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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絲萬縷的雨滴不斷落下,時不時擊落樹上的早已枯黃的葉子,也帶來了初冬的寒氣。
不到六點,天空已經被夜幕籠罩。
安凝眼睛盯着電腦屏幕,騰出一只手去摸桌上的杯子。
握住杯子朝嘴裏倒了數次,才發現水杯是空的,她抿了下有些幹澀的唇角想從椅子上站起來。
手機震動聲突兀響起,看到屏幕上的“宋辰”,她恍了一會神,才反應過來拿起手機。
“凝凝,忙完了沒有?可以下班了嗎?”
安凝擡腕看了看時間,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已經是下午六點了,她靠向椅子上用手捏了捏酸麻的頸部,眼睛又移向電腦屏幕,“還沒有,在趕稿子。”
“知道你在忙,所以我媽讓人把婚紗送到家裏,讓你今晚過去試穿。”
安凝眼睛終于從屏幕前移開,有些茫然道:“什麽?”
聽筒那頭沉默了片刻,聲音依舊溫柔:“你的婚紗,下周要辦婚禮,請柬我都發出去了,你不會忘了吧?”
安凝确實忙暈了,婚禮在即,卻是她最忙碌的時候。
本來和宋辰商量想将婚禮定在明年春天。但架不住他的承諾和保證,加上各自父母催促,她就答應了。
安凝手頭有兩個很有份量的專訪,這兩位都是各自領域的大牛,是她用幾個月的努力拿到的,他們專訪組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紅。
她需要。
安凝心中升起一絲愧意,她握着手機,手指輕輕蜷縮了一下,“今天我會忙到很晚,沒辦法去試婚紗了,你幫我和阿姨說句不好意思,說我明天再過去。”
聽筒那頭沉默着,就在安凝以為他已經生氣了,宋辰磁性又溫和的嗓音傳過來,“你別又熬夜,我和她說,別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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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知道了。”
安凝頓了頓,又小聲補充了一句,“謝謝你呀。”
“凝凝,我們都要結婚了,你怎麽總這麽見外,我要生氣了。”
佯裝生氣的聲音反而讓安凝松口氣,“那你也早點休息,明天見。”
正要挂斷電話,聽筒裏突然傳來軟甜的女聲。
“哥哥,我好看嗎?”
“你怎麽穿這……個?”
“幹媽說我可以穿的,你在和誰打電話呀?快說好不好看?”
聽筒只含糊的“嗯”了聲後陷入沉默,安凝唇抿了下問道,“欣欣在你家嗎?”
“她剛好來了,你先忙,我挂了。”
挂斷電話,安凝蹙起眉心将桌上的杯子拿起來,準備去茶水間接水。
陸欣欣寄養在宋辰家有七八年,他們沒有血緣關系卻以兄妹相稱。
宋辰的含糊讓安凝有些不爽,她握着水杯坐在位置上愣神。
同事鄧虹從茶水間泡好茶出來,就看到正在發呆的安凝,看她臉色不太好就調侃道:“怎麽了,都要結婚了,不會是和你家霸總吵架了吧?”
安凝擡了擡下巴,“我倆從來不吵架的。”
說着她走向茶水間,正要進去時,背後傳來鄧虹的聲音,“哪有情侶不吵架的?你整天就知道忙工作,小心你家霸總被人撬走。”
安凝在原地頓了幾秒,轉過身微微一笑,“有什麽好怕的。”
鄧虹看她篤定的樣子,潑着冷水,“你別太自信了,你男朋友長的帥又有錢,不知道多少人暗地裏虎視眈眈呢。”
安凝用手撥了下長及肩膀的長發,眨了眨眼,“我不該自信嗎?”
很平常的動作,安凝做出來就用種撩人的美感,她輪廓清晰卻十分柔和,皮膚是細膩的冷白色,她眼尾有點下垂下眼睑的弧度顯的有些無辜,有些肉嘟嘟的上唇微微翹着,一笑起來眼睛就彎彎的,不笑的時候帶着一絲若有似無的媚态。
純與欲糅合成一體,同時能勾起人保護欲和征服欲。
連身為女人的鄧虹都會時不時地看呆,她嘆聲氣不得不承認,“你該,特別該。”
這兩聲“該”把安凝逗笑,“我怎麽感覺你在罵我。”
鄧虹:“天地良心,我是在誇你。”
從茶水間出來,安凝回到電腦前抿了口咖啡,就聽到坐在自己身側的鄧虹唉聲嘆氣。
她手放到鍵盤上,頭也不擡地問,“嘆氣聲這麽大,又失戀了?”
鄧虹轉動椅子,苦着臉看向安凝,“比失戀還發愁呢?”
這話倒讓安凝提了絲興趣,鄧虹不戀愛不能活,沒什麽比讓她失戀更難受的。
“說來聽聽?”
