這許多嗎?

她怎麽記得,好像才幾十萬兩東西而已,決計不會超過一百萬兩。

難道是林如海把家裏少的東西都扣在了敏兒頭上?

不對,不對。

就那本賬冊上寫的,一筆一筆清清楚楚。

林如海也是要臉的人,都要斷親了,絕對不會在這方面上作假。

那麽若是林如海給的賬冊是真的,那剩下那些錢和東西,又究竟去了哪裏?

不對不對,這個事情不對。

賈母畢竟當了多年的當家主母,立刻意識到這其中有問題。

緊接着,她便想起,這些年來因為她年紀大了,下放了大半的管家之權。

而王氏就是接手了這些事情的人。

難道說王氏膽子那般肥,竟然公然昧下敏兒給她送的節禮!

越想,賈母越覺得可能。

當下面沉如水,顧不上還隐隐有些暈眩的腦袋,直接讓人擡了軟轎,氣沖沖地往榮禧堂的後院,也就是王夫人的住處去。

婆媳兩個其實嚴格說起來,都是住在正院榮禧堂的,只是住的方向不一樣而已。

一個在西,一個在東。

中間隔了榮禧堂。

也就說,賈母找王夫人,極為方便。

是以,當賈母怒氣沖沖來到王夫人院落的時候,并沒有驚動對方。

王夫人此時正躺在美人榻上半閉着眼睛,享受小丫鬟的捶腿按摩服務。

小丫鬟聽見腳步聲擡頭,便發現門口站着賈母,即刻停下手上的活計,想要給賈母請安。

賈母擺了擺手,示意對方不要說話。

“怎麽停下了?”舒服的力道沒了,王夫人心情不美。

“這才敲了多會兒就停下了,翠兒,你這膽子肥了呀。”王夫人猛然睜開眼睛,就想一巴掌扇到翠兒的臉上。

然而,睜開眼映入眼簾的竟然是賈母那張老臉。

一瞬間,王夫人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否則怎麽會看見婆母出現在自己的院子中。要知道,婆婆都好些年沒踏進她的院子了,向來都是她上婆婆的院子裏請安來着。

“王氏,不用起來,我只是随意走走。”賈母一邊說着,一邊走向了旁邊的博古架。

博古架擺着好些個珍品,只一眼,賈母便發現其中有一個不是王夫人的嫁妝。

“你什麽時候得了這麽一個金貴瓶兒?我怎麽不知道?”

王夫人一聽這話,就知道自己這會兒不是做夢。

趕緊打起精神說道,“也是前不久得的,不是什麽金貴東西,便沒到處宣揚。”

話雖然說得輕巧,但王夫人的心卻猛然一沉。

無他,因為這瓶兒來處有問題。

是她從賈敏送到賈家的節禮中扣留的。

至于這瓶子的價值,她早就差人問過,足足一萬兩一個。

當時她收拾賈敏送來的節禮,第一時間的便看上了這個梅瓶。

直接讓人從自己的庫房中挑了個相似的,價值卻才幾百兩的瓶子換了。

這一倒手,就是一萬兩入賬。

類似的事情,王夫人可沒少幹。

光從賈敏送的這些節禮中,便摳出了好幾十萬銀子。

她這麽做,也不光是愛才。

更重要的原因是,她送了女兒進宮搏富貴。

而且還不是大選進去,是小選進去的。

小選那都是的伺候貴人的奴婢,手裏沒銀子打點,日子可不好夠。

她送女兒是去搏富貴,不是伺候人。

上下打點關系,這錢才自然不可缺少。

小選進去的也沒得帶嫁妝,是以王夫人每年都要送好多錢進宮裏。

一開始的時候,要得不多,一年幾千兩就夠了。

可後來随着元春待的年數越來越長,要的銀子也越來越多。

尤其是現在元春進了皇子府伺候貴人,若是得個一兒半女的,往後她也是皇親國戚,貴重得很。

為了以後的榮華富貴,王夫人很舍得,非常舍得。

大把大把銀子往女兒身上扔,生怕女兒真的成為了伺候人的下人,而不是主子。

而王夫人那些錢哪兒來?

