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救人

中央的大舞臺上，一列舞獅的工作人員，魚貫而出，在高高的立樁前站定，來回翻舞。身形靈巧，很快，獅頭一個跳躍，輕松的跳上了兩米高臺，看臺下掌聲雷動，叫好聲一片。

“你就別在那瞎說了，什麽武術不武術的。”一對情侶站在臺下，兩人似乎是發生了一些争執，男生不屑的說道，“傳統武術這種東西也就是寫在小說裏騙騙小孩，稍微有點分辨能力的人都不能信。更何況之前不就早就證明了麽，全是騙人的，真有那些功夫，怎麽可能打不過泰拳和散打。”

“什麽號稱是圈裏德高望重的前輩，以什麽什麽拳著稱，還發了一堆表現自己內功多厲害的視頻。好麽，一掌推出去，一圈人直接彈出去一米倒了。這種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就那用力方式，只要學過物理就能知道那是自己跳出去的。”男生表情有點厭煩，“這些所謂的老前輩一個個不都被打的鼻青臉腫，自己孩子都認不出來了麽。就這還說什麽傳統武術？騙鬼去吧。”

“我親身體驗過，就花園打太極的老大爺，感覺一點都不用力的輕輕一推就能把我推邊上去。”女生被他的語氣氣的倒仰，但還想仔細跟他講講自己的想法，于是盡量平靜心态說道，“網上那些确實是少不了沽名釣譽的，肯定也沒影視劇和小說裏面寫的那麽神，但你也不能完全否認武術這種東西的存在，要不然也不可能留傳這麽多年。”

女生是個武俠愛好者，之前早上在公園裏跑步，看到練太極的老大爺沒忍住上前聊了個天，老大爺簡單跟她聊了聊推手，小小的實驗了兩把。就那麽輕飄飄的動作，老大爺手上看起來跟沒用力似的，差點讓她整個人倒出去。确實讓她震驚不已。雖然之後沒再碰見過老大爺，但對武術的憧憬倒是實在了幾分。

她明白影視裏宣傳的都是假的，但也肯定也是以實際為基礎，所以她堅信武術本身是有光輝存在的。

“你就別做夢了，天天被武俠劇洗腦，你瞧瞧都把腦子荼毒成什麽樣了。”男生道，“你想想現實，怎麽都不可能。老大爺那個，也純粹因為你就是個女生，力氣小，你讓我來，我也能把你推一邊去。你也別信那個，指不定後續就等着你們這些傻姑娘賣課呢。辦個培訓班收個費什麽的，你絕對是頭號冤大頭。”

女生沖着男生呵呵笑了一下，扭頭就走。

男生連忙追了過去，“你別生氣啊，咱們不是正常讨論嗎！”

男生以前其實也沒有這麽痛恨武術，相反，小時候他還是同齡人最早沉迷武俠的那一批。他幻想喜歡着各種武術功夫，甚至還磨着媽媽報了武術的培訓班，累死累活學完之後樂滋滋的跟同學炫耀，結果被摁着胖揍了一頓，還毫無還手之力。

培訓班裏學的那些套路一個他都用不上，他甚至連拿那些動作幹什麽用的都不知道。

被揍完的他成了整個學校的笑柄，六年的小學，他被嘲笑了整整五年，是個同學從他旁邊經過的時候都得說一句，這就是那個學了武術結果被揍到尿褲子的人。

直到他去外地上了中學，這些嘲笑才遠離了他，但對武術的憎惡卻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腦海裏。

什麽狗屁武術，就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不過不管武術怎麽樣，女朋友也是排在首位的。看到女朋友生氣離開，男生當機立斷追了過去。

“要是哪說錯了我道歉，你千萬別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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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女朋友停了下來，男生心裏頓時松了口氣，走到她跟前，卻見她愣愣的指着天空，“你看那——”

男生順着女朋友的手指方向看過去，有點懵，“怎麽了？”

“——那上面是不是個小孩子？”女生艱難的說道。

“別鬧了，這怎麽可——”男生不在意的說道，目光卻在掃過某個紅點的時候愣住了，瞳孔驟縮，心中頓時一個咯噔，聲音嘶啞的喊道，“快報警！”

而張望這邊的直播間，連帶着主播在內，所有人都傻眼了。留言區一時間寂靜了足足兩分鐘，等衆人反應過來之後，留言以爆炸似的速度刷屏了。

而張望根本來不及看，第一時間從兜裏掏出了另一部手機，用極快的速度撥打了警察和消防的電話，彙報了自己現在的位置。與此同時，他也顧不上處理在地面上的手機支架和正在直播中的手機，看到旁邊走過一個穿着保安制服的人，立馬沖過去把人拉住指着高空的位置。

晚空寂靜，夜風獵獵。

三歲小女孩一身紅色精致漢服，圓潤的小腳丫踩在桅杆上裝飾用的小臺階上，朝着上面超好看的大氣球一步步的往上邁。頭上俏兮兮的小蝴蝶被空中逐漸變大的風吹的嘩啦啦的扇翅膀，兩個可愛小辮子也被風吹到了腦袋後面，圓圓感覺有點睜不開眼睛。

此時她距離地面已經有十幾米高了。

所有的燈光演出全部停止，附近的人群也意識到了什麽不對。在旁人的指引下，一個又一個的目光集中到了攀爬桅杆的小姑娘身上。所有的動作都停了下來，衆人不自覺的捏緊拳頭，屏住呼吸，他們的心髒随着小姑娘的每一個動作陣陣緊縮。

