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動容

孫識武雖然長相不出衆, 看起來也有些羞澀，但卻也是個陽光活力的大男孩，無論是說話還是舉動給人的感覺都十分舒服。

他自從看了戚澤的救人視頻之後, 就成為了他的忠實粉絲，期待有一天能有他這樣的功夫和成就。

在見到戚澤的第一眼, 孫識武就粘了過去，雖然話不多，但看着戚澤的目光就跟小時候弟弟看哥哥們那種，滿是真誠的崇拜和依賴。

這次他想請戚澤去看電影, 也是想跟自己的偶像分享，同時也暗搓搓的想得到他的認可。

“這是我參演的第一部 電影。”孫識武低着頭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在裏面當男主的武替, 而且我還當了群衆演員，不知道最後的成片有沒有我的鏡頭。”

戚澤欣然應允。

幾個武替都把孫識武當做弟弟來看, 雖然他們自己從業時間都比較長了, 參與過的電影沒有幾十部也有十幾部, 但是聽到孫識武這麽說，也都替他開心。

他們非常給面子的一人買了一張電影票, 一起去看了這場電影。

進場之前, 孫識武有些局促的去前臺想買一桶爆米花，問過價格之後猶豫了一下, 但最終還是掏了錢, 然後把那桶爆米花遞到了戚澤跟前。

“戚哥, 請你吃。”孫識武笑的一臉陽光, 目光裏閃着崇拜。

戚澤接過, “謝謝。”

這個電影制作和口碑都不太好, 屬于大家口中的爛片, 上座率并不是很高，他們不過六個人就差不多占了這個影廳人數的三分之一。

熒幕亮起，幾個廣告之後，燈光熄滅，影片正式開始。

開片便是一個極為帥氣的武打動作，一腳踢碎了熒幕上的影片名，片片碎裂後，色調逐漸明亮，正式進入場景。

孫識武和戚澤座位挨子一起，看到這裏的時候，孫識武興奮的抓住了戚澤的胳膊，用那種求表揚的狀态激動但小聲道，“戚哥你看，這是我！這是我！”

孫識武還沒來得及說完，鏡頭就移到了演員的正臉上，一張棱角分明有些帥氣的臉，跟孫識武一點相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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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識武抓着戚澤胳膊的手頓時一僵，臉上激動的表情也慢慢變的低落，眼中迸發的光芒一點點收斂，有些不好意思。

他沮喪又尴尬的解釋了一下，“我不能露臉，但是這個确實是我做的動作，戚哥你看看我做的是不是感覺還可以？”

戚澤從他的語氣裏感受到了小心翼翼，心裏面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有一些澀然，戚澤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做的很棒。”

“特別出色。”

因為在影院，他們交談的聲音都壓的很低，旁邊的幾個人雖然聽不到他們說的是什麽，可光看孫識武的表現，他們就能猜到發生了什麽。

四個人都沉默了。

他們想安慰，可又不知道說點什麽。

他們幾個都是從孫識武這個狀态走過來的，從高高興興的看自己參演的電影電視，看着自己做的每一次動作，然後在下一個鏡頭的時候看到主演的臉。

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所有的努力都憑空消失了，你的存在徹底被人否定，被人抹除。

實話實說，挺不好受的。

但他們既然幹的是這一行，就應該有這種心理準備。一次兩次的他們還難受，可七次八次之後，他們的心态也就徹底平靜了。

大家就這麽一直看到了電影結尾，孫識武參演的群衆演員的鏡頭似乎也沒剪進去，幾個人最終也沒能在上面看到孫識武。

廳裏面的的小情侶們陸續離開，有幾個走前還吐槽了一句“這是個什麽玩意兒”，只有戚澤他們幾個還依然坐着。

孫識武在那裏抱着爆米花桶，連眼睛都舍不得眨，從片尾曲一直盯到了演員名單。

只是最後那一行字幕都已經劃了過去，他依舊沒能看到武替演員的名單，更沒能從上面找到自己的名字。

孫識武眼睛裏本就暗淡的光，在這一瞬間徹底滅了，他尴尬的撓了撓頭。

“走走走，為了慶祝你參演的第一份電影出爐，你李哥我決定大出血，請你們去玩密室逃脫。“為了撫平一下孫識武的情緒，李往故作痛惜的說道。

“謝謝李哥。”孫識武勉強的笑了笑。

跟着他們玩了一遍密室逃脫，年輕氣盛的孫識武，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到了後期徹底玩開了，高高興興的，特別起勁，幾個盯着的武替大哥也總算是松了口氣。

戚澤卻遲遲沒有從孫識武那失落的情緒中緩過神兒來，晚上回到家，戚澤躺在床鋪上緩緩開口。

“你們為什麽要做這個工作？”