當初就因為王夫人算計嫂子失去孩子不能生育,惹怒了父母與大哥大嫂,以至于王家給王夫人準備的嫁妝,并不十分豐厚。

只是如尋常京城官宦子弟那般。

壓箱底的銀子,也就只給了一萬兩。

要知道,王家當初做航運生意,可是豪富之家。家裏的珍寶可以說不計其數。

然而,為了懲罰她,她父母只給了一萬兩的壓箱銀子。

原本母親可是私底下跟她透露說,說是至少會給她十萬兩的壓箱銀。

十萬變一萬,王夫人怎麽可能願意。

但彼時她惹怒了全家人,全家人都不待見她,她根本不敢反駁。

就怕惹了父母生氣,連最後這一萬兩都縮水,變成幾千兩。

總之,王夫人當時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裏咽。

只恨自己那時年輕,手段稚嫩,讓人查了出來。

否則,這些年絕對不會過得如此摳搜。

蓋因為手裏沒什麽錢財。

尤其賈政還是個喜好附庸風雅的,左一個詩會,又一個文會。

哪樣不要錢。

加之她又生育了三個孩子,養孩子更是費錢。

雖說公中每月都有月銀,但那點子錢,一桌子像樣的席面都不夠,夠誰花?

還不是靠她自個兒想辦法,尋了財路。

這些年才能手裏寬裕,順帶還能大把大把送進宮裏。

還別說,林家這一處,就讓她後來再也沒有愁過錢財的事兒。

要說王夫人不喜歡賈敏這個處處掐尖要強的小姑娘,可對于林家還是喜歡的。

若不是賈敏嫁去了林家,她又哪裏來的機會,弄來這許多錢財。

就是可惜賈敏去了,要不然她往後每年都還能多撈一些。

元春那兒也能更上一層樓。

賈母是不知道王夫人片刻之間心裏想了這許多,此時的她,已經發現了瓶子裏頭打的印記。

只一眼,賈母知道這東西就是從林家流出來的。

因為賈敏送節禮的一些包裝上,都有這個印記。

“王氏!你好大的膽子!”

王夫人心中頓時一個咯噔,心說難道老虔婆發現了什麽?

不可能!

老虔婆可能是在詐她!

然而,賈母怎麽可能是在詐她。

“王氏!你怕是都沒看瓶子裏頭吧,裏頭可是印着林家獨有的印記!說!是不是你從敏兒那兒騙來的!”

王夫人臉色發白地解釋,“母親,您這是想哪兒去了。這是先前敏兒托我照料黛玉才送我的。她那時說想把黛玉定給寶玉,大家做個親呢。”

這話,王夫人倒不是假話。

賈敏當初眼瞅着自己身體越發不中用,後來更是纏綿病榻,深感大限将至。

便趁着送節禮的時候一并送了信給二嫂王夫人。為此,還單獨送了王夫人一份豐厚的節禮。

那信上就有提這一事。

只是她等到即将咽氣,也沒有等到王夫人的回信。

倒是母親那邊提到可以,只是還要與王夫人商議雲雲。

反正,等到最後她去世的時候,還是沒把兒女親家定下。

賈母聽得此言,不由得眯起了雙眼。

她直覺王氏說了謊。

她也不想去分辨,直接甩了林如海寄來的賬冊到王氏的臉上。

“好好睜大你的狗眼瞧瞧這賬冊上寫的什麽!這些年我雖然收到了這麽多東西,可價值卻遠遠比不上!”

王夫人被賈母甩過來的東西砸得面上一痛,随即有溫熱東西流下。

王夫人伸手一抹,發現竟然是鮮紅的血液。

“血,血,啊,我受傷了,叫太醫,快叫太醫!”王夫人哪裏受過這傷害,立刻高聲尖叫起來。

賈母也沒想到自己随手一扔,一本賬冊,竟然會直接把王氏的臉劃拉出一道細長的口子。

鮮血直流。

賈母不悅地皺眉,“一點小傷而已,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你也別管你那什麽傷口不傷口的,就那一點小口子,還沒等大夫來,你這口子就好了。”

請太醫?

多大的臉。

沒有女人不寶貝自己臉蛋的,王夫人自然也是如此,傷了臉的她,根本沒辦法冷靜。

哪裏還聽得到賈母說了什麽話。

“王氏!我讓你看賬冊!”

賈母見王氏當沒聽見的,怒道。

王夫人這才回過神來,她一邊捂着自己的臉,一邊顫抖着撿起地上的賬冊,翻開。

越看,手鬥得越厲害。

前頭她還一頭霧水,直到到了後頭,她才明白的手上這本賬冊,究竟記錄着什麽!

這世上,竟然還有一本這樣的賬冊!