主辦方第一時間找來了幾床被子。

“快讓開！快讓開！”工作人員以極快的速度驅散人群，将被子抻開鋪在桅杆底下。

十幾米高空落下，沖擊力大的恐怕難以想象，這被子的緩沖恐怕幾近于無。況且覆蓋區域并不大，能不能接到孩子都兩說。

圍觀群衆很快判斷出了形式，但有許多人都往小姑娘可能掉下來的區域走了過去，擡頭盯着小女孩兒的動向，準備一有異動就伸手接人。

而找小女孩兒的年輕爸爸，也在這麽明顯的異動中察覺出了事件源頭。

在擡頭看到小女孩兒身影的霎那，年輕爸爸只覺得眼前一黑，直到被好心的路人扶住，年輕爸爸才察覺出自己渾身的力氣幾乎都被抽了幹淨。

“你這是怎麽了？沒事吧？”

年輕爸爸甚至來不及跟路人道謝，頭腦空白的推開人群，走到了桅杆底下。

“你幹嘛？！”工作人員攔住小女孩兒爸爸，生氣說道，“你不知道這危險嗎？別在這打擾我們工作！”

“我要上去。”年輕爸爸語無倫次，焦急慌張道，“你讓我上去。”

工作人員看到年輕爸爸的焦急的樣子，又看了看桅杆上的小女孩兒，心中明白過來。

“你是這小女孩兒的爸爸？”

年輕爸爸點頭的霎那，眼睛就紅了，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我要上去救圓圓。”

工作人員死命攔住他，偏偏男人下了大力氣想沖過去，工作人員幾乎攔不住，只能大聲喊道，“這桅杆禁不住成人體重，你上去立馬就得倒！”

這一聲制止直接攔住了男人所有動作，通紅的眼睛無助的看向工作人員。

“……那我該怎麽辦？”年輕爸爸聲音很小，帶了一些觸碎的不确定。雖然很想大罵家長沒能好好看住孩子，但他眼裏和語氣中的那種無助還是讓工作人員心中一酸。

“已經報警了，消防員很快就到，你一定要冷靜。”

“好好，我冷靜、冷靜。”年輕爸爸嘴上念叨着，眼神裏卻帶着些恍惚，一錯不錯的盯着高空中那個小小的身影。

他想提醒女兒千萬把住欄杆別亂動，但是他不敢說話，他怕只要一開口，女兒就會受到驚吓，只要走錯那麽一步，圓圓就會從天上掉下來。

這邊買完炸雞的戚澤，深深的聞了一把包裝袋中的香味，眯眼沉迷。本想到了家之後再慢慢品嘗，但那奪人的味道實在是讓戚澤把持不住，咬了一口。

雞肉的香味在舌尖上爆開，微微的辣度瞬間把那股沁人心脾的香氣拔高了一個層次，美味的讓戚澤享受的眯住了眼睛。

不行，可不能再吃了。

戚澤把包裝袋系緊，以極大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繼續吃的沖動，大步的朝着前方走去。等通過中央舞臺的時候，人群的異樣讓他覺得哪裏有些不對。

“這是怎麽了？”戚澤詢問道。

“你看上面，”路人好心給他解答，手指了指桅杆的位置，“小姑娘不知道怎麽突然爬到了上面，十幾米的高度，也不知道怎麽上去的，這不是造孽嗎！”

戚澤順着路人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目光一凝，臉色微變。團子一般的小女孩兒在桅杆上晃晃悠悠，左顧右盼，小手小腳還企圖繼續往上攀登。

風從身邊吹過，小女孩兒突然覺得有點冷。

“爸爸！”圓圓軟軟嫩嫩的聲音在高空中傳了下來，她扒着桅杆四處張望，懵懂的大眼睛在尋找他父親的蹤跡。

而在下面的圓圓爸爸，眼淚已經流了滿臉，雙腿酸軟，幾乎站都站不起來。

“爸爸你在哪兒啊！”小女孩兒稚嫩的聲音從空中飄飄蕩蕩的傳下來。

“圓圓害怕！”小女孩兒扁了扁嘴，突然開始大聲哭了起來。“圓圓不想要氣球了！爸爸！”

“爸爸在下面！”男人再也忍不住，扯着嗓子喊道，聲音甚至是有些凄厲，“圓圓你聽爸爸的話，千萬別動，抓住欄杆，別松手！”

圓圓下意識順着爸爸的聲音開始找他，低頭看的時候，終于從人群中分辨出來爸爸的身影。

“爸爸！”圓圓的黑葡萄似大的眼睛迸發出了亮光，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快樂的跟爸爸打招呼。

但是從她這裏看爸爸怎麽都看不清楚，妞妞決定轉一轉。

“——別！圓圓你千萬別動！”

圓圓的小胖手抓住桅杆，轉身的時候，另一只小腳腳想要去踩旁邊的小臺階。只是還沒踩實，圓圓踉跄了一下，手上沒能抓住，從桅杆上掉了下來！

十幾米的高空，無論是在場群衆還是直播間的觀衆，所有人心裏都是重重一沉。

有幾個人因為害怕下意識遠離了掉落的中心區域，卻也有許多人張開雙臂，迎着小女孩兒掉落的方向沖了過去。

就在這時，一道白影從人群中沖了出來。

衆人來不及罵，就見這個白影以極快的速度沖到了桅杆旁邊，身體輕靈的拽住紅幡，借力輕點，以一種幾乎是反重力的形式飛身而上。不過幾秒的時間，騰空近十米。

只見白影于飛身而上的時候手揮紅幡，形成了一個有力而極富美感的弧度，小女孩重重砸下，被包裹進紅幡裏，掉落的速度瞬間緩沖。

而與此同時，白影拽住紅幡繼續上行，成功将小女孩兒抱進懷裏。

衆人此時才看清，這白影是一個身着白色T恤的青年。

紅幡搖蕩，飄然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