趙前躺在下鋪，心裏多少也有點不太好受，聽到戚澤開口的那一瞬，趙前就知道他想問什麽。

“大概是為了夢想？”，趙前雙手交疊放在腦袋後面，笑着說道，一雙眼睛裏還帶着星光。

“我們幹這一行的，一方面是為了養家糊口，另一方面也有點夢想，說不好聽點的話在別人看來就是癡心妄想。”

“雖說是拿着這份錢就該有不能出現的心理準備，這是天經地義的事，”趙前嘆息道，“但總有那麽點私心和妄想嘛。”

“自己的動作卻不能露臉，心裏多少會覺得有些失望。”

“誰不想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大熒幕上呢？哪怕就那麽一刻都行。”

趙前哈哈笑道，“指不定下一刻就有哪個導演看我長相不錯，演的也還行，就給了我個小角色呢。”

戚澤沒有再開口，只是胸中鼓蕩着一種不知名的情緒。

有點悶痛和酸澀。

戚澤望着天花板，不知為什麽突然間有一種想要掙紮着改變點什麽的沖動。

“戚澤他搬出去了？”

電話裏那頭，助理的聲音明顯十分驚訝，看來他也不知道戚澤搬走的消息。

“霄哥，你是要找他嗎？”助理問道，“要不然我現在去問一下他住在哪裏？”

顧霄停頓了一下，沉默了一下後說道，“不用。”

助理思索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說道，“雖然有點不太合适，但霄哥，我實在想說一下。”

“戚澤怎麽說也算是霄哥你家老爺子囑咐照顧的朋友，之前因為誤會也就罷了，但這誤會不是解開了麽，您這還這麽長時間連人家兩次面都沒見過。到了現在，人戚澤直接從別墅裏搬出去了。”

“之前那個誤會，也是咱們自己……那個……自以為是。”助理說道，“他平白也受了不少冷眼，還挺無辜的。”

“現在他搬走了，咱們也不聞不問，……就……那個……是不是多少有點不太地道？”助理小心翼翼的說道。

說完之後，助理就把手機拿遠了一些，膽戰心驚的等着訓斥。

結果對方卻是沒發脾氣，手機對面一陣沉默。

助理一瞬間都懷疑掉線了，遲疑的對着手機道，“……霄、霄哥？”

“我覺得你說的對。”對面穩重而有磁性的聲音傳了過來，格外認真。

“是我做的不對。”

“我去跟他解釋。”

被挂斷電話的助理：“……？”

沒鬧脾氣不說，竟然還認錯認的如此順暢，而且最後那接連三句，助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腦殼發了昏，竟然從裏面聽出來了釋然欣喜的情緒。

……果然還是自己腦殼發了昏。

戚澤接到電話的時候，正在小區的空地上教導幾個武替基礎的運氣。

“請我吃飯？”戚澤有些驚訝。

裝潢精致的高檔餐廳。

戚澤面前是幾道擺盤精美、色澤誘人的菜品，而對面則是一張冷峻帥氣的臉，劍眉星目，氣質奪人心弦。

戚澤微微疑惑。

他這個債主對他是個什麽态度，他也是挺明白，基本上是一點都不喜歡他，幾乎都快看到他就躲的程度。

他也在這種認知下盡量避免出現在顧霄面前，但沒想到，對方竟然會主動請他吃飯。

從坐到這開始，除了最初的打招呼，兩人間一片沉默。

“你是找我有什麽事嗎？”戚澤打破了寂靜，一雙清透的眸子直視對方雙眼。

顧霄表面很沉着，內心卻已經把準備好的道歉來回醞釀了十多遍。

可突然被這麽一盯，顧霄腦子裏瞬間就空了一下，下意識開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點什麽，“就那個，武替。鄭龍導演不是之前找過你嗎，你拒絕了。我、我想問問……”

“哦。”戚澤恍然大悟，“這樣啊。”

原來如此，怪不得顧霄會沒事找他吃飯。

顧霄緩過神來，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的話，差點懊惱的把舌頭給吞了。

他的目的是過來道歉，然後發展未續的友情的，怎麽能鬼使神差的突然間蹦出來了這種話！

“我不是……”顧霄懊惱的想解釋一下。

戚澤本想回絕，但不知為什麽突然想到昨天孫識武那遺憾又充滿希望的目光，心裏有那麽一絲動容。

不知為什麽，他忽然想繼續嘗試一下。

“可以啊。”戚澤認真說道。

戚澤的回答讓顧霄微微一愣，解釋的話也一瞬間忘了。

“你之前不是拒絕嗎？”顧霄怔然問道。

“你都來請我了，我怎麽好意思不去？”戚澤笑眯眯的說道，他現在被幾位武替大哥帶的也會開玩笑了，“哪怕是為了你，我也得專門跑一趟。”

好歹在人家家裏叨擾了那麽長時間，反正又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而且還能賺點生活費，正好他不知道為什麽想試試武替的生活，去就去吧。

……為、為了我……

顧霄板着一張臉，目不斜視，耳尖卻是慢慢的紅了。.