“母親,這賬冊是您從哪兒得來的?”王夫人有些心虛地問。

她已經看到最後一頁寫着的數字。

心裏明白,怕是自己以次充好事兒暴露了。

但這事她不能承認,一旦承認,便會壞了名聲。

若是被宣揚出去,連累可不僅僅是家裏的孩子們,更有到了皇子府上的元春。

一旦貴人知道,那她的元春,便是斷了青雲路。

所以,她不能承認,堅決不能承認。

“母親,這就是一本尋常的賬冊而已,沒什麽稀奇的。”

賈母在後宅浸染了一輩子,王夫人這小伎倆,她又怎麽會看不出。

“睜大你的狗眼,好看看,那是林如海送來的賬冊,上面寫的都是敏兒這些年送到賈家的東西!”

既然王氏不願意承認,那她就非要逼她親自承認。

家醜不可外揚。

在進這個院子之前,賈母早就把不相幹的人,全都打發到院子外頭去了。

現在屋子裏的只有她的心腹,還有王氏的一個丫鬟。

“母親,這林如海送這麽一本賬冊來,是什麽意思?”王夫人裝傻道。

賈母被王夫人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險些氣了個倒仰。

“你竟然還不承認,你竟然敢不承認!不單單是那瓶子,就是你屋裏的好幾樣東西,都是這單子上的!你竟然還不承認你中飽私囊,以次充好,偷換了敏兒送過來的東西!”

“王氏!你好大的膽啊!王家怎麽養出你這麽一個東西。你王家也是豪富之家,怎滴眼皮子這般淺!連敏兒送來的節禮都敢動!”

“你知不知道,林如海送來的斷親書,順帶還送了這麽一本賬冊給我們!”

若不是今天收到到了林如海送來賬冊,她怕是一直被蒙在鼓裏。

這些年來,王氏竟然不聲不響的昧下了好幾十萬兩銀子!

這銀子,尤其這銀子,本來是該落進她口袋的!

這讓賈母如何不生氣!

王氏這麽做,相當于偷她的錢吶!

這跟挖她的心肝沒什麽區別!

賈母都快恨死王氏了。

王氏的面色極其難看。

這賬冊竟然是林如海擢人送來的。

他竟然還想斷親!

這親斷得好呀!

王夫人心裏如是想到。

人林如海都要娶親了,往後林家的財産,他們自然不可能再占到什麽便宜。

既如此,斷親就斷親呗。發這麽大的火幹嘛。

人家又不是因為我才斷親的。

人家是因為你的寶貝女兒賈敏好嗎?

要不是你每年都寫信跟女兒哭窮,你女兒怎麽可能當耗子,搬了大半個婆家來填補娘家。

王氏心裏是這麽想的,當然話不能這麽說。

畢竟她也從中拿了這麽多的好處,這等風涼話若是說出來,婆婆能直接把她送回娘家。

她都出嫁這麽些年了,再給趕回娘家,她的幾個孩子都不用出去做人了。

尤其是元春,以後在皇子的後院裏,還怎麽擡得起頭來。

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賈母還拿了賬冊出來,又在她房裏找到了證據,她一點都不承認,那是不可能的。

思量了一圈,最後王氏說道,“母親,我承認我有幾次看見禮單上的東西,欣喜之下拿差的替換了,但母親您相信我,我總共也沒做幾次。那幾件東西,我都放在博古架上了。再沒有其他的。”

這都見了黃河了,王氏還不死心,狡辯不承認。

賈母的怒火直竄天靈蓋。

“來人!給我砸開王氏的庫房!”

“我倒是要看看,你的庫房裏是不是真的如你所說的那般幹淨!”

“不見棺材不落淚的狗東西。”賈母氣急罵道。

賈母一聲令下,她的心腹丫鬟立馬往院子外走去喊人。

而賈母則是掉頭要出門,想要往王氏的庫房去。

王氏大驚失色!

庫房裏可是放了不少她從節禮中淘換來的好東西。

就老虔婆的利眼,不過一會兒的功夫,挑出大半來。

不能讓老虔婆砸開她的庫房查看,絕對不能!

一想到庫房砸開,她費盡心思弄來的好東西,都得被老虔婆收走,王氏如何的能願意。

往後可沒有了這條發財的路子。

那些好東西她必須留着以後換錢給元春使。

絕對不能被拿走!!

在王氏這會兒眼中看來,賈母要拿走那些寶貝,相當于要斷了元春的青雲路。

也就是她的榮華富貴。

“母親,母親!”