安凝手指飛動,敲着稿子的最後一段。
“在愁他……”鄧虹将手中的雜志舉起來,另一只手食指點了點雜志封面。
“沈慕洲。”
聽到這個名字安凝手指停下,偏過頭,目光落在鄧虹手中的雜志上,愣住。
雜志封面上是一張男人的側臉,男人眉骨凸出,即使側面也能看到深邃冷刻的五官。
尤其是眼睛,像冷風略過的冰川,有種難以逾越的距離感。
安凝緩緩收回視線,唇角彎了彎問道:“你不說有戲了嗎?”
鄧虹将雜志封面朝向自己,看着這張張俊臉愛恨交織,“沒戲了,我托的人已經明确告訴我,人家不接受任何采訪。”
安凝聞言并未覺的意外,安慰道:“不接受采訪就算了,你可以找別人。”
鄧虹:“算了?你知道現在有多少人想采訪他嗎?就連咱臺裏的紅人白婉婷也在争取呢,她動用了各種關系,甚至和那位的上級攀上了關系,就這樣都也沒采訪到呢。”
說着鄧虹又重重嘆了聲氣,“說實話,我真想當面問問他,為什麽不接受采訪,但見他比明星都難見。”
安凝視線又在鄧虹手中的雜志掃過,漫不經心道:“采訪也許不行,但見他,應該不難吧。”
鄧虹:“怎麽會不難?他除了工作相關的人,別的人一概不見。”
“如果你真這麽想見他,或許我能幫你約……”
“沈慕洲不是一般人能約到的。”
安凝的話被人突兀地打斷。
鄧虹看到站在安凝身後的白婉婷給她遞了個眼色。
安凝眉稍挑了挑,坐着沒動。
白婉婷和安凝之前在一組,安凝倒沒什麽,但白婉婷把她競争對手,事事都想壓她一頭。
白婉婷踩着細細的鞋跟,繞到安凝面前,勾唇笑,“沈慕洲,他的科研團隊研制的災後救援智能機器人在今年的地震等災害中救了上千人,這項技術在全球領先,國內外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挖走他,他可是人工智能領域的頂尖人才,別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就以為人人都會圍着你轉。”
安凝擡眼,視線在白婉婷臉上巡了一圈後,不但沒有因為剛剛的話生氣,反而像是誇她似的,唇邊露出愉悅地弧度,彎彎的眼睛裏像是在認可她的話。
“難得在你嘴裏聽到誇我的話,謝謝哈。”
聞言,白婉婷臉上略過一絲不自然,她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六點半了,沈慕洲的航班馬上就要到了,得提前過去等他,她好不容易托人攀上的關系,今晚她一定要和他當面談談。
她朝安凝看了一眼,“如果你以為随便就能約到沈慕洲,那你就太自不量力了。”
安凝彎彎唇故意道:“嗯,你這麽說我還真想自不量力的去試試約約他。”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白婉婷看到安凝如花般精致的眉眼,冷哼了一聲踩着高跟鞋扭頭離開。
安凝撇了撇嘴,轉動椅子準備将稿件收尾,手剛剛放到鼠标上,鄧虹就腳在地上滑了一下,探頭過來,“雖然白婉婷人挺讨厭的,但她說的還蠻對的。”
安凝:“什麽意思?”
“沈慕洲,可不是你随便能約到的。”
“……”
安凝有些無語,又覺的有些好笑,她半真半假道:“沒準我見他都見膩了呢。”
“……”
鄧虹像聽到了什麽國際笑話,“行了,咱倆就沒必要死要面子了,我完事了,準備下班,你要不要一起走?”
“我還要收尾,你先走吧。”
鄧虹關上電腦,邊說邊拿起自己的包,“外面還在下雨,冷的很,你穿這麽少,你男朋友也不來接你嗎?感覺你有一周沒見過他了。”
安凝催促她:“快走吧,路上小心。”
鄧虹走後,安凝又工作了一個小時,将稿子發給主編郵箱後才将電腦關上。
伸手拿過杯子送到嘴邊,冰涼苦澀的咖啡湧入口腔,她皺着眉還是灌了幾口。
有些昏沉的頭腦清醒了不少,胃裏卻開始隐隐做痛。
她想到鄧虹剛剛說的話,最近忙,宋辰也忙,他們居然有一周都沒見面了。
她想了想拿起手機,打開微信。
打開才發現裏面有宋辰發來的消息。
“忙完了嗎?”
安凝握着手機手指頓了頓,回了消息。
“忙完了,準備回家。”
發出消息沒多久手機就震動了一聲。
“累不累?需要我去接你嗎?”
安凝:“有點,不用了,我打車回去就行。”
宋辰:“那路上小心。”
安凝手指頓了頓,又發出一條消息:“欣欣還在你家嗎?”