王氏從地上爬起,飛快的蹿了過去,想要拉住婆婆的身子,阻止對方往她的庫房去。

然而,第一次幹這事兒的王氏,顯然沒及控制好力道。

老人家又站不穩,直接被王氏一把給推到了地上。

腦門直接磕出一個洞來,鮮血四溢。

扶着老太太的丫鬟鴛鴦亦是摔倒在地,此時的她,人都要傻了。

“老太太!老太太!”鴛鴦吓出一聲冷汗,叫聲凄厲。

“二夫人,你!你!”鴛鴦指着王氏,急得說不出話來。

“我要去叫人!我要去請太醫!”鴛鴦猛然間起身,擡步就往外跑。

生怕去晚了,事情越發不可收拾。

王氏看着倒在的血泊裏的賈母,渾身發涼。

腦海裏只回蕩着兩個字。

完了。

“完了,全完了。”王氏渾身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氣,癱軟在地,猶如一灘爛泥。

老虔婆怕是醒來,第一個就是要她的命。

哪怕沒要她的命,怕是也會把她關在佛堂一輩子。或者直接讓賈政休妻另娶,把她趕回王家。

王氏只要一想想,心裏便覺得怕得緊。

不行,她不能接受。

可怎麽辦呢?

王氏看着血泊中的賈母,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後,王氏咬着牙根爬起來。

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老虔婆死了就好了,只要她死了,方才發生的所有事情都能揭過。

至于老太太的死,便只是上了年紀不小心摔倒。

頓時,王氏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朝着老太太前進,伸出了罪惡之手。

上去就要捂住老太太的口鼻。

“夫人,夫人。”

忽然側後方上來一個小丫鬟,幫着扶起了老太太。

王夫人擡頭一看,這才發現,出聲的是方才給自己捶腿的翠兒。

她剛才竟然忘記了翠兒還在她的屋中。

也是翠兒的存在感太低,以至于她忽略了屋中還有這麽一個人。

差點……

“老祖宗,老祖宗您這是怎麽了……”

很快院子裏跑進來好幾個人的。

最佳時機已過,王夫人只好幫着扶起老太太。

一邊還抹淚道,“老太太不小心摔倒了,快派人去請太醫!”

此時的她已經換了心境,或許不用自己動手,老太太自己就去了呢?

阿彌陀佛。

王夫人在心中祈禱。

臉上卻是淚流滿面,全是擔心與着急。

鴛鴦倒是聽出了話頭不對,但她只是個下人,并不敢出聲反駁。

想着等老太太醒來後,與老太太禀報就是。

但她心中也是怕得很,大冷的天,急出了一腦門子的汗。

與此同時,王家。

韓夫人見到侄女兒的陪嫁丫鬟回來,很是驚訝。

“是鳳姐兒忘了什麽東西沒帶,讓你回來取嗎?”這個點兒,倒是還來得及。

夏收卻是搖頭,“夫人,并不是回來取東西,大小姐命我送了一封信回來,說是要親自交到您手上。”

夏收把主子的吩咐都說與韓夫人聽。

這下韓夫人更加詫異。

“這才半路呢,怎麽就寫信了?”她心說,鳳姐兒這是搞的什麽鬼。

心裏揣着疑惑,手上的動作卻是不停。

接過下人呈上來的信封,便打開看上面的內容。

越看,眉頭皺得越深。

但她也知道侄女兒的這一通分析,極為正确。

于是喊了最為得力的嬷嬷過來,如此這麽般,這麽般如此交代了一番。

“是,老奴定然竭盡全力。”花嬷嬷是韓夫人奶娘的女兒,二人從小一起長大,情分非常。

這事兒交給花嬷嬷去辦,她最為放心。

“你辦事我放心。只是做得隐蔽些,別讓人給看見了。”

“是。”花嬷嬷領命出去。

韓夫人轉頭又與夏收說話,“你家主子是讓你留下,還是讓你跟着去林家?”

“小姐說了讓我送完信就趕去碼頭。”

韓夫人點點頭,夏收是鳳姐兒身邊的大丫鬟,平日挺得鳳姐兒的重用。

讓夏收趕回去,她并不意外。

“這趟辛苦你了,往後好好照顧你家小姐。有什麽事兒,比如說小姐受了委屈,她不願意跟我說的,也可以寫信回來告訴我。”

說完這些,韓夫人還賞了夏收一個銀錠子。然後才擺手讓夏收下去。

夏收收了銀子,雙眼有神,行完禮後便退出廳堂。

步履匆忙。

迎親隊伍中。

王熙鳳的馬車上。

“春麥,叫人去問問巧姐兒睡醒了沒有。若是睡醒了就把人抱到我這邊來。”