那頭停了許久才回消息。
宋辰:“已經走了,很晚了,你早點回去。”
安凝想到剛剛的事,她盯着手機屏幕很想問清楚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正當懸起的手指落下時,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凝凝,到家記得給我打電話,不然我不放心。”
“嗯,知道了,你也早點休息。”
“好,明天記着要試婚紗。”
看着一如既往溫柔的對話,安凝感覺自己似乎有些過分敏感了,宋辰和陸欣欣從小就住一起,如果真有什麽也不會等到現在。
剛剛走進電梯裏,安凝手中突然震了震,她按亮屏幕。
粥粥:【在哪兒?】
安凝馬上回了語音:【在臺裏,即将下班。】
這條消息發出後她緊接着又發了一條:【你還在國外做交流嗎?】
粥粥:【已經回國了,外面下雨了。】
凝:【嗯,可冷了,聽說要降溫了,你回國都不告訴我!聽說你在國外得獎了,記着請我吃大餐,】
凝:【雨這麽大,還不知道能不能打到車,QWQ,先不聊了。】
手機那頭的沈慕洲剛剛下飛機,他手臂上搭着外套,薄唇抿起,一向疏離的眉宇竟皺了起來。
一旁的助理陳峰注意到沈慕洲的神色,有些奇怪,沈老師雖然年輕,卻出了名的淡定冷靜,不管發生任何事,他都能泰然自若。
一度讓陳峰覺得,沈老師沒有喜怒哀樂。
“沈老師,校長說他和市電視臺的人一起來給您接機,說晚上給您接風,他們就在外面等……”
“車鑰匙呢?”
沈慕洲冷而淡的聲線竟透着一絲不耐,陳峰愣了愣,“在這兒。”
陳峰從包裏将車鑰匙拿出來,看着修長手指迅速将鑰匙拿走,他問道:“沈老師,您要去哪裏?是很緊急事嗎?校長那邊還在等您呢。”
沈慕洲低頭看了眼手機,嗓音不帶起伏地開口,“嗯,緊急,我會和校長說。”
陳峰站在原地崇拜看着挺撥的背影漸行漸遠,有些困惑的自言自語:“沈老師這麽急回國,回來就急匆匆的走了,這是有多急的事啊,難道是有什麽新的科研發現?”
鄧虹說今天很冷,安凝來到電視臺大門外才感受到有多冷,雨依舊下着,甚至還夾雜着雪粒。
早上出門時候天氣還很好,安凝只穿了一套秋季套裝,現在只站着外面不足一分鐘,她就被冷風吹了個透心涼。
望着積着雨水的濕滑地面,她伸手摸向包裏想把雨傘拿出來,但在包裏摸了個遍,也沒找到傘。
拿出手機看了一眼,她約的車,到現在也沒人接單。
一陣冷風吹來,她鼻子一癢連打了幾個噴嚏,她回頭往大門裏望了望,猶豫着要不要上樓去拿傘,但回頭看到大樓距大門口足足幾百米距離。
她立刻打消了這個想法,還是跑過對面的公交亭去打車好了。
安凝咬了咬牙,把包頂在頭上,跑進雨中,冰冷如柱般的雨水打在身上,牙齒都凍地打顫。
驀地,她眼睛被光線刺地眯起眼睛,看到一輛車緩緩朝她駛來。
隔着雨幕,紅色車燈閃爍着越來越近。
安凝只隐約看到車型,她下意識想後退閃開,車卻在這時停在她面前。
下一秒,車門打開,筆直的長腿落地,有人從車上下來。
男人舉着傘,緩緩罩在安凝頭頂。
她怔着擡起頭,眨了眨因雨水沾濕的睫毛,眼底漸漸映出深邃的輪廓。
還不等她回神,一件外套兜頭将她罩住。
男人額上發絲已經濕透,雨滴從他利落流暢的下颌滴下來,疏離淡漠的眼底氤氲着水意,似是渡上了一層溫度。
安凝望着男人,意外又驚喜道:“這麽大雨,你怎麽來了?”
“這麽大雨,我自然是專門來……”
安凝用沾着雨水的手拍了拍沈慕洲的肩膀,“雖然你平常挺沒良心的,關鍵時刻還挺夠意思,還專門來接我……”
“來看你會不會淋成落湯雞。”
“……”
安凝無語看着他,“我就知道,從小你就愛看我出糗。”
她拉了拉身上的衣服,将自己裹緊,問道:“之前不是說還要幾個月才回國嗎,怎麽突然回來了?”
冰冷的雨水打在沈慕洲寬闊平直的背上,他修長的手指在傘柄上動了動,讓傘面完全遮住安凝。
他望了她片刻,徐徐開口,“有件事要做,必須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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