王熙鳳并不放心巧姐兒由王仁照顧。

方才出門子的時候不好把孩子抱到轎子裏,但這會兒到了馬車上就沒有這麽多講究了。

先前她上馬車的時候,就想讓人把巧姐兒抱過來,但那時候下人禀告說巧姐兒正在奶娘懷裏睡覺。

她便沒讓奶娘即刻抱過來。

現在想着時間差不多,就想讓奶娘把孩子抱過來。

結果,小家夥竟然還在睡覺。

王熙鳳無可奈何,只能讓小家夥繼續睡着。

不過之前說要抱着小火爐一起睡回籠覺的打算,怕是跑了湯。

碼頭上。

海風呼嘯。

冰冷刺骨。

王熙鳳剛一鑽出馬車,便覺得一陣海風襲來,頭頂的蓋頭被吹得飛舞,險些飛了出去。

她趕忙伸手壓住了活潑好動的紅蓋頭,另外一只手則是拎着裙擺小心翼翼下馬車。

春麥已經下馬車,放好了腳踏。

“小姐,您慢點。”

王熙鳳惜命着呢,看準了馬凳的位置,這才邁腳。

旁邊的喜娘也趕緊上前攙扶。

“小姐,您站在馬凳上不用下地。喜娘會背着您上船。”

本來新娘子到夫家之前,是不能下地的。

雖說他們家小姐遠嫁,但該注意的,還是得多注意點兒。

入鄉随俗,王熙鳳說了聲好。

然後便看見喜娘彎下腰,王熙鳳順勢上了喜娘的背。

這個喜娘也是專門挑出來的,身強力壯。

一直把王熙鳳背到船上,竟然也臉不紅氣不喘,顯然是個力氣極大的。

王熙鳳成婚,王家安排了兩個喜娘。

一個是先前負責她上妝的,一個則是負責背她的。

也就是眼前這個。

船只很大,一共有好幾層,上下有許多房間。

當然,王熙鳳住的是最大的最好的那一間。

最上層屬于王熙鳳,分別住着王熙鳳跟她的丫鬟陪房,還有一應的嫁妝。

當然,只這一層,嫁妝根本放不下。

于是又放些一些笨重的家具到下面一層。

這一層一并還住着林家的迎親隊伍和王家的送親隊伍。

船上的水手們與雜工們則是怕驚擾到貴人,住在最下一層。

王熙鳳一行人是最先上船的。

其他人都在賣力氣擡王熙鳳的嫁妝。

王熙鳳的嫁妝很是豐厚,光明面上的嫁妝就有一百二十八臺。

私底下韓夫人又給了她六萬兩的壓箱銀子。

加上她之前自己存的,足足有十萬兩之多。

更別提還有好幾個嫁妝鋪子與田莊。

可是說,哪怕是往後她不事生産,這些嫁妝也足以讓她富貴無憂地過一輩子。

沒了錢財上的憂慮,王熙鳳現在主要想的是怎麽把日子過好,過開心。

比如說她未來的丈夫林如海。

聽說畢竟是聽說,人還是要她自己見過才能确定究竟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将來用什麽樣的态度對待對方。

總之,既來之則安之。

嫁妝在手,吃喝不愁。

倒也不用太過在意男人。

女人還是得有自己的事業。

她的香皂鋪子還得開起來。

江南繁華,想必這生意也能紅火。

“娘,娘……”正當王熙鳳坐在椅子上胡思亂想着未來時,巧姐兒來了。

王熙鳳頓時露出了笑,“哎呀,是誰來啦。”

巧姐兒似乎對她娘今日的裝扮很好奇,瞪着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來回看。

那模樣怪可愛的,惹得王熙鳳心都要化了,一把把巧姐兒抱在了懷裏,怎麽稀罕都不夠。

榮國公府。

昏迷不醒的賈母已經被擡到了她自己的屋中,太醫還為到,府裏的府醫神色凝重地診脈。

至于賈母額頭上的大口子,已經處理好止住了血。

但府醫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欣喜,反而很難看。

王夫人在一邊看得是膽戰心驚,生怕聽到對自己不利的回答。

按着以往,她是不願意老太太出事的。

因為老太太一旦沒了,大房二房勢必要分家。

他們二房一家子,極有可能會被趕出國公府。

可此一時,彼一時。

現在她面對着更大的問題。

萬一老太太醒來,追究她的責任。

她估計不死也得脫層皮。

是以,與其老太太醒來懲罰她,不如直接昏迷不醒或者直接沒了來得好。

至少她還是賈家高高在上的二夫人,而不是什麽棄婦毒婦。

她夫君賈政可是個愚孝的,但凡老太太說一句休妻的話,賈政二話不說就能直接提筆寫休書。

所以……

王夫人心中再次祈禱佛堂離供着的神佛,希望神佛能聽到她的禱告。

然而,王夫人真的能